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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未必深如海-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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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玉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只能心里暗暗叹气,如今腹中胎儿马上四个月,怕是到了下个月就再难遮掩,或许应该找个时机禀明了。

这思绪纷乱如麻,韫玉只觉得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疼痛,便给菊颂说:“快天亮了,我药已服下,换个别人过来即可,你快去睡吧!”

说完又径自躺下,力气仿佛被用光,旋即又睡了过去。

一直过了五日,韫玉才能在院中走上片刻。那日早膳之时,韫玉依旧没什么胃口,看着瑶敏高高兴兴的吃了水晶角儿与丝鹅粉汤去上学,随意进了一碗白粥了事。

待撤了那些碗碟,韫玉闲坐在八仙桌边慢慢品茶,唤了兰筝过来,摒退左右问到:“刺客是谁?侍卫那边可曾给个说法?”

兰筝答道:“不曾寻到刺客,那日派去巡查的侍卫都已被查办,这几日皇上加派了不少人手四处巡查。”

韫玉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那日你去给佛蛮送酒,她宫中情形如何?你且细细给我说来。”

兰筝喏了一声道:“奴婢去永春宫,却发现佛清贵嫔正在那里坐着,见了奴婢便说佛蛮贵嫔去织造处选几个衣服款式,片刻即归,奴婢将酒给了佛清贵嫔,她替佛蛮贵嫔谢了娘娘。奴婢正打算回来,却见佛蛮贵嫔回来了。”

韫玉喝茶的手微微一顿:“她怎样?”兰筝说:“神色如常,只是面色有些白,瞧着不大好。上台阶时差点扭了脚,奴婢还去扶了一把。只是奴婢觉得有些异常,便多留意了些,待片刻后奴婢又转去永春宫的后墙,只是候了约莫一个时辰,未听闻有响动,宫里也不曾有人出来。”

韫玉笑了一下,“想必织造处你也去问过了!”兰筝低头道:“奴婢的确去了,不过织造处说,佛蛮贵嫔确是去了,只不过未时便已离去,可奴婢去永春宫之时,已经是酉时。”

韫玉又问,“太后那边,可是说的通了?”

“海棠花一事因刺客一时寻不到,侍卫们不敢多言,加之娘娘当日赏罚有度,太后那边已经瞒下了,只当娘娘寻了物证赐死柳休言,太后自是十分满意。另因还有芳姑姑在那里帮娘娘周旋,奴婢认为暂时无虞。”

听了此言,韫玉自手上摘下金镶玉的镯子,递于兰筝道:“你心思缜密,本宫十分满意,这个镯子仔细收妥了。”兰筝还要推辞,韫玉淡淡一笑,便去了寝宫。

韫玉坐在妆奁盒子前,轻轻打开,又自里面暗格里取出一支小巧飞镖,看了片刻,又轻轻的放了回去。

突然听外面一阵响动,兰筝挑了帘子进来,向韫玉一福:“娘娘,黑公公领了圣谕前来,还请娘娘出去行个方便。”

韫玉听闻便起身去了外殿,见黑公公满面笑容的站在那里,见韫玉出来,双手奉上一只锦盒,口里说道:“皇上听闻娘娘凤体违和,特命小臣送来一份极品燕窝,请娘娘滋补身体。”韫玉命兰筝接了,笑着说道:“有劳公公,还请回禀皇上,臣妾已无大碍,多谢圣上美意!”

黑公公一挥佛尘,继续说道:“圣上遣小臣来另传个口谕,武安侯已为我镜离建了不世之功,沙南扁只如今已经纳入镜离版图。圣上要去太庙祭祀,还请娘娘稍做准备,后宫四品以上妃嫔都须一同前往!”







第58章 图穷匕见—弑君
多么不想不愿意面对的那一刻,终于来临。韫玉心里却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矛盾的心情如儿时与玩伴一起捉迷藏,总是躲在隐蔽的角落,希望不要被发现,可是在被捉住的那一刻,心情忽然放轻松,愉快的开始新一轮的游戏。

大殿之上,一时寂寥无声。

片刻听见韫玉轻笑,声音婉转清扬,如乳莺出谷,“如此真是可喜可贺,请黑公公务必给圣上转达本宫贺喜之意,只是这太庙祭祀订在何时?”

“武安侯八百里加急赶赴都城,再有两日便到了,因武安侯带了祭天祀祖之物,圣上的意思是太庙祭祀之日订在三日之后,钦天监查过黄历,后日宜祭祀祈福,圣上已下了诏书昭告百官了。”

“三月初十?”

“正是。”

韫玉轻轻颔首:“本宫知道了!定会带后宫四品以上妃嫔前去祭拜!”

黑公公躬身叩拜:“小臣回去给圣上复命了!”

韫玉轻轻挥袖,黑公公起身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寂静蔚蓝,阳光照在层层叠叠的云上,嵌了浅浅的金边。韫玉眯起眼看了片刻,轻声的道:“传本宫懿旨,贵嫔以上妃嫔明日必须净身焚香,后日晨起着礼服随圣上祭祀太庙。”一众宫人喏了一声便要去宣旨。韫玉叫住兰筝:“贤妃娘娘那里,你去走一趟罢,若她不愿意去,你无须勉强,回来告知本宫即可。”兰筝轻轻一福:“奴婢领命!”

待兰筝回来果真回禀了说贤妃娘娘身体有恙,怕去了对祖宗不敬,后日便不去祭祀了。韫玉点点头,未置一言。

金鸟玉兔两个轮回便是三月初十,韫玉那日早早起了,着了黑色五彩金凤礼服,将眉描成远山,又重重涂了嫣红唇脂,铜镜中的丽人便显出几分威严之色。

菊颂踩着轻碎的步子向前来道:“启禀皇后,除了贤妃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前往,德妃、惠妃娘娘和佛清、佛蛮两位贵嫔都已收拾停当,在宫外候着了。”

韫玉一边向耳上挂了明月珰,一边问道:“各宫妃嫔出行的侍卫马车都妥了么?”菊颂答道:“都妥了,娘娘的凤銮亦在宫外候着。”

迎着清冽微冷的风,韫玉披着一身月色携了这几位妃嫔与圣上随行前去祭祀。太后今日不曾前往,听说是前日里咳喘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得那繁琐的仪式。

东边的天泛出鱼肚白,此时刚刚拂晓。太庙红色朱漆大门被十二个人缓缓拉开,迎入这一列浩浩荡荡的人马。

陈景然带着韫玉在曲祀宫稍作休息,便见内监来报:“皇上、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登坛祭祀!”

陈景然看着韫玉,面如东方之玉,温润生动,浅浅一笑道,“皇后今日辛苦了!”声如玉碎清灵,韫玉心里猛然一动,亦回报了温婉的笑:“能随圣上一同祭祀,臣妾不觉得辛苦。”陈景然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旋即松开,走了出去。韫玉在陈景然后方左侧六步之遥,跟着一同去了。

初升骄阳的光,铺满了广阔的太庙里,一眼看不到头的金砖之上,立了两列衣冠肃正的文武百官。

韫玉随着陈景然一路走过,不敢侧目,只听沿途一片跪拜之声,口称万岁不止。九五之尊万乘之主,身衣锦绣,口饫珍馐,慷慨之意,油然而起。

随着两人登上高台,此时巫乐骤起,号角嗡鸣,两人带了这文武百官,后宫妃嫔一同形了九拜之礼,有礼官在一旁高声唱道:“一拜稽首,二拜顿首,三拜空首,四拜振动,五拜吉拜,六拜凶拜,七拜奇拜,八拜褒拜,九拜肃拜,以飨祭祀——礼毕~!”

陈景然高声道:“宣武安侯觐见!”

一道一道黄门高声唱着,将这旨意传了出去,只听这句话如回音一般在偌大的空旷的太庙中激荡出去,韫玉的心顿时也随着波澜起伏,悲喜交替,随着那声音远远的望向太庙宫门处。

无声之处,突然有马蹄声“的的” 做响,一剑眉星目的男子,在众人瞩目之下骑了一匹骕骦马疾驰而来,身上紫色锦袍盈了满满的风,矫若青龙,湛然若神,如此俊逸不凡。

行至祭祀高台之下,这人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双手高高举起一只硕大的木盒,“臣岳明渊幸不辱皇命,已灭沙南扁只两国,扩我疆土,恢弘版图,今奉上祭天祀祖之物,请圣上亲验!”

陈景然大呼一声:“好!”难掩喜悦之意,随即缓步自高台下走来,韫玉便一同随着下了。武安侯静静跪于百官之前,神色恭敬。

待陈景然立在武安侯前,听武安侯复又高声说道:“臣取了沙南、扁只两国国王项上人头祭拜镜离先皇及开国牺牲的将士!”

韫玉心中顿时心惊肉跳。万万没有想到,武安侯居然带了如此血腥之物八百里加急而来,更没有料想,陈景然居然要那俘虏之国的国王人首来祭祀!

那陈景然杀伐决断,不啻开国先皇之下!

只是韫玉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涌,强忍了那呕吐之意,余光瞥见那几个妃嫔亦面色煞白。禁不住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指尖微微泛白,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景然缓缓打开那只木盒。

陈景然一只手开了金锁扣,“吱呀”一声,木盒开启,一股腐臭之气扑面而来。韫玉不忍目睹,亦担心百官之前失了姿态,只轻轻将头转向一边,尽量屏住呼吸。

却见陈景然与武安侯两人面色如常,陈景然却对这腐臭之气丝毫未曾嗅到的样子,细细端详了半天,方才对武安侯笑着说:“侯爷请起!如今侯爷为镜离立下不世之功,孤封你为一品护国大将军,世袭罔替!”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耳边听闻武安侯高声回道:“臣,叩谢皇恩!”

韫玉眼角微微湿润,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臣万骨枯。

幸得今日贤妃没来,若是在场,倒是要她情何以堪?

转眼望去武安侯,他自始至终低垂着头,从未瞧她一眼。自那日出宫省亲一别,从未想到可以再次相见,只是为何每次相见,都似乎两人隔的更远。

心下一酸,眼里的热意似乎马上就要涌出。

突然此时,韫玉看见武安侯伸手摸进那个木盒,自两只人头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下向陈景然刺来!

这一切,不过是在刹那之间。

韫玉顿时惊吓的睁大双眼,来不及上前,却看见身后有道身影飞扑出去,将陈景然推倒在地,致使武安侯一刀刺空。文武百官顿时大乱,因今日祭祀不得佩戴刀剑,那些冲上前的武官居然被陈景然身后的金瓜武士拦在驾前!

武安侯——反了!

韫玉瞅见救了陈景然的居然是佛清,原先对佛清佛蛮两人的怀疑突然就乱了起来。陈景然亦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如今虽手无寸铁,但怎肯束手待毙?

武安侯已再次持刀杀了上来,陈景然来不及起身,便随手抓了身边一个打仪仗的宫女一挡,只听一声惨叫,那个宫女被武安侯刺中喉咙,鲜血顿时喷洒了一地。

陈景然趁此机会鱼跃翻身,猱进鸷击,向武安侯袭来,两人交手,杀做一团。这两人具是做困兽之斗,都是拼了性命,武安侯一击未中,已失了先机,虽匕首在手,却一时击不中陈景然要害。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韫玉听见陈景然低声怒问:“你究竟是何人?如今孤已封你一品大员,为何还要取孤的性命?”武安侯一扫方才恭敬之态,眼中的恨意却冷凝成冰,厉声怒喝:“我是谁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小人无须知道,你只需记得,今日本王必要取你性命!”说完匕首挟着风凌厉刺来。


佛清已经被佛蛮扯到一旁。这些金瓜武士必是武安侯精心安置来的,个个武艺过人,几个硬冲上来的官员都敌不过他们,被金瓜击顶,脑浆迸裂,白白红红涂了一地。

韫玉再也忍不住,一口呕了出来。此时场面一片混乱,也无人顾的上她。

突然听得一声惨叫,江韫玉惊的扭转过头,却见陈景然被人一刀自背后刺中,正中要害。鲜血将那黑色的袍子染成黯淡的灰黑,鲜血淅淅沥沥的不断滴到地上,霎时染红一片。

陈景然缓缓扭转过头,看见刺杀他的人,却是不知何时来的贤妃。陈景然口里的鲜血喷涌而出,将唇齿浸的满满当当,惨笑了一声,道:“孤死在你手里,真是因果报应。”贤妃面色冰冷,沉了片刻,一把将短刀自陈景然背后抽出,只听陈景然一声闷哼,趴倒再地。

武安侯上前,试了一下鼻息,道:“皇上驾崩了!”










第59章 惊鲵夺宫
此语一出,太庙之中顿时乱如集市。

有人呼天抢地,有人假意拭泪暗查情形,亦有不怕死的冲向前去怒骂武安侯。

只是这一些和岳明渊什么干系?这个太庙弑君的人终于达成心愿了。

江韫玉看着躺在血泊里的陈景然,心像被针狠狠的扎了下去,骤然疼痛的无法呼吸。

纵然她曾恨过他,因他受苦,做些不情愿的事情,亦从不打算对他交付感情,可是这个死去都无法阖目的人,却是她腹中的孩子以及瑶敏的父亲。

尚未待她自悲伤的泥沼中清醒过来,就见佛清佛蛮自她身后越出,行至武安侯面前,两人屈膝叩拜:“奴婢恭贺侯爷千秋一统!”

武安侯淡淡的笑,“现在说这句话,为时尚早。”

毒药、花、青梅酒、刺绣、一把游刃有余的刀。

韫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佛清佛蛮,原先那些游离不定的头绪突然变得明朗,如一串散落的珍珠,被丝线穿成一串。

天气突然起了风,几片云将初升的高阳遮挡了,顿时变得阴暗起来。武安侯立于金瓜武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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