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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潇却道:“娟子姐担心这些做什么,不罢手能如何,虽说他是宗室的小爷,到底上头还有王法管着呢,只我对他无意,他还能用强不成,没得牛不吃水强按头的,再说,他不过两天新鲜劲儿,过两日自觉没趣儿,便丢开手了。”
娟子往外头瞄了一眼,正瞧见叶驰一边儿陪着时老爹喝酒,一边儿那眼珠子还不闲着,一个劲儿往这边瞅。
娟子是觉着时潇想的太简单了,是有王法管着,可王法也有管不了的人,就外头那小子儿,别瞧这会儿说话儿做事都像个人儿,不定一翻脸,天王老子都不认,哪还管王法,不过事到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人都住进来了,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
娟子现在是真后悔那天让宝柱下药,哪想到他堂堂的小王爷是这么个不要脸的赖皮人物,忽想起那个左宏,忍不住哼一声,这几个就没一个好东西。
时潇把豆腐端出去,大盆的放在宝柱几个的桌子上,小盘的放在叶驰跟他爹跟前,叶驰瞧见她裂开嘴笑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姑娘辛苦了,快着坐下吃饭吧,这都快凉了。”
时潇淡淡看了他一眼:“比不得贵府,都是些粗茶淡饭,您别嫌弃才是。”
“姑娘说哪儿里话,我吃着比我们府里厨子做的,不知好多少呢,就这萝卜淹着的又脆又得味儿,我们家祖母早上吃粥最喜欢这个,回头让我们府里的厨子跟姑娘取取经,要是能让我们家祖母吃顺口,也算我尽了孝。”
得禄在那边儿听着直瞪眼儿,心说爷这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精纯了,他们家老王妃年纪大了,牙口不大好,平常最喜吃软烂的吃食,就这腌萝卜是够脆的,估摸老王妃吃进嘴能崩了牙,亏爷大言不惭的拿老王妃说事儿啊,尽孝,爷若想尽孝,早巴巴娶个小王妃回府,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往老王妃怀里一送,保管他们老王妃能乐出花来,弄什么没用的腌萝卜啊。
时家爹道:“倒是阿驰这孩子,跟那些大家宅门里的纨绔子弟不一样,那些可不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哪还有心思尽孝道,却不知我大燕自立国便以孝治天下,孝是根本呢。”
娟子不怀好意的瞥了眼叶驰道:“时叔说的是呢,远的不说,就说咱们京城可是有四个有名儿的纨绔,成日吃喝嫖赌没正经事儿干,那头一个姓什么来着……”说着扭脸对叶驰道:“对,跟您一个姓儿吧!说不准您还认识呢。”
娟子这话刁,时潇抿着嘴险些笑出来,得禄心里恨得张嘴咬了口大饼,心说,这悍丫头明摆着就是骂他家爷呢,也就在这儿,换个地儿,非教训教训她不成。
叶驰却眨眨眼瞟着时潇装傻,时潇扯着娟子到那边儿桌上吃饭,叶驰不免有些遗憾,还以为能跟他媳妇儿一桌儿吃饭呢,瞧了瞧他们这张桌子,再瞧瞧时潇坐的哪儿,琢磨是不是得想个招儿。
正这儿琢磨呢忽听外头叫门儿,娟子道:“这时候是谁,柱子开门去。“宝柱飞快跑出去开门,嚷嚷了一句:”是粮食铺子送米面来了。“
送米面?时潇刚想问娟子是不是她让送的,就看见呼啦啦进来四个粮食铺伙计,一人扛着一袋子走了进来,后头跟着粮食铺掌柜的。
时潇愕然,谁家这么买米面的,正想问是不是送错地儿了,叶驰站起来皱着眉道:“怎么赶上饭点儿送过来?”
那粮食铺掌柜忙颠颠儿的跑过来,低头哈腰的道:“小的本想赶着一早给您送来的,可禄大爷说,白天您有正经事儿,小的跑搅了爷的正事儿,这才送的晚些。”
叶驰暗暗点头,心说,得禄这小子还算长了点儿心,知道白天这院儿里就他跟他媳妇儿,虽说这一天,他媳妇儿都没怎么搭理他,可一想到这院里就他俩,心里便说不出欢喜,他自动忽略得禄跟宝柱那小子。
却听他媳妇儿开口:“这是你要让送的?”
叶驰点点头:“我在这儿住着,总不好白吃白喝,让粮食铺子送点儿米面过来,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娟子接过去道:“一点儿?我说你是打算在我们这儿赖住不走了,怎么着,这四袋米面等你都吃完了,还不得两年啊。”
这悍丫头真让叶驰恨得牙根儿痒痒,回头非让左宏把她弄走不可,省得搁眼前碍事儿,却不搭理娟子,只瞧着时潇道:“你们这院子里人多,吃不多少日子的,我让得禄跟粮食铺子说好了,以后吃完了,寻个人去让他们送就成,那杂面饽饽就别吃了。”
时潇定定望了他半晌,轻声道:“原是瞧着我们穷,您这儿施舍善心来了,可您这善心虽大,奈何我们受不起,您若实在想行善,出了城门,那城根儿底下,有的是吃不上饭的,你的善心施过去,不定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呢,我们这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着不等瞧见叶驰那难看的脸色,转过身跟粮食铺掌柜的道:“劳烦你大老远跑一趟,这米面不是我们要的,让您的伙计原封这么扛回去,我也不落忍,宝柱,狗子,你们几个帮着送一趟。”
“好嘞。”宝柱跟狗子领着头站起来,两人一对,过去就把米面抬起来几步便出了院子,粮食铺的掌柜的愣了,为难的瞧着叶驰。
叶驰真动气了,自己这一番好心,怎么到他媳妇儿这儿,就半点好儿都没落下呢,且这几句话说的句句带刺儿。
刚自己还说他媳妇儿好呢,这转过脸儿就给自己个样儿看看,有心发作,却又碍于他未来的老丈杆子在,深吸了两口气终是忍下了。
可心里头憋屈啊,晚上回了屋,坐在炕头上,一个人生闷气……
、第33章
“爷您也见了;那丫头简直就不识好歹;您这么替她着想;又送米又送面的,您瞅她刚说的□□,依着奴才咱回去得了,您就费多少心思也白搭;那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丫头,您再上心也捂不热;外头那么多佳人;环肥燕瘦,哪个不比她强;奴才听说翠喜楼前些日子从扬州买了几个粉头,小公爷都恨不能把哪儿当家了;要不咱也去瞅瞅,要是合意……”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滚一边儿去,你说谁不识好歹呢,小爷的媳妇儿是你随便儿编排的吗,替我媳妇儿费心思,就算不得好儿,小爷乐意,你小子管得着吗,爷还跟你说,以后什么翠喜楼春风楼,这样的地儿少在小爷跟前提,回头让我媳妇儿听了,不定以为小爷多荒唐呢,你没听今儿那悍丫头说小爷吃喝嫖赌吗,亏了那丫头没提名儿,你说这要是让爷那老丈杆子知道,爷这媳妇儿还娶个屁。”
得禄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说,本来那丫头说的也没错,再说,就如今这意思,爷这媳妇儿也没戏,光哄好老丈人有什么用啊,那丫头瞅爷那眼神儿,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冷冷淡淡,跟瞧个不认识的人没啥两样儿。
可瞄了自家爷一眼,没敢再说啥,铺褥子伺候着爷躺下,既然没劝动,明儿一早可还得修房子呢,这可真是,得他们家小爷亲自动手,那丫头的祖坟上都冒青烟了。
叶驰嘴里是这么说,心里没个不憋屈的,长这么大,就没对谁这么上过心,好容易上心了一回,人家还不领情,想起时潇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儿,别提多不爽了。
可不爽又舍不得走,不走留在这儿又憋屈,总之怎么都不舒坦,翻了个身儿,瞅着窗户外头,琢磨他媳妇儿这会儿干啥呢,把自己的心意当成驴肝肺,她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愧疚?
正想着,忽听见有脚步声,不大会儿,便听见敲门声:“得禄,开门。”是宝柱的声儿,得禄一听这小子的声儿,就恨不能踹他一脚,没大没小,才多大的小子,怎么也该称呼自己一声哥哥吧,他倒好,直接就喊自己的名儿了,那语气跟叫力巴似的。
得禄真想装听不见,可他家爷一咕噜爬了起来:“还不去开门。”
得禄只能下地,刚开门宝柱就把手里托盘往他怀里一送:“你家少爷晚上没吃饭,有功了,喏,吃吧。”撂下话,不等得禄说什么,扭身跑了。
得禄低头一看,托盘里是碗素面,刚想骂那小子几句,却见他家爷几步过来,一伸手把托盘里的大碗接了过去,瞧着那碗面乐的啊,嘴都咧耳朵后头去了,就说他家媳妇儿还是知道疼人的。
其实时潇真没这意思,晚上冲了叶驰两句,还只当他一恼就得走了呢,不想就脸色难看了点儿,硬是忍下了,就是饭没吃几口。
等他进了屋,他爹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啊……”却摇摇头终是没说什么,回屋去了,娟子低声道:“那个,潇潇虽说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今儿这事儿认真说起来,也真是他难得一回好意,咱们不要归不要,可你那两句话说的真不大中听。”
时潇咬了咬嘴唇,收拾了桌上碗筷进灶房洗碗去了,一边儿洗,一边儿想,自己的反应是有些过了,刚那一瞬,她不由就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家里失火,她娘病的厉害,那些亲戚家什么脸色且不说,就说明彰的娘,那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戳在她心窝子上,是给了她银钱,那银钱却是用她的尊严换来的,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何至于把自己的尊严掷于地上。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尊严,骨气,骄傲,这些跟现实比起来一文不值,可她心里终是存了阴影,刚那一刻,她觉得恼怒,其实,这恼怒早在她心里压抑了许久,叶驰不过倒霉赶上她发作的时候。
迁怒是相当没品的,时潇洗了碗,愣了一会儿,往那边儿屋里看了一眼,就算叶驰再不好,好歹没以势压人,这一点儿比那些权贵不知强了多少,若他想,根本没必要受这些闲气,甚至不用他动手,只动动嘴,就能把自己整的比两年前还凄惨无数倍。
可他没这么做,这么想着,时潇对他的恶感,消下去一些,或许也是因为愧疚,给他下了碗素面,自是拉不下脸,就让宝柱送了过去。
送过去之后,回了屋又觉自己多此一举,他恼了岂不正好,说不准明儿就走了,娟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说你这丫头,惹他就惹了呗,你倒好,还巴巴的下了碗面送过去,你瞅着,不定那小子以为你对他有意思,更黏在咱们这儿不走了。”
时潇没说话儿,却越发后悔,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就听见外头有声响儿,时潇起来扒着窗户往外头一望,不禁愣了,忙推了娟子一把:“你叫人来修房子了啊?”
娟子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什么修房子,没啊,哎呀,管他呢睡觉,时候还早着呢。”
时潇哪里睡得着,下地收拾齐整了出去,一不出去就见一架高梯搭在房上,叶驰正踩在梯子上,下头宝柱几个一递一个的往上运瓦呢。
那些瓦也不知几点送来的,在院子里齐齐整整码了一跺,别说修房子,把那屋顶上的瓦都换了也有富余。
时潇望着那个站在梯子上干的满头大汗的男人,忽觉,这男人或许一点儿都不坏,甚至,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外头传的那些名声,没准是瞎编乱造的。
他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衣裳染上泥灰,也不惜力气,更没嫌脏,即使有些笨拙,可他伸手干了。
这人得跟什么人比,要他生在穷苦人家,干这点儿活真不算啥,可他是定亲王府,从小锦衣玉食的小王爷,别说这样的活儿,恐平常喝茶穿衣都是人伺候的,这样的人,如今站在梯子上修她的破房子。
惊愕之余,时潇真对他改观了不少,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叶驰把手里的瓦放好,扭过脸来对她嘻嘻一笑:“修房子啊,刚让送瓦的上来瞧了,咱这屋子的檩条都是好的,就是瓦坏了几块,也不用都换,就这一角的换了就成。”说着,仿佛又怕她嫌弃自己干的不好:“你放心,虽说头一回干这个,刚才问了那送瓦的,保证能修好。”
他看上去很有些滑稽,身上的月白织金袍子上蹭的都是泥,满头满脸的汗,顺着脸颊淌下来,混着泥灰,黑一道白一道的,还偏裂着个嘴,露出一嘴的白牙,头上的帽子也歪了,挂在脑袋边儿上,那样儿说多傻就多傻,嘴里还一个劲儿说着让自己放心,仿佛生怕自己嫌弃他似的。
纵然时潇再烦他,这会儿也实在有些不落忍,抿了抿嘴道:“你下来。”
叶驰一听以为她嫌弃自己干不好呢,刚要再说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却听他家媳妇儿道:“你下来先把衣裳换了,这么好的衣裳没得让你糟蹋了,我们可赔不起。”
叶驰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那感觉真跟三伏天吃了个冰碗子似的,浑身说不出怎么舒坦,忙着下来,大约太兴奋,下来的有些急,刚踩在地上,衣裳勾住梯子角,撕拉一声,扯了个大口子。
时潇急忙过来,蹲下瞧了瞧道:“怎这般不小心。”
叶驰低下头瞧着他媳妇儿,心里美的直冒泡,见他媳妇儿皱着眉又觉心疼,忙道:“不妨事,回头让人缝上就是了。”
时潇摇摇头:“便缝上,总归可惜了,你先脱下来,一会儿我寻个差不多的线,对着试试,或许好些。”
叶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