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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不自在开口唤道:“阿瑟,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从未和别人同床共枕过,包括师父。
他的头深埋进她颈窝,手臂更紧的搂紧了她,喉间有低沉的笑声:“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要试着习惯,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
日子是还很长。
说完那句话,他心里就想,长这么大,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子,那定然是假话。
他一开始没有遇见她,还不知道是她。
他不容拒绝的语气,而九歌背对着他睡着,感觉他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珉唇默然不语。
她选择回来,选择出现在他面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如今只是,提前了一点儿而已。
她听话不动,尽管身体仍有些僵硬,他在她身后无声的笑,半响,柔声承诺道:“歌儿,在你没做好彻底接纳我的准备之前,我不会碰你,我们这样就好。。。。。。”
他话语突然顿住,手指在她后背摸了一圈,迟疑道:“。。。。。。你的头发?”
之前一直沉浸在她回来的喜悦里,所以没注意过,她原本长及曳地的黑发,如今竟只短短没到腰际。
她似乎有些困倦,回答他的声音模糊不清,游丝般从喉间逸出:“。。。。。。觉得麻烦,一刀剪了。”
良久身后都没有再传出他的回应,但她知道他没有睡着,背后的那双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她如今只齐腰的长发。
果然不一会儿又听见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者说,那场爆炸,有没有真的伤害到她?
她回来了,他真真实实拥她进怀里,但仿佛还是会失去。
“一个多月,要找到你的行踪并不十分容易。”她漫不经心的回答,声音低得近乎要听不见了。
她的样子,分明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静默片刻,终于不再强求,轻声在她耳边道:“好了,你睡吧。”
她没应,身前渐有沉沉的呼吸声传过来,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他睁着眼,一时半会儿脑子里却没有丝毫睡意,似乎在想着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她话说的很轻松,但若真如她所说,一个多月来偷偷跟着他,又要小心不被他察觉,恐怕并不容易。
小心的动了动,将女子脑袋小心挪到自己怀中,她睡颜沉静,丹唇微抿,然而眉间始终团绕着一丝抹不去的抑郁。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在睡梦中依然无法释怀?
他遇到她太晚,对此,一无所知。
这样想着,心尖似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他凝着她断开的发,眸中有异色流转,半响垂眸,终是拥着她沉沉睡去。
窗台上摆放着一株水仙,不知何时悄然盛开了,秋叶里叶子上凝聚着深露,夜风中芬芳馥郁。
“咯吱”一声,窗户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开了一条缝,随即一青一赤的两只比翼鸟蹦跳着钻了进来,相互清理了一下羽毛,随即双双收起翅膀窝在窗沿底下相卧而眠。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入秋了。
。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九歌醒来时还维持着睡前的姿势,摇摇沉重的脑袋从床榻上坐起来,方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甚至睡得有些头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稍许陌生。
哦。。。。。。坐在床沿努力回忆,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偷偷跟着君衍潜入了沈家地道,却在地道里被他发现,结果带回了这里。
此时身侧已没有人,然而被窝里余温尚存,他应当刚刚离开不久。
昨晚,最后她是怎么睡着的?
竟完全不记得了。
整理好衣服起身去斟水,刚倒了一杯准备喝下去,房门轻启,君衍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墨色长衫,越发衬得身姿修长,挺拔如玉。
九歌一口水却克制不住的笑喷了出来。
他灵活退开一步躲开她迎面喷来的水,脸色几不可见的黑了黑:“你在笑什么?”
九歌直言:“今天你的衣带是谁帮你系的啊?”
君衍:“。。。。。。”
“咚”的一声,窗格后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脆响,两人同时看过去。
原来是卧在窗台睡觉的青鸟不知何故坠到了地上,赤鸟正小心翼翼缩着翅膀趴在窗沿往下看,像是感觉到了女子的视线,抬起头欢鸣一声就跌跌撞撞往女子怀里飞去,完全忘了正在地上躺着爬不起来的某青鸟。
九歌哭笑不得,接住往自己怀里飞来的赤鸟,正要去抱另一边掉在地上的青鸟,君衍已经弯腰帮她抱了过来,顺手递还给她:“今晨就看见他们两个在窗户后面睡觉,很可爱,他们,可有名字?”
九歌回答:“红的叫小蛮,青的叫大蛮,呃,是一对儿。”
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儿,大蛮性静,定是在睡觉的时候又被好动的小蛮给挤下去了。
九歌回去将两只鸟放回窗前,转身问君衍道:“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一直跟着他,她也大致知道他和萧隐来到漠城,是为了寻找魏家铸剑谱。
魏家少主销声匿迹,连同铸剑谱也不见了踪影,如今可入手的,嫌疑最大的,便是魏家倒后最得益的沈家。
他摇头:“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在我身边好好的呆着就行。”
“那我。。。。。。”九歌微拧眉,她什么都不用做,那怎么解释她的突然出现?
他看出她所想,笑了一下,抬手理顺了她额前的乱发,“就跟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什么?”她茫然。
什么跟以前一样?
他只笑,高大的身子突然倾过来,俊脸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她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唇角勾起诱人的弧度:“贴身女侍卫啊,你这么快就忘了。”
九歌想起在千幻山庄那一夜,他贴在她耳边说的那四个字。
彼时不以为然,如今想起,感觉耳后灼烧般滚烫起来。
。
她启唇欲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声音是从外边院子里传过来的,隔得有些远,九歌同君衍互相对视一眼,一同出门寻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而去。
一路穿过走廊,这才看见沈家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围了不少的下人,人声嘈杂,倒也听不清楚究竟说了些什么。
而在下人们的包围圈旁边,独自站立着一位紫衣的美丽女子。
紫衣女子眉宇间看起来早已不再年轻,然而丰韵娉婷,周身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她站着一动不动,姿态从容的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眸中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只在眼底含了三分嘲讽。
她见到人群后走过来的君衍和九歌,略略怔了怔,淡淡扫了一眼后随即移开视线。
然而目光不知扫到何处,她的身子轻颤了颤,那原本含了三分嘲讽的眸中被另一种复杂而激烈的情绪所取代。
眸中,倒映出一人的身影来。
下人们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见到走廊一角走过来的中年男子,声音终是逐渐低了下去,归于沉默。
而紫衣女子,自他出现伊始,目光就再也没能从他脸上移开。
沈幕走到跟前来,也没看站在院子中的女子一眼,径直朝着众人沉声训斥:“全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安排你们的事情都做完了?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统统滚回家玩儿去!”
男子说话间有一股沉稳的气势,那不是伪装,而是只有经历岁月过后才能沉淀出来的东西,众人连忙低头做鸟兽状一哄而散。
他方转头朝着九歌与君衍谦逊笑道:“不好意思两位,见笑了。”
下人都走光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九歌与君衍作为客人的身份并不方便再留下,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似乎听见女子开口唤了一句: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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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情做,两个人顺着原路慢慢走回去,走过院中一座假山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两道声音在低声议论什么。
其中一个下人压着嗓子说道:“你看到刚刚来府里的那个女人没有?听说她是明月楼的当家主子呢!”
“看到了看到了!”能听到主子们的小道消息,另一个下人显得异常兴奋,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人听了个仔细,“听说她原本是明月楼的第一当家花魁,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许多人抢破了头都只为见她一面,这件事情可是真的么?”
一人回:“当然是真的了,虽然她是青楼女子出身,但当年向她求亲的人也是多得数都数不清,她一个都没答应,如今不知怎么的却喜欢上我们老爷了。。。。。。”
。
'你们要相信我,世上真有难解的衣带,比如说手术室里那个手术衣。。。我那个纠结。。。'
173 瑶光(6000+)
两人谈论得热火朝天,浑然不知身侧有人靠近,冷冷出声:“你们没事儿乱嚼什么舌头根子,是不是不想干了?”
两个丫头被人捉了正着,转身看见身后来人,顿时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开口:“。。。。。。小、小姐?”
来人正是沈素衣。
依旧一袭白衣,清丽面容上神色冰冷。
她视线缓缓扫过两人,沉声训斥道:“还不去干活,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塍”
两个丫头连忙低声道着歉一溜烟儿的跑了,沈素衣望着两个丫头逃也似的背影,良久似乎长舒了口气,正要往回走,脸上神情蓦然僵住。
不过很快的,又流出自然的笑意来:“公子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目光转到君衍身侧站着的红衣女子身上漓。
对于方才的事情,巧妙的只字不提。
九歌落在君衍身后半步,正要开口解释,君衍抢先一步回答:“是在下的侍女,前阵子办事去了,今晨才回来。”
沈素衣随即朝着九歌微微阖首,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而询问君衍道:”府上备有新近的好茶,不知君公子有没有兴趣品尝?”
“当然,沈姑娘请。”君衍伸手示意她上前。
沈宅花园。
初秋的阳光尚带着融融的暖意。
凉亭内。
一张简陋的石桌,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凉亭内有服侍的丫鬟斟茶,九歌则静静站在君衍身后。
果真是上等好茶,入口醇香,君衍喝着茶,忽然开口:“冒昧一问,沈姑娘,是否曾见过湛泸剑?
沈素衣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为何突然问这个?”说完莞尔一笑,也不等对面男子再开口,接着说道:“因为湛泸剑世间无人得见,所以君公子不相信沈家能造得出来?”
君衍执杯抬眸看她。
她方缓缓说来:“不能说见过,但那种上古神剑,古籍里是有粗略记载的,我有幸曾经见过相关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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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说谎。”九歌跟着君衍从花园里出来,君衍开口第一句话说道。
她听不懂他们在凉亭里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个时候听到身侧男子开口,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她会问,眼中毫不掩饰的疑惑,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信任,在这之前,她从不会问他什么。
他笑起来,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在手心,一边走一边回答她:“当今世间上有描述到湛泸剑的古籍大多都已经失传,先别说她有没有真的见过,即便见过,也不可能详细到可以依靠那些描述重铸出一把湛泸。”
他停步,凝着她又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魏家铸剑谱在她手上,魏家剑谱里,或许有关于湛泸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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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铸剑谱里怎么会有湛泸的信息?”九歌不解。
“魏家创始人,原是为宫里做事的铁匠,是从宫里头出去的,宫里,自然有这些东西。”
在千幻山庄的书房阁楼内,他也曾见过。
“世界上真的有湛泸这把剑吗?”
他摇头:“不知道,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湛泸的文字和图谱,剑,倒并未真正见过。”
“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把剑。”
传说中湛泸出鞘风云变色,鬼哭神嚎,如此有威力的剑,杀伤力威猛无比,只会造成生灵涂炭,或许不存在才是好的。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认真道:“我倒觉得,这把剑,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虽剑染血腥,却是真正的君子之剑,只是,如今还不到它出现的时候。”
“什么才是到时候?”
“傻话,这我怎么知道?。。。。。。又或许,当它的主人想要保护某个人的时候,它就会出现了,”他说得煞有其事,“走吧,在这里闲着也没事,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说着就拉着她往外走,不想再多说的样子,但那把剑,世人从未得见,他却说得头头是道,九歌被他拉出门去,心内暗叹,就知道他是信口胡驺。
出了府才知道秋阳已经高挂,街市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两人径直进了漠城街市上最热闹的一家酒楼。
跟着店小二进了二楼的雅间,也不喊吃的,只要了壶茶便待着。
两人当然不只是单纯的出来逛街,——刚从沈家花园里喝茶出来,也自然不会是为了喝茶。
酒楼中建了一座小小高台,是为酒楼里偶尔助兴节目的表演者准备的,此刻正有一个身穿长褂的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惊堂木拍得桌面啪啪直响,加之摇头晃脑,嘻笑怒骂表情夸张,幽默滑稽,令人目不暇接,啼笑不止。
“若是觉得无聊,来酒楼听说书是个不错的选择。”君衍意思意思的浅啜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