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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行有些魂不守舍,好几次方印然和她说话都没来得及回。
晚饭后收拾完毕,她想了又想,起身跑去找到杨师伯:“师伯,今晚排我来守夜好么?”
杨师伯很吃惊,倒不是他没打算过安排殷如行守夜,而是没这么快。总觉得让她适应几天。
“如行啊,这事不急。这么多师兄呢。你今天又受了伤,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师伯。您听我说,我是有私心的。”殷如行不好意思的道,“这还没进深山,不是外围比里头要安全些么,我就想讨个巧……”
杨师伯恍然大悟:“哦你是这样想的啊。倒也有几分道理。”他爽快的同意,“行,这一片子确实还算安全。就依你。你就值上半夜。”说着,顺势将下半夜的人选安排成宁湛。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宁湛对此安排不置一词。倒是有几个细心的师兄觉得奇怪,当得知殷如行的理由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夜幕深沉,帐篷中的众人都已悍然如睡,殷如行便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篝火边。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开始回想白天和野猪的战斗。双方的动作反复出现在脑海。渐渐的,她举起一根枯树枝,在空中比划起来。
野猪扑过来的角度是这样的,新学的刀法中倒是有好几招可以对付。不过这里面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殷如行比比划划,又在地上画下草图,反反复复的演算。
算了一会儿,她起身举刀,在空中缓缓的开始演练。动作很慢。第一招,清风徐来。招式使到一半,手臂半伸在空中,按理应该划过去。她突然手肘一用力,手臂顺势向外翻转,直接越过了第二招‘清辉映月’,而是使出了第五招‘清泉如涌’。
招式使完,她静静的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片刻后又来了一次。这一次的招式变幻,比之前要流畅了一些。之后,她不停的使着从‘清风徐来’到‘清泉如涌’。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灵活。到最后,两招之间的衔接圆润无暇。
喜悦,非常非常多的喜悦从心底不断的涌出。兴奋与喜悦前所未有的涨满殷如行的胸怀。感谢武侠小说,感谢网络文学。感谢信息社会。感谢今天牺牲的野猪。一法通,百法通。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切感受到身为现代人的骄傲和自豪。
宁湛静静的站在帐篷门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月光中的身影。眸光如水。
平静了心绪,殷如行又举起了手中的刀,还是第一式。这一次则是衔接上第八招。
这一回衔接的有些生硬。她举刀在半空中比比划划,演算着什么时刻衔接作为流利。这套入门的刀法名叫天清十二式,总共十二招。殷如行思索起来只觉变化无穷之多。两两相接,或者两三招对接。用数学的方法演算下来可有数百种变化。不过也没必要死磕。因为练到最后,所有的变化都是融入血骨的。信手拈来,无一不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才是真正的武学之道。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殷如行犹在深思。
“换班的时间到了。”宁湛轻声唤她。
“啊,时间到了么?”殷如行惊醒。
宁湛视线撇过她肩头泛红的白布,眉头轻蹙:“伤口裂了。”
被他这么一说,殷如行这才感觉到一阵刺疼,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药呢?”宁湛对着她伸出手。
殷如行乖乖的去行李中翻出伤药。她伤在了肩膀,没人帮忙的话很难单臂操作。
两人坐在篝火边,宁湛解开渗血的白布,重新给伤口清洗、上药。边动作边淡淡的问道:“怎么想到这样练天清十二式的。”
殷如行反问:“这样练不对吗?”
“不是不对。”宁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只是这样一来,后面的路大部分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自己走?”殷如行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对武学有自己的理解。”宁湛思索了一会儿,仿若在组织语言,用很慢的语速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理解,按说你初初接触武学,不该这么早就有。可显然你的观念已然成型,甚难更改。但凡这样的徒弟,师父能教导的内容很少。因为师父有的,是师父的路。你学了,也只是重复。未必适合。有些人练了一辈子武,都是在重复别人的路。有些人则是重复到烂熟才有所顿悟。你却不同,如果我没猜错,你不光对招式演练有自己的想法。便是武学境界也不是一无所知吧。”
殷如行喃喃的道:“我是在家乡的时候,听人说起过。”
“你相信。不,应该说是坚信着,对吗?”宁湛看向她的眼睛。
“是。”殷如行沉默了片刻,轻声而坚定的道:“我有自己的信念。不会改变。”
“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宁湛指了指帐篷的方向,“你的师兄们不会想那么多。当获得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时,大多数人是快乐兴奋。有些甚至会狂妄。很少有人会去深思力量的来处本源。只有在最初的兴奋和狂热过去后,他们才会慢慢的沉淀下来,去深思、去领悟。有人有所得,有人无所得。你却不同,在他们还单纯的凝炼‘力’时,你已经有了‘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有自己的道,我便无法再传你我的‘道’。”
殷如行怔怔的听着。宁湛很少对她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湛忽地笑了笑:“自己走一条路虽然难,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便是和他人有相似之处,也有微妙不同。这条路开头很难。你的进度会大大落后于同期的师兄弟。中间还有走错路的可能,需再回头。好处却是只要你能走下去,走通了,一个宗师是稳稳跑不掉的。说起来,这于我倒是惊喜了。有你这么个徒弟,我迟早要扬名天下。”
“师父,您也有自己的‘道’,不是师父传的那种,对吗?”殷如行轻缓的问道。
“当然。”宁湛轻轻一笑,“岂止是我,苏雷、何雁,都有自己的‘道’。不然你以为苏雷为什么那么执拗,何雁又为什么那么不羁。”
“所以,我很好奇。”他慢吞吞的问出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第167章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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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送亲
你多大了?
这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话。宁湛也只是觉得自家徒弟心有丘壑、行事通透,不似同龄人的样子,便随口一问。倒是打趣的意味还多些。孰料他这一问,问的对方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殷如行身体一僵,脸色变的很不自然。
她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宁湛,宁湛一愣,诧异的打量她。
殷如行绷了绷僵直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师父,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
宁湛闻言哑然失笑:“你担心的是这个啊放心,就算你比印然大几岁面相上也看不出来。”他自认了解了徒弟的心事,笑道:“习武者有内功护体,本就衰老的比常人慢。我们不提,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些。没人会笑你比师兄年长。”末了,又好奇的问:“你有二十了吗?”反应这么大。估计年纪是不小了。
殷如行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差点跳起来。脖子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何止二十,我其实都有三十了,师父”‘师父’两个字喊的咬牙切齿。
宁湛一怔,随后大笑,又怕惊醒帐篷里的人,只能闷头耸动肩膀,半天后才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以后再不问你多大了。我的徒儿永远十八岁。”说完,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殷如行气的脸都变形了,一甩手:“我去睡了”提溜着刀脚步‘咚咚’的走了。
气劲还挺大宁湛笑着摇头,往黯淡了许多的篝火中添上几根木柴。三十?亏她说的出来。那岂非比他还要大。不过这么一闹腾,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小儿女态。看来有了师门这个归属,殷如行在心态上的确放开了许多。
与此同时,祀城的一座宅邸中,罗枫寒正在接见客人。
来客是何雁,戎族人的入侵已经被她打退了回去。这番是领着祉地使者团来参加梁少安婚礼的。听说鄢都的使团已经早到了,便急急忙忙的过来,想找宁湛打一架松快松快筋骨。
“何将军,阿湛真的没来。”罗枫寒很无奈的拒绝了何雁要在府里找一找的意图,“我没藏他,全祀城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们来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他。”
何雁很不高兴:“没来?他窝在鄢都那旮旯干什么孵蛋那”
“这个自然不是。”罗枫寒没有因为她称鄢都为‘旮旯’而生气,反倒好脾气的解释:“阿湛收了个徒弟。正忙着教导。这才没有时间。”
“收徒弟?”何雁惊讶的停下脚步,“他现在就收徒弟了?莫非是什么良才美质?”
“这个嘛,我们也不清楚。”罗枫寒笑眯眯的道,“何将军也知道,罗某对于武学只是略懂皮毛,阿湛的徒弟资质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阿湛对她倒是宝贝的很。这不,刚收了没多久就带进山里闭关训练去了。”
她他的发音都一样,何雁压根就没往性别上多想,满心好奇的问道:“宁湛的徒弟是哪里人士,多大年岁了?”
罗枫寒微微一笑:“这就不能说了。倒不是我们轻狂,只是不想影响了那孩子。何将军不是外人,我也就大胆些。请将军好歹等几年,等那孩子出师了,再带来面见将军”
何雁想了想,笑道:“你这是怕宁湛那徒弟没出息,丢你们的脸吧放心,我不会嘲笑他的。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良才美质。”
罗枫寒沉吟片刻,道:“何将军。实不相瞒,我们是不欲让那孩子过早出现在人前的。你也知道,阿湛素有薄名,一旦‘宁湛大弟子’的名号被传出去,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何将军你扪心自问,若那孩子不是阿湛的徒弟,你会这么关注,频频要求相看么?所以,出现在人前,对她的修行之路来说是坏事。我们藏着她也是为她好。何将军,你若真心爱才,还请过几年再来相看。”说罢,他长身做了个揖:“拜托了。”
何雁不怕人和她耍心眼,玩手段。偏是对这种诚心诚意的请求最没辙。罗枫寒说的句句在理,用心良苦。坦诚的施礼请求。她便如同一个被针戳了气球,一股气全泄了。
“咳咳罗公子不必多礼。”何雁讪讪的侧开身,避过他的施礼:“我也是一时好奇。你放心,阿湛收徒的事我不会传扬出去的。”
“这倒无妨。”罗枫寒展颜一笑,“我既告诉将军,也就没当这事是什么秘密。只是那孩子刚拜师,我们怕虚名加身会影响她的修行之路。何将军只要在此点上帮衬些就好。也不必太在意。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大事。”
何雁清脆的应道:“爱护小辈本就是我辈中人的行事准则,罗公子放心好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何雁告辞而去。出门后她望着大门幽幽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调戏罗枫寒就这么难呢?为什么总是找不到机会呢?
“还是我太有原则了。”她骑上马,想想,夸奖了自己一句:“风流不下流。这才是真女人的风范”
几天后,祺地的送亲团到了。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苏雷一身银色铠甲,面如冠玉,眼若晨星。带着身后庞大的队伍踏进了祀城城门。
满街的百姓都夹道围观,欢呼着迎接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百姓们看不见坐在朱璎华盖垂络车里的苏离,但不妨碍他们从可以看见的人身上兴奋的猜想未来城主夫人雄厚的娘家实力,以及本人的风貌。
尤其是领队的苏雷。以矫健的身姿,英俊的相貌,高贵的出身,名将的实力,还有那深情如许的传说,赢得了祀城百姓对空前高涨的热情。
“苏将军苏将军”人们尖叫着赞美那如战神下凡的男子。女儿家们疯狂的将手中的鲜花、手绢、荷包朝队伍中扔。要不是有城卫军拦着,只怕早已一拥而上。
街道两边的酒楼、茶楼,只要是可以看见送亲团队伍的窗口,都有各色人头闪动。这是有身份的人家租了房间来看热闹。
有那么一扇视野非常好的窗户后面,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和喧嚣的人群相反,这间房间里的四人很安静。坐在桌边各自品茶,没有丝毫前去窗户边看热闹的意思。
林咏恩侧着耳朵听了听,忍不住道:“声音越来越大。我看队伍马上就要经过了。”
梁少菲“扑哧”一笑:“表嫂,难道你也想看那苏雷不成?表哥可还在这里呢。”
“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要看那苏雷了。”林咏恩啐了她一口,“订了房间又不看,可不是浪费。”
梁少菲嗤笑一声:“我想看的是坐在车里的那一位。谁知她连个脸都不露。”
“那是自然的。”林咏恩道,“这种场合,苏离当然要更为注重身份,怎会做出轻狂的举动。”
梁少菲轻笑一声,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身体,声音拖的长长:“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