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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也怕死吗?”
天涯眉眼挤在一块,他认真想过,道,“怕,不过如果到了死的时候,我也能接受,这世上是没有长生不死的人,我师公虽然活了百年有余,但最后也是仙逝了。”他顿了顿,“你还认为,天涯,是世上最美的追求,最永久的誓言吗?”
如果说从前有着安慰他的成分,那么现在,我是坚信不疑,“是。”
我们所有人表面要表现的不担心,实际上每个人的心都是悬着的,曲江流与莫梵也是如此,他们全猜不透徐曼筠之后还能缔造怎样的荒诞,明玥也在一路忍耐后爆发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她儿子,对她的手段心思,他们怎么会一点踪迹都寻不到,真是太过分了,万一,万一,她不给师伯引蛊,我们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明玥,往好处想吧。”
我虽是安慰明玥,但我心里跟她一样打着鼓,“好处,好处在哪里,你见过哪个人疯到专程跑到人家面前成亲的,我自问阅人无数,可像她这样的,我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怕是现在见着了,我仍觉得不着切,你觉得世间有这样的人存在吗,她不是幻觉吗,我不是在做梦啊。”她哗啦的拉开红绸,托盘上放着样式简单的朱钗首饰,这些都是徐曼筠自己带来的,明玥从中拿起一支簪子,“我还得替她梳头,我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失手杀了她。”
我一听,心惊肉跳,这还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我去好了,你帮着布置喜堂。”
我拿着首饰进到徐曼筠准备的屋里,她却不在里头,我又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出门时正好撞上莫梵,“你见着你娘了吗?我到处找不到她。”
他一愣,又一惊,“坏了。”
我见他撒腿就跑,赶紧跟上去,莫梵边跑边唤灵萱的名字,一见灵萱便问她爹,湛天青在什么地方,“这会儿,爹,在天泉练功。”
“我娘要杀你爹。”
我们这边还在着急的时候,明玥在前堂高声求援,“师伯,师伯,谁来帮帮手,师伯。”
我和莫梵赶到天泉池的时候,里面溢满了兰花酒的香气,湛天青已是满头白发,却盘腿为徐曼筠续命,“湛伯伯,你们怎么回事。”
“小姑娘,伯伯和徐夫人都中了毒,她的气不能断,她一死,天涯就没救了,你快去看看天涯。”
“天涯,天涯没事,伯伯,我能救天涯,你松手吧,再不解毒,伯伯你也会有危险的。”我试着将他的手从徐曼筠背上扯下来,可一条黑线从他掌心一溜而过,我挽起他的衣袖,黑线溜得极快,似已钻进了他的心脉。“伯伯。”
“天涯,你去叫天涯来,伯伯又话与他讲。”
“好,伯伯,你等着,你等着。”我跑到门口,蔚琉璃站在门口,我正要开口,她让我先去扶天涯。
蔚琉璃跪在徐曼筠面前,“我们为你布置好了喜堂,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我的愿望?你错了,我的愿望是要你、失去至爱,你孤苦无依的在这世上,别以为你救得了你儿子,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培育出这只蛊,用你不纯的血,是引不出来的。”徐曼筠推开湛天青,“我活够了,什么都够了。”
“天涯,天涯呢。”湛天青口中一直换着天涯。
“天青,天涯不会有事的。你看,天涯来了,天青,你看,天涯来了。”曲江流架着天涯到他们身边,就在方才,我们才在为天涯换下他沾着血渍的衣服。
“爹。”
天涯一开口,湛天青便伸手到他唇边,我惊得伸头看,他嘴角的血渍都擦干净了,他爹是怎么发现他吐血了,“快将徐夫人放入冰池内,哪怕是冰封起来,只要血气不断,蛊虫便不会啃食你的五内。”
“爹,没事的,我没事,你需要什么解药,灵萱,快去找解药。”天涯对着灵萱大吼,灵萱呆呆的站在他们身后动弹不得,突然重重咬住自己的嘴唇跑了出去。
而一旁奄奄一息的徐曼筠,靠在莫梵身上,叫着曲江流,“儿子,娘的好儿子,娘有你们,娘有你们。”她又望向姗姗来迟的奚御承,奚御承从她身旁经过,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蹲在湛天青身边,徐曼筠呵呵的笑着,看着奚御承的项背,这便是她追了一辈子的背影,不曾想到死,她看到的还是这个背影,“奚御承,我跟了你一辈子,我也累了,我总算能先你一步,蔚琉璃,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的。”
“你不会等太久的,我亦是时日无多了。”蔚琉璃说出这话时,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随湛伯父一起,她却说,“我与我师父一样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死期,但我比家师幸运,他孤独一生,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却发现他已大限将至,只好忍痛将心爱的人赶走,今日为你装点的红烛,喜帕,都是他后来准备,他的最后数月,十分辛苦,而我与天青一生都在一起,我本还担心,之后留下他一人如何是好,现在,即便是今日死,我亦不怕了。”蔚琉璃将手覆在湛天青手背上,一起贴着天涯的面颊,转头对奚御承说,“拜托你了。”她忽然转身将双掌贴在徐曼筠胸口,然后也同刚才,湛天青一样,青丝换白发,她看着徐曼筠口中的吐出的血色由黑转红,便将她打晕,自己像是散了架的木偶向后倒,被奚御承接住,“别让她死,千万别让她死,御承,救救天涯。”
“好,我一定会救他的。”
“谢谢,谢谢,清源他说来生有缘他会再做我的朋友,你也能再和我当朋友吗?”
“不能。”
蔚琉璃在身边摸索着湛天青变凉的手,找到之后十指紧握,我们好像听到她对奚御承说,“对不起。”
我不能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在我看来这场生离死别,不是什么结束,我相信在这两幅不老的容颜下也同样有着两颗恒久不变的心,生生世世长伴长依,孤单的,是被留下来的那些人。
徐曼筠大难不死,却被奚御承打伤了手脚的经络,尽管如此,奚御承仍是不安,干脆照湛天青的意思将她冰封在天泉池水里,我们心里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可眼下,天涯父母双双离世,我们也无暇j□j,灵萱和天涯的心情比我们所预计的要平静许多,生死对他们的意义是时间的差异,正因为他们比任何都了解世上没有长生不死,灵萱说她父母的遗体必须火化,这是他们的规矩,修罗王的每一个传人都必须如此,在点火时,灵萱和天涯都止步了,这最后一步,对谁都是艰难无比的,这一步到后来是有奚御承代为完成。
我想大概是由于太阳的关系,人们便相信火是天赐的礼物,也是让人们最接近上天的方式,通过火能让我们羽化登仙。
“想救你娘,就闭上嘴跟我来。”
“舞阳姑娘,你要帮我娘,我没做梦吧?”
我发现我也蛮死心眼的人,一旦开始讨厌某个人,是怎么也绕不回来的,这位莫梵公子,便是其中一个,“我想把天涯身上的蛊毒,引过来。”他讥笑了两声,问我知道天涯中的什么蛊吗?“不知道,但我清楚后果,他们不是你娘,是不可能把她泡在池子里一辈子的,你应该很了解你娘,她醒来干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自尽,她根本不看中自尽的命,她一心要和天涯同归于尽,但蛊虫引到我身上,她就没有死的理由,相反,为了再找机会害天涯和灵萱,她会活的很好。”
“你想好了,这种事情基本同死是没两样的,我怕最后,你会痛到想自杀。”
“不会。”
“引蛊这件事,得找江流,他知道的比较清楚,不容易出错。”曲江流起初不同意,因为他说天涯不会答应,“江流,你没看出来,她根本不需要人家的同意吗?”
他们俩说的都对,引蛊这种事,天涯不会答应,我也没想他答应,而我也并非是什么大义之人,只是一个会痛的活人,与一个不痛的死人相比,还是多一个会痛的活人的好,我亦是这样的理由说服了其他人,其中我们花了最多的时间让灵萱接受我的决定,而要引蛊成功必须要有她的帮助。
“要迷昏我哥,这是唯一的方法,而且我们对这些药的抵御都比较强,效用可能会有很大折损,最多撑一炷香。”灵萱将加了安神草药的汤剂交给明玥,她怕天涯会看出不对,明玥正要将药端出厨房,“等等,记得,要亲眼看他喝完,他一倒下,就叫我们,不要有任何耽误。”
“师父,你放心,我有数的。”
在外头等候的我们,皆是坐立难安,我和灵萱站在门口等着听天涯倒地的声音,奚御承从后面拍拍我们,递给我一把匕首,我和灵萱都傻眼了,“这把匕首吹毛断发,以后不会留下伤口。”
“伯伯,我身上的伤,比你眼见的多太多了,除了我脸上这个以外,这一道将是最有意义的,我不怕。”
他抚摸我的头时,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我爹小时候摸的头,是一样的感觉,父母之情,不论是换到了哪个身上都是一样的。
“师父。”
我们听到明玥叫我们,便和曲江流一同去了天涯的房间,燃香、做引,曲江流的动作利落到我们都没怎么看清步骤,他就已将我和天涯的手腕并排放着,迅速划上一刀,再将天涯的胳膊翻转搭在我手腕上,让我抓住天涯的手腕,然后把手腕立起,问说,“感觉到他的血,流进你胳膊了吗?”
“恩。”接着他将天涯扶起,让灵萱扶稳,他退到旁边,香案上的香此时已过近半,但除了血流,我没有感觉到其他东西,“快没时间了。”我催促到。
“这事急不得的。”
“是不是我血气还不够阴寒。”
灵萱出声阻止,“别乱来,你自己也知道,衰败之象是不可逆转的。”
我拽下她送我的玉佩,“我对容颜不败,真的没有什么追求。”这些天我见了太多了一瞬白首的人,突然有了种见怪不怪的感觉,我也终于抓到了曲江流描述的蛊虫钻心的感觉,着实比他讲得要疼上太多,这厮连这种事都说不清,怪不得,和韩媖腻腻歪歪的那么多年,还进展全无。
天涯的眼皮忽的动了,我转头看香案上的香,还没有烧完,我踢了专心致志在查看蛊毒的曲江流,“马上行了。”
曲江流一点头,我立马转身跑出了天泉洞府,沿途手腕的血滴滴答答了一地,如在雪中绽放的梅花一般,原来,流血可以是这么美的,我沿着山路想一直走回百里山庄,其实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但我却丝毫的质疑,就是一直往前,我甚至已经看到了百里山庄,连将我掩埋的这些雪都有了苍月的温度,我听不到其他人在寻找我呼声,我不信来世,却有种灵魂出窍的飘忽,如两忘微颤出的幻音,我就躺在苍月的身边,安稳的听着他心跳的动静,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没有人再见过云舞阳,也不知她的生死,只有听迷路在雪域的旅人说,他们曾在天山上听到美妙的琴声,那声音如同伴着雪花从天外飘降,帮助他们找到重返故土的道路。
中土景帝平定内乱,又与北塞的交战,历经三年,最后北塞大败,撤离了中土边境,中土战场之上,从那一日起便有女战神的传说,红袍长鞭,气贯如虹,但在战争结束,圣朝兵马还朝,却未有女战神的踪迹,有的只有一袭红袍和一条长鞭,与此同时,在北塞交界的边境上出现了一个腰系一百零八颗铃铛长鞭的女子,她一路走,一路望,天南地北,一骑绝尘。
直到有一日,一人一马,一长鞭,奔出了百里山林,她从未刻意躲开谁,也未曾留心寻过谁,只是如红叶一般,随处飘流,但今日,她从这山林深处得了一把古琴,一路策马扬鞭,山路一头,来者问她近来何如?她冥思之后,回以四字,“百无聊赖。”与这来者擦肩而过,夺了他的玉箫,转在手中,“若是将过去和以后,皆忘却,你认为这样日子,可会有趣。”
“似是其乐无穷!”
双骑一前一后,海角天涯,不为那美丽的追寻或是恒久的誓言,只为眼前一刻的其乐无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