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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忠臣良将,需要的是一个牵头的核心,这比一道密诏的力量更大。”
“我不明白……”
“李珂域的势力遍布朝野,这绝不是仅仅除掉他一人性命就能肃清朝廷那么简单。我需要的是,让那些大人齐力清查出李珂域渗入各个要职的党羽鹰爪,才能一举拔掉天启王朝的毒瘤。”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他如今的势力绝对超乎了你的想象。在父皇卧病起初,李珂域表面上忠心耿耿,暗中已经在发展自己的党羽势力,就连京都和边塞的兵权也一并掌握。待到察觉到他的逆反之心,已经晚了。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我们要挑明与他强来,他更可以直接调兵冲入皇宫策反。但这是万不得已的鱼死网破之法,他不会轻易这么做,我们更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只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是的,闵玥儿当真没有想到这其中的牵扯是这么复杂,一个王朝的生存与覆灭,岂是自己可以扛得起的吗?不由得,抱着檀木板的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这,就是密诏。”
显然他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其实一直觉得,闵大人以死保护的密诏定然会藏得很好,而且势必最后的结果总要被闵玥儿找出来的。那日,火竟然不顾一切还要追杀回来,败退后却只要那檀木箱交换,他就想到了,能让他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只有密诏。
闵玥儿郑重的将丝布包裹打开,将里面的一块檀木板递给他。
肖奕扬拿在手中,仔细看起来,渐渐皱了皱眉,直到最后,眉心拧成一团。
“你觉得有不对吗?”
“你也应当看过吧,你觉得呢?”他反问。
闵玥儿眨眨明亮的眼睛,思忖了一下:“我虽然不懂的朝廷的政事,但先前总认为,这么重要的密诏,李国舅殚精竭虑要拿到手毁掉的东西,必然是对我们很有利,而对他极有威胁的。可是,这里似乎没有提到关于‘李珂域’的只字片语。”
“你说的没错。减赋税、裁冗兵、整军纪、治河运,却没有伐佞臣。倘若这密诏到了李珂域的手里,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这密诏没有伐佞臣,对于我们不是也没有多大助益吗?为什么不可以用它来交换解药?”
“是,对我们没有多大助益,同时,对李珂域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如果他知道密诏并不能威胁到自己,你认为他还会像今天这样遮遮掩掩,百般顾忌吗?”
“你是说,还要制造一个假象给他?”
“对,起码现在在他认为威胁仍是存在的,而且近在咫尺。所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闵玥儿胸口闷得发痛,静观其变?要等待到什么时候?他能等,肖然能等吗?
自己的手臂突然被肖奕扬紧紧抓住,她恍然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放任肖然的生死而不顾吗?”
浓浓的雾气刹那迷蒙了双眼,闵玥儿看不清楚他的面孔:“或许你说的对,你是未来的皇上啊,整个天启王朝都是你的,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渺小如我能够体会的。同样的,肖然相比朝廷,也是那么渺小……”
他的手劲大的握痛了她,闵玥儿有些挣扎:“我以为我给你说这些,你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可是你首先考虑的,还是你的朝廷!”
“你以为你拿着这密诏去,真的能换来解药吗?你宁肯相信李珂域,相信火,也不相信我吗!拿到密诏,他只会赶尽杀绝!”
闵玥儿有些呆住,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更别说这密诏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么你对她来说,更是无足轻重,杀了你就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那么,你认为肖然还有机会活吗?最后再说朝廷,迎来的腥风血雨,也只是我一个承担便可,大不了玉石俱焚。那么,你还认为,我只是考虑自己,从未考虑过你和肖然吗?”
他的咄咄逼问让她哑然,她不笨,她其实明白他说的没错,只是自己急躁的无法冷静思考。肖然的生命在一天天枯耗,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甚至连守在他身边,也无法做到……
晶莹的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滑落,闵玥儿觉得自己虚软的几乎站不住,双肩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像一片被秋风席卷的落叶。
一双手臂突然有力地将她娇弱的身子紧紧拥住,任她的泪水纷纷洒落在胸膛。
闵玥儿顾不上那么多,轻声的啜泣愈演愈烈,直到哽咽的泣不成声。他只是抱着她,良久……
“我喜欢你笑着,你的泪水让我对他充满愤恨,我恨他为何拥有了你却不能让你欢笑……可是……该死的我现在竟然开始嫉妒他了……”
“……你,你恨肖然?”仍然挂着泪水的双眼充满了意外。
“是,我是恨他,恨他比我先遇到了你。其实,本是我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你……”闵玥儿有些呆住,竟有些怕他似乎要说的话。
他看着她惊慌的模样,却又笑了:“为什么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趁虚而入。我真希望他现在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让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向他挑战。”
“挑战?”
他的手指拂过她颊上的泪珠,看她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他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只差告诉她,他要她,他要从肖然身边夺过她,让她做他的女人。可是……肖然危在旦夕,一个没有对手的战场只会显得挑战者的可笑和失败。
他深深呼吸一下,牵动唇角,露出一个优美的笑容。
“如果你还觉得我有那么一点点可信的话,就不要贸然去找火护法。记着,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就是再笨,她也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嫉妒”是源自哪里,她明白的。他说他嫉妒肖然,甚至想要挑战……就是再懵懂,她也能听出几分。
突然的了然让她顿生局促,连忙由他怀中抽身,看似不着痕迹,却着实生硬的很。
他的胸前濡湿大片,显得格外扎眼。
“朝龙袍上抹鼻涕,恐怕自古只有你一人了吧。”他揶揄的玩笑话倒适时打破了短暂的尴尬,闵玥儿脸庞微红,刚刚的一通哭泣倒将胸口的郁闷清扫大半,她抬眼看看他恢复了一脸的闲散神态,总算悄悄放下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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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玥儿不喜欢等待,恨死了等待的滋味。可是,突然发现自己大多数时间,能做的,却只有等待。这让她更加对“等待”深恶痛绝。
惶惶之间,又过了十日有余。她开始越来越怀疑起自己究竟在等些什么。
自从他们到了麟德宫的第二日,李珂域亲自来探查过太子的近况之后,就再不见这行宫之内进入过其他人。原来这就是软禁——放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不管不问,让里面的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不知今夕是何夕。倘若肖奕扬真的是像国舅认为的那样庸庸碌碌的话,如此一来,天启王朝真的就此会改旗易帜了。
闵玥儿从小喜子那里得知,李珂域加派了官兵将麟德宫重重把守,像是从上次以为太子溜出去寻花问柳后,他就格外小心起来。也许,在他看来,防的不是这个不成器的太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而是防止宫外企图和他对抗的人闯入救走他。小喜子说,每日太子就在养心阁看看书,在园中赏景喂鱼。
闵玥儿倒不信他真的这么无所事事,便信步出了储秀园,朝前院摸索而去。
麟德宫偌大的湖畔,雕梁画栋的八角亭内,肖奕扬的确倚在一边,将手中的鱼食零落洒在水中,看着湖内肥壮的红鲤争相聚集做一片。
他身侧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暗黑的衣袍上落尽风尘。
“属下经过多方查访,也没有找到雷震东的任何线索。”
“为什么一个大活人,就能凭空消失了。龙华寺的方丈为什么会说他有可能自行出现?狄琨,你依这条线索再去查查。”
“是。”答话的正是刚刚从梧州回京的狄琨。
“肖然现在什么情况?”
“小王爷气息越来越微弱。当年雷震东妻子能维持二十年,定是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真气支撑。”
第一八四章 已经不安全了
“依你估计,如此下去……还能坚持多久?”他问的有些艰难。
“……属下不敢妄估……”狄琨答得更是艰难。
“你先下去吧。”狄琨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见到玥儿,她要问起,就说肖然情况平稳。”
“是。”
狄琨语毕,刚走开几步,却愣在原地。对面站着的,正是闵玥儿。她将他们的话,如数听在耳朵里,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闵小姐……”狄琨有些无语。
肖奕扬转头看到了一切,他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狄琨,你去吧。”然后,他上前两步,定定看着一会。“我们还有时间。”
“我不想等了……如果,如果找不到雷震东,也无法去交换解药的话……让我回梧州吧。”
“不行。”他几乎是咬紧了牙关说出的话。
“为什么不行?我连守在肖然身边都不可以吗?”
“现在你只要出了这麟德宫,立刻就会被盯上,你根本出不了京城半步。”
“我要走!”
“不行!”
冷硬的僵持几乎要崩裂时,小喜子快步跑过来:“太子殿下,国舅驾到。”
“玥儿,先回储秀园去。”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进门了。”小喜子急忙说。
“小喜子,你带她躲在山石后面。”肖奕扬只得如此吩咐,而他让小喜子跟着,是怕闵玥儿看到李珂域会忍不住发出动静。
这一点,闵玥儿心里也明白。于是只得跟着小喜子来到距离凉亭十步开外的山石后面,隐住身影。
打头阔步走来的人,一袭明黑色的锦袍,精工刺绣着金丝龙纹,宽襟广袖,玉环缎带。也只有皇族近亲才能如此张扬的穿戴。而作为皇亲国舅,如今又冠上辅政大臣的名号,自然有些不可一世。只见他发须皆黑,满面红光,印堂晃晃发亮,双眉高挑直入云鬓,极显威风。唯一别扭的,是那一对狭长的眼睛,黑瞳少,白仁多,尽露着一股凛人的寒气与阴戾。
“舅舅。”肖奕扬立身拱手,显得温顺恭敬。
“太子啊,近日可好?”
“劳舅舅挂心了,前几日偶感风寒,今日还有些头昏目眩。”
“天冷了,你身子骨又弱,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李珂域侃侃道来,倒真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是。”
“麟德宫地方清静,风水极佳,你在此养好了身子才不枉我整日劳苦替你打理政务的一片苦心啊。”
“多谢舅舅体谅,您也切莫累坏了才是。”
看似彬彬有礼的寒暄问候,却并未感到一丝真实的暖意。李珂域也不在意,该说的说完了,便落到了重点。他抬手向后一招呼,便上来两个人。
肖奕扬早就看到了,跟随进来的,正是他的两个近身护卫——无相、无言。
这两个人,鲜少同时露面。被软禁在此之后,李珂域自己都从未踏足过半步。否则,他也不会微服出行数月。
今天,这两人同时跟着来,应当才是他此行的重点。
“京里近日来不太平,一些叛党余孽潜入京城,企图兴风作浪。所以,我今日特令无相、无言驻留麟德宫,日夜保护太子,以防不测。”
肖奕扬心中暗暗一惊,看来,李珂域终究是不放心这里,他知道了闵玥儿应该就在京城之内,只怕他们找到了自己,便下了狠药,让两大高手来监视来了。
然而,那倏然的心惊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立刻开口:“叛党会找到这里吗?他们威胁我能有什么用?倒是舅舅您的安全且不可掉以轻心啊,您将无相无言留给我,那谁来保护您的安危,不行,这样奕扬不放心。”
“话不是这样说,太子殿下是朝廷的未来,您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了,何足挂齿。”
他知道他不能再推辞了,只得答应。其实作为自己的角色,无论答不答应,都得顺着李珂域的意思去办。此时,要考虑的只有如何隐藏住闵玥儿。不行,有无相和无言两个人在,玥儿不能再继续留在麟德宫了!
李珂域走后,肖奕扬立刻离开了凉亭,回了养心阁。他只有这样,才能引着无相和无言两个人离开,然后让躲在那里的闵玥儿溜回储秀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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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闵玥儿却无心安睡。虽然躲在山石之后,她还是从缝隙处隐约看到了来人的样子。李珂域的高深莫测,让她肯定此人绝不是像万乔山、裘海那种猥琐小人,也不是火护法那样的极致邪恶。他的可怕,就在于他的捉摸不定。
而另两个人,那个无相,她是见识过的,如同长相一般的凶恶狠毒,令人望而生畏。另一个,无言,则完全相反。浑身上下透露着无比凛冽的寒气,面无表情,冷酷无比。
肖奕扬说过,这两个人心狠手辣,武功极高,不好对付。那么,他们被安置在麟德宫,显然是有用意的。悄悄回到储秀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