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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不在意这些事,可见那人几步之内就蹿得没影了,也不由得一阵心揪,站在苍凉的夜风中,怅然而无奈。
连城修习的,是不能动心动气的术法。
她是宛如琉璃的瓷娃娃。
连城看着谢长留远去,突然发足狂奔,朝着青崖这里急速而来。
那整个下半夜,连城在疏影的窗下蹲了良久。良久,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窗内容端静静睡去,而疏影端坐在他身旁,候灯长读,不知为什么,纷杂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常伴。
所以,此刻她慢慢挤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你想要立地飞仙是么,我看你如何放得下。
呵呵,我怎么会信你会说忘即忘,怎么会信你不再回想,怎么会信你永不回首。
怎么会信你,永不回首。
厅房里,容端陪着着梅疏影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帘天雨幕。疏影转过头来,对容端说道:“你知道牡丹灯笼的典故么?”
容端目光一动,淡淡道:“哦,是什么?”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欧阳修的名句。“
“元宵节,”疏影怅然垂目道,“前朝末年的明州城内,有名乔姓书生倚门伫立而未去看灯。到了夜半人静的时候,忽见一丫鬟手提牡丹灯笼而来,后随一美人。乔生唤之入屋。问曰,此女子名符丽卿,家中无亲,与丫鬟居月湖之西。此后夜来晨去,半月有余,邻翁闻声窥之,见一粉骷髅与乔生坐于灯下……”
外面的雨没有停,滴滴答答地一直在下。
“第二日,邻翁便好心告之乔生。乔生心中有异,往湖西寻访,并无踪迹。偶入湖心寺,见后厢停有棺木,柩前挂有牡丹灯笼。乔生大骇,不敢回家,奔告老翁。老翁请他找玄妙观魏法师除妖,魏道士授以道符悬于门及床,并叫他不要去湖心寺,一月余平安无事。然而,乔生难解日夜思念丽卿之苦,一月后因到访友,酒醉回家,取道湖心寺归,径入寺中……许久,邻翁不见乔生归,寻至湖心寺,见灵柩外露有乔生衣裙,开棺后才知乔生死已久矣,遂将乔生与丽卿之棺木葬于西郊。事后,每逢云阴月黑,往往见乔生与女携手同行……”
容端看着她,从她手中抽出那本《剪灯新话》①,翻了翻,又看了看。
他把书递还过来,缓缓道,“那你,是信这鬼魅之说?”
“……”疏影低头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这只是一个笔记小说,出自存斋先生②之笔。”
“哦。”容端挑眉道,“那你要这牡丹灯笼做什么?”
疏影的目光落在容端身上,又放于云天之外,她道:“我?我想看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魅?”这世上只存在知道的事,只存在可能存在的事。
“是么。”
“这书上所载的湖心寺③,即是那所湖心寺。”
容端的眉心慢慢变成一个‘川’字,“疏影,”他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是鬼,我也认了。”
梅疏影转过头来看他,
“甘之愿之,也无不可。”
疏影瞬间盯住他,“放屁!”她说,“凭什么我是鬼你不是。说不定,是我收留了你这个孤魂野鬼,你该感谢我才是。”
“……”现在是被收留的那人面色一讪,没再言语。
说话间,飞雪拎着一个青黑色的铁壶进来,疏影探手一摸,道:“还是先拿出去搁在井里吧。”飞雪便又顺从地把把茶壶拎了出去,只是临走前,冷冷扫了容端一眼。
飞雪走到厅堂外面,带上蓑帽,着走到院后的水井旁。她虽对容端颇有不满,却不显露脸上,也不背后嘀咕。她取出一个吊篮,将茶壶放在里面,遂放入井中。
听到‘库—嘟’的水声响起,飞雪探头看了看,便把吊篮栓在井边,回去换洗被雨淋湿的衣物去了。
大颗大颗的雨水砸落在井边缘。就在连天雨线中,白光一闪,一根银针有如雨箭般射入井中。
连城立于竹枝上,眯眼看准了茶盖的位置,将连线银针射了下去,随即又轻轻一扯,又用针尾连着细如毫毛的丝线将其收了回来。
无声无息,毫无破绽。
连城收了线,又飘飘荡荡,借助着风力和雨势,随着竹林将自己送到屋檐下死角处。
她静静等着,等看梅疏影的笑话。
一般女子,都会有荷包锦囊,连城也不例外。但别家少女装的是零嘴香片,她的里面却装有各式各样的毒药毒粉,虽不屑此道,却也是有备无患。毕竟对于杀手来说,用什么手段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地。
于是又过了一时片刻,她看着梅疏影的侍女又将茶壶拎进来,搁在案几上。看见疏影伸手给容端一碗茶水,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不由得露出了笑意,明魅无比。
连城自是不会下剧毒,那太便宜那女人了,她不是说想静心修仙,那她就给她送上了,媚药。
她倒要看看,那女人所谓的修心养性,会挺得住几时,想论鬼神,先修人道吧。
青黑阴黑的幕雨天下,连城的笑容,明艳卓绝。
“还是昨天的茶?”容端说道,拿起来喝了一口。
“嗯。”梅疏影点头应了一声,也拿起来浅浅饮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这水的味道怎么有点奇怪?”她搁下杯子,又掀开壶盖看了一两眼。
茶水浅浅绿绿,看不出什么端倪。
“还好,我觉着还行。”容端说着,他没有疏影那样讲究和敏感,所以无甚感觉。
看看外面那么大的雨势,疏影想着大约是雨水渗进去了,便也没有再追究,任由容端把茶水饮尽了,只是自己却决计不再碰那杯子。
连城见了,心中虽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却更加得意,且看容端药物发作之时,疏影将怎样应对。她这样想,遂心满意足地继续藏匿在死角。
她等啊等,等过了一时三刻,又等着过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发生什么事。她只看见疏影又换了本书读,容端坐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讲笑话,随即又站起来,朝窗外的雨幕看看,又坐下。
连城终于觉着不耐烦起来,想着难道是自己的药没有效用,怎地一点也反应也没有。她疑惑着,自己动手把荷包又拿出来,刚一动,容端便走至窗边,掀起帘子,道:“原来东厂的耐性就这么点?”
少女冷着脸站起来,梅疏影远远坐在藤椅上,并无惊讶之色,反倒放下书对容端笑道,“雨下这么大,你还想让人家小姑娘蹲多久?”
连城盯着这对老奸巨滑的男女,心知自己原来早就被他们看透了,可是她盯着那壶茶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茶水、。它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送进来的,也没看见任何变动,怎么可能没效呢?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壶茶,容端只道她是盯着疏影看,疏影却知她盯着的不是自己。她顺着连城的目光看去,看的是那壶茶,脸色终于变了变,但却又坦然下来。
当时,连城甚是不明白,她心中存了这个疑惑,便向后跃去,窜上竹林。对方也没有要追的意思,她几下便跑远了。
她想,自己该找个地方把这些药都试试。
一时三刻之后,连城终于证明了不是她的药没效,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梅疏影她们是在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她想了很久,始终不甚明白。
也许,问题并不是出在药上?
①《剪灯新话》:《牡丹灯笼》的故事出自元末明初瞿佑的文集《剪灯新话》,这是一本上承唐宋传奇,下承《聊斋》的传奇小说集。里面关于《牡丹灯笼》的故事传入日本,被改编成与《四谷怪谈》、《皿宅邸阿菊》齐名的日本三大怪谈之一。
瞿佑,元末明初,字宗吉,号存斋。一生流落不遇,抑郁不得志,著有《存斋诗集》、《闻史管见》《香台集》、《咏物诗》、《存斋遗稿》、《乐府遗音》、《归田诗话》、《剪灯新话》等。
②存斋先生:即指瞿佑。
③湖心寺:其实据考证是在宁波。
章二十一 善者不来【上】
雨水希希落落地接连下了两天,到了第三日清晨,方才渐渐止住。
这日天刚大亮,地面上还晶晶明明一片,街上的人不多也不少的时候,文勤伯瞿府西边的角门轻开,几个衣着简朴的丫鬟婆子拥着一位夫人出来,上了一辆租雇的粗布马车。
这马车先朝着东市而去,穿市集而过。不多时,已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车辆没什么不同,任谁再也猜不出这会是从文勤伯家出来的马车。
马车一路急奔,朝着北京城东南方向而去,出了城楼门,随后越走越僻静,拐上了羊肠小道。
车上坐着的正是礼部左侍郎瞿衡的妻子,尚嫙。自那日瞿衡带来吕调阳的消息后,好容易等到今日雨过天晴,尚嫙这才急急带了贴身婆子丫鬟,往疏影这里来。
因着下雨的关系,地上的雨水还多多少少地积着。马车的车轮飞速地旋转,拧出来的水花一道又一道。经过草地的时候还好,激起的,是漫天珍珠琉璃碎;但倘若拐入泥塘,就免不了溅上些泥渍污水。尚嫙虽然略微皱着眉头,不待见这,但此刻她急着去见疏影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透着帘子布的缝隙看出去,山道迈迈,树景依旧:上次来这里,是七八年前吧。
突两声马嘶啸响,随即响起“夫人小心!——”的惊呼声,马车重重大颠簸一下,晃得人东倒西歪,又冲出去四五丈,方才渐渐停住。
原来对面飚来另一辆马车。两车擦身而过,对面的马车抢先一步碾进水塘,把水塘里的泥水全部甩上了尚嫙的马车。冲击力之大,泥水几乎都甩上了车顶。
尚嫙雇佣的马车夫刹住车,从驾位上跳下来,张口一连串的脏话直冲对肇事的车子——他的衣服上被甩上不少泥水,因此火气分外大。
背着深色布包的阿四从马车上跳下来,好说歹说地赔不是。
尚嫙坐在车里,不耐地听着这场争闹,遂向一个婆子使个眼色。那婆子便掀帘下了马车,一张口先骂了自家的车夫,骂得他缩道后面去,“没脸的东西,太太还没发话,你倒先跟人吵上了,一边去你的。”
“可……”那车夫明白这是耽搁了夫人的事了,想退一边,但满身的泥泞想想又不甘心。
那婆子拿白眼瞧了车夫一会,看着他身上的泥泞,忽就变脸对阿四笑道:“这位小哥,虽然我们也是急着去投靠亲戚,但是你这让我们怎么去啊?这样您家也折合点我们洗涤钱,大家相安无事怎地。”
阿四被那笑容吓得一激灵,再看那婆子虽穿得齐整,但说话连拐七八个弯的,他明白这是遇上敲诈要钱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给钱了事,便朝车帘内看去。
“给吧。”容端在马车里吩咐道。
那婆子一听给钱忙挤出一脸笑,待接过阿四递过来的钱,更是笑成一朵花。那车夫见这婆子一变三变的脸,也是十分惊讶,暗叹这婆子好手段。他正想着,又被那婆子瞪一眼,啐骂道,“这会你衣服的钱还不回来了。”
车夫就有点懵了:咱府上什么时候缺钱了?他虽想不明白却也不敢开口,便把疑惑转到容端的马车上,喃喃自语道,“怪事这条路也有人走。”
话音刚落,眼见那婆子的面色一变;容端的马车刚待要走,也被喝令停下,容端隔着帘子,开口道:“老人家,这前面是京中大臣的田产地庄,可没路了。”
那婆子添了一下嘴唇。她本不是尚嫙带出来的,是几年前才投身到瞿府做奴仆。尚嫙看她年纪虽大,却是个机敏的,遂把她提到身边。这次也因她是个生脸,才带她出来,为的就是怕有意外。
她听闻此言,眼珠子一转,叉腰大声嚷嚷道,“谁说前头没路了,路是你家的,怎的你行得我们就行不得。”
“别啰嗦了,赶路要紧。”尚嫙终于出声道。她此时心焦意燥,说话声音也不带平时的柔和平静,因此容端虽盯着马车良久,却也没再说什么话。
他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两辆马车同时起步,相错而过;两人各怀心事,都怕被别人认出,遂掩帘不见,也不知对方是何人;两人虽是旧识,但十七年未见,偶然巧遇,竟连对方的声音也辨认不出。
命运证明了缘分,机会一旦逝去便永不回头。
两辆马车死命溅起污水,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渐行相远。
车驰过一片接一片的水田、界限的低矮树丛,渐渐地青绿的竹林开始稠密起来。尚嫙的马车且行且止,终于停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前。
这里是一大片竹林,竹竿指天,风动竹吟。
有风,便哗啦啦地群响,遮天蔽日。
马车止住,先前的婆子跳下车,随即又下来一个年纪偏大的丫鬟,最后被搀扶下来到的贵妇人,是尚嫙。这三人将马车和车夫留在原地,朝这片竹林子深处走去。
谁曾想,这片林子虽比几年前大不了不少,却是入不见天,远不见山,来回兜兜转转,只是在竹林里面,竟是看不得前路,也找不着方向。几经兜折,倒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几步之外,看着留下来沾满泥水的马车和悠哉吃草的马儿。
“二奶奶,”丫鬟犹豫着问道,“我们该不会是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