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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疏影的脸色,微微有点凝重。
尚嫙一见,便笑着对那婆子说:“这倒也亏你想着周全,恐回去晚了。姐姐还是借我盏灯吧。”,说罢,使了个眼色给那婆子。
那婆子延了老脸,自己攀着摘了一只下来,递与尚嫙。
尚嫙把那只灯笼拿在手中,碧纱缭绕,色浓掩淡,若有似无。“真漂亮,”她说,“还没点上呢,姐姐如何有这物事,也不送给妹妹玩?”
“飞雪。”疏影朝身后轻唤。
飞雪低着头,从后面递上来另外一只牡丹灯笼,疏影笑道,“妹妹若要灯笼,只管从我这拿,怎么拆起我的门面来了。”说着,便把这支新灯笼递了上去,伸手去拿尚嫙手中的碧纱灯笼。
岂料尚嫙并不松手,拉扯道,“也不必姐姐费心,我就是看上这只绿的。姐姐不舍得?”
疏影松了手,淡淡笑道,“倒也不是我舍不得,只不过这碧纱,容易让人误会妹妹的身份。我这深山老林也没什么人来,倒是小嫙你在街道上过,被人误成流莺歌妓,岂不我的不是。”
话音刚落,那婆子慌忙去瞅尚嫙,果见尚嫙脸色青红不一。要知道尚嫙生平最小心的就是自己名声,自从梅疏影出了事后,她更是小心谨慎,步步当心,生怕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
“……”你以为是谁害得我们这样的。
这就是尚嫙,哪怕再气着恼着,脸上就算再挂不住,也不至于发作。她伸手接过了飞雪递给她的另外一只灯笼,道谢转身走了。
“姐姐何苦得罪二奶奶,”看着尚嫙远去,飞雪轻声说道,“现在太太不管事,全是仰仗二奶奶,若是出了什么事……”
“……你道她刚才拿的是什么?”梅疏影托着碧纱灯笼,轻轻挂了上去,“这可是勾魂摄魄的牡丹灯笼。我虽不待见这个妹妹,却也不想她撞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姐姐说得的是真的,没有再糊弄我。”
“我为什么要糊弄你?”疏影问道。
“我不信。”
“你这丫头,”疏影轻叹道,“别人真告诉你的话,你却不信,非要等自己吃了苦头,才肯信。”
章二十三 不死海棠
一路,尚嫙带着那盏灯笼回府邸,倒也没再生什么事,只是心里的气恼,直至门前才略微平复。
那盏牡丹灯笼做工精巧——容端的功劳——上面细细绘着的花色,笔法却随意洒脱,该疏该密,该深该淡,看着就是连城姐姐一贯的笔触。
却是越看越恼。
先前那个帮尚嫙讨灯笼的婆子,偷眼看着尚嫙的脸色,巴结地问道,“二奶奶,这灯笼可怎么处理?”
“要这劳什子干什么,你要你拿去。”
那婆子听了满心欢喜,忙攥了灯笼在手,道:“咱家有个小孙女儿,就拿给她玩耍去。奶奶不要,她看着可甚欢喜呢。”
“恩。”尚嫙应了一声,随即又责备道,“你说你,巴巴地去讨什么灯笼?”
这一问,那婆子一想,放下灯笼答道,“奶奶这么问我倒想起来了。奶奶还记得在半道上遇到的那辆车。”
尚嫙闻言凝目。
“……咱眼睛虽不太好,可却好像看见,那马车上似乎也有着这样一盏灯笼。”那婆子讪笑着说,“奶奶在车上看不见,咱当时……。”
闻言,尚嫙想了又想,仔细回想,想着那人说话的腔调,半响咬牙骂道:“是容端!”
却说容端在今早离开梅疏影后,并没有回容府。马车一通过城楼,他便伸手探帘,不知何时就掀帘子出去了。可怜阿四一直到赶着车子回到容府,才发现爷又不见了。
他欲哭无泪地看着空荡荡的车厢,不由得感叹他们家爷的功夫越来越好,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
当时容端闪出了马车,便拐进了街边小胡同,若无其事地在横街上走动,随即又朝着崇文门东城角而去。
东城角边有一条河道,原本是元代通惠河的故道。因永乐皇帝迁都后扩大内城,遂将这条河流拦腰切断;在城里截留了一段,唤作泡子河。
这泡子河绿水粼粼,河岸密匝匝儿地长满了高槐垂柳。对比房屋鳞次栉比、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燕京内城,这一段两三里长的绿荫河岸,委实是一处难得的清净之地。两岸边上,自是有一些京城富室大户筑了一些名胜景致的园子。南岸是房家园最佳,北岸则以傅家东园最胜。
河水的西头,有一座吕公祠,再往北不到一里路,则是贡院。
每年春秋两季,来泡子河边赏玩景色的士子游人不少,诗云:“张家酒罢傅园诗,泡子河边马去迟。”
此时,明媚的日光下,容端走在河岸边,但见花林似霰;汀上白沙;长江送流水,多少人来人去留,一时间有一点恍惚。
很快他又走进另一丛树荫下。
绿湛湛的河边最好的一座园子,名叫积香庐。此庐占地约六十余亩,是前朝谢家最后的别业。据说当年谢相在动心思造此园时,请来了当时苏州的造园高手纪诚。纪诚问他欲造一座什么样的园林时,谢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文质彬彬地写了两句宋诗:“梨花院落融融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于是纪诚便凭这十四个字,运用借景之妙,水之上下左右:高者为台,深者为室,虚者为亭,曲者为廊,横者为渡,竖者为石……五年后此园落成,便成了京城第一私家名园。
谢家府邸。
但此时容端站在院子门口,见那一番风尘、破瓦、片羽楼阁,不由得顿生凄凉之感,待走进院子,面对小桥流水周围的嘉树繁花,才略感有生气。
他绕过一丛翠竹,踏上满生苔藓的砖径,看见谢长留正坐在河边的那座亭榭里。
这院落是谢家最后的家产,谢家自从被抄家后,三四年前才由庄二将这座院子交还给谢长留。但看起来,谢长留只是在此居住,并无收拾的意思。他连一个下人丫鬟都不用,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有如孤魂野鬼般的丧家犬。
此时谢长留正坐在凉亭里出神,自他昨夜一把推开连城后,便回到此处。
当时他一把推开连城,连城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他,或者说冷淡地看向逃走的瞿衡,抚平了衣服上被拉扯出的皱痕。
谢长留自己还没有从震惊里回转过来,便很没胆的,跑了。
连城在想什么,谢长留竟不能猜度起来。他已经过了反复斟酌别人心思的时候,过了在意女子心意的年纪。想得不多,也就不会麻烦,不会痛苦。
但见日薄西山去,无事偷得半生闲。
此时谢长留坐在亭子里,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漆盒,他眼见来了个不速之客,很是无奈。
“你来干什么?”他说着,把盒子收入袖中。
“我有事来问你。”容端答。
谢长留拿白眼扫了容端一眼,道,“先说清楚,我这里没酒也没菜,你坐管坐,可没人招待。”
容端笑笑,一拂石泽灰衣下摆,坐在了亭边的石头上。想来这凉亭内原本是有一套桌椅,抄家的时候均被没收,谢长留自己弄把椅子坐着,却从没有要跟人同坐凉亭的意思。
“有什么事要问的么?”谢长留看他这番举动,想来一时也赶不走,便正了表情说道。
“……有虽有,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容端想了想,苦笑道。
“哦?”那你来问我干什么!
“我觉得梅疏影有事在瞒着我,她给了我一个谜题,还给了我很多提示,我却猜不出谜底是什么?”
谢长留挖挖耳朵,道,“你直接问她不就成了。”
容端笑笑,没有回答。
“……”谢长留略微想了想,决定先挑个劲爆一点的说,“她杀过人。”
容端略微一惊。
“大概在十来年前吧,在乘船过河的时候遇上了骚扰,连随身带的婢女都淹死了,所以梅疏影她,杀了那个撑船的船夫。”谢长留顿了顿,对容端的表情很满意,他用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说道,“她咬断了对方的血脉。”
容端没有说话:所以她才,熟悉近身搏斗。
“那是个人渣,不值得同情。”谢长留说,“这件事被钦天监的微子启摆平了,因此……”
“钦天监的微子启?”容端目光闪动。钦天监的微子启,在他还没有入钦天监的时候,大家也算是认识吧。“微子启,话说韩嵇、庄二,还有那个工部的给事中,可巧我都在微子启湖心寺论佛那次都见了全。”,容端似不经意道,“莫不是,下一个要死的秦未竟。”
话虽随意,音言甚冷。
秦未竟死了,我第一个怀疑你,谢长留腹诽道,他面上虽没什么,却也琢磨起来,可惜他当日没听到最后,也不知道有几人发言还仅仅只是一个巧合,他想了想又道:“照你这样说,梅疏影更加脱不了干系,当时她不也在么。”
闻言,容端一愣,“……在哪?”
“湖心寺……你当时不是还追过去了么,你……”谢长留一面回答着一面突然警觉地盯住了容端,他仔细看了容端脸上的表情,突然间恍然大悟,堪破了人生中的一个秘密,“原来你当时并不是为了梅疏影追出去的。”
末了,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追的是谁?”
当时疏影在后,瞿家的马车在前。
你追的是谁?你当时是为了谁追出去的。
“……”
“……原来如此。”谢长留慢慢点头,道:“难怪到了今日你和梅疏影都不得善终,原来如此。”停了停,他又说,“……我真不知道梅疏影为什么还要见你。”
一时,两人都沉默起来,半响,容端苦笑开口道,“你要谴责我。”
谢长留摇摇头,不知为什么又把袖中的漆盒取出来,打开复又合上,“……那是你的事,我没有兴趣。”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黑色的漆盒中闪过翠绿色的饰物。
“那是什么?”容端问。
“翡翠海棠。”谢长留答道,“凡花易旧易老,唯独这翡翠海棠,不会随四时凋谢零落。”可是戴的人却已经永远离开了。
“上次我本是想送到湖心寺去供奉。”
却,舍不得。
“舍不得,就留着吧,”容端道,“总还有送出去的机会的。”
谢长留一震,以为自己隐约的龌龊心思竟被眼前同样失意的男子看了出来。却不想容端继续淡淡道,“……有一天你会发现,送给这个人和送给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到了你需要送的时候,什么都会变得顺理成章。”就算那并不是你的真心,可是现实、挫折种种等都已经把心磨老磨旧,到了那时候,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
无可奈何,只好如此。
“……是啊,也许我一直在打定主意,偌有合适的人……”
“你找到了么?”
“……”
有的时候人少真的是很不好,谈话谈僵掉了,就只有僵在那里,也没有人出来搅局。只是这么一场短短的对话,谢长留和容端竟说了很久,僵了数次,最后又再次沉默,无话可续。
就只有河边清风,亭边翠竹略微有声轻动。
又过了一会,谢长留想了想,又开口道,“东厂那边盯上梅疏影了。”
容端表情不变,道:“就凭一盏牡丹灯笼。”
“不,事情似乎很复杂,跟文勤伯瞿恩有关。”
容端冷笑一声,“哦,那么说杀人案只是一个借口。”为了拉瞿恩下马。
“不完全是,”谢长留解释道,“庄二死之前,东厂正在收集梅疏影的资料。如果证据确凿,梅疏影是要充官为奴的。”
容端目光闪动,道:“什么罪名?”
“梅,就凭她姓梅。”谢长留说道,“三十多年前的十族之灭。梅,是其中的大姓……你不知道?”
容端摇头,道,“这我还真是不知”。三十年前,他还太小,还在辽东。
“梅疏影一旦被确认是梅家的后裔,收养她的瞿恩自然也逃脱不了罪名。”谢长留说着,“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唯一能指证、污蔑梅疏影的人,已经死了。”
“……庄二?”
谢长留点头,道:“他本名梅放,当年也确有一个名叫梅疏影的小女儿。”梅疏影,字连城,其实连城说得没错,没有人是无辜的,牵涉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无辜。
“……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说完,话题结束,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谢长留开始不自觉地盯着屋顶,内心呐喊着:苍天啊大地啊。连城你不是经常性地随时随地突然出现的么,怎么今天没有。再一想,昨日是自己跑了,连城定会气几天,想是不会来了……
他死盯着屋顶,就指望着有个人过来,直到他看见坐在对面的容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哦,有人来找你了。”容端轻笑道。
黑衣长发的少女,提着盏妖艳的牡丹灯笼,出现在谢长留身后的屋顶上。
谢长留回头,想也不想张口就一串,“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走屋顶,要走正门正门……”还没说完,听得容端‘嗤’笑一声,顿时脸上有点不自然。
容端看向连城,对她笑了笑。
连城的脸皮比谢长留厚得多,她面色不变,只是用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看向容端,容端正要给予回应。连城却瞬息把目光投向谢长留,道:
“东厂的消息,秦未竟死了。”
章二十四 杀人趁早
谢长留搭了件外套,不多时,便优哉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