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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一 此恨绵绵【下】
桃花一开,见面即散。
容华放下扇子,对珍珠道:“把这扇子送到你二爷屋子里去。他不是闲着有些头脑不清么,你就把方才说的那个什么,都跟他讲一遍。”珍珠眨眨眼,也未多想,应了便拿着扇子过去了。
容华又喝了口茶,这才不经意地问红玉:“你见到瞿府大。奶奶了么?”她问的即是尚嫙。
“见着了。”红玉道。
“你觉得她怎样?”容华把茶盏搁在案几上。
“这,不太好说,”红玉斟酌着词,“她与,她与夫人很不相像。”
“怎地说?”
“要说,她是方才画刚才那面扇子的人,我也会信的,但是奶奶你,却绝不是做这些事的人。”
容华听了红玉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让红玉下去了。她慢慢寻思这番话,就在突然之间,她堪破了自己生命中一个悲凉的秘密:要知道尚嫙和她容华本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一个明艳如火,一个清雅如菊,没有可能,瞿衡爱她,转眼又接受了尚嫙……可是,事实上,尚嫙还是瞿香,她们学的一直是梅疏影……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所以这才是当年的真相。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容华心中仿佛放下了多年来一直梗着她的困惑,原来果真从头到尾,梅疏影才是她的天敌,天生的敌人。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大笑,像是笑去了十多年的怨气。
真是,这个笨弟弟。
这日下午本无事,梅疏影坐在窗前,看着院外几株玉兰。玉兰花开,这里原本种的是梅树,不知何时已经改种玉兰了。不过白玉兰花盛开,朵朵花冠大似碗,又白皙纯净,看着倒也心旷神怡。
“疏影,我……”
突然一阵花香迷目,梅疏影见一人立在树下,那人正是她当年的相公,秦雍西。
梅疏影困惑地站起身来,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是来接你回去的。”秦雍西踌躇道。
“……怎么?”
“疏影,跟我回去吧”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疏影发现自己无法完全地拒绝秦雍西,无法说出决绝的话语。秦雍西这个人,有些软弱,唯唯诺诺不敢言语,什么都是听他父亲秦未竟的……
“疏影,我想通了,我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想清楚了。我……”
“对不起,”疏影摇头道,“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应该那样做。”我不该拿你来逃避容端。
“我知道,你那个时候看不起我,心里爱的是另一个人。”
风烟起,梅疏影看着白玉兰花树下那个人,略微模糊。有的时候,别人欠你的,会由第三个人偿还给你。
“……为什么不回答我,疏影?难道只有容端你才肯接受么,是不是只有容端才行!”
梅疏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容端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也许她是曾经想过的,但她不记得了。
她捂上了耳朵。
“疏影,到了今天,只剩下我们俩个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都已经这么多年……”
“我不想再欠你。”疏影走上前,看着秦雍西道,“你以前把我休了正确的,我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这对我们大家都好,我……”
“疏影,这么多年来我都无法忘记你。我知道你爱容端,我知道你对不起我。但纵使你做错了那么多事,我还是忘不了你,还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记得你,一直都无法忘记你……”
梅疏影呆呆地看着秦雍西,仿佛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又仿佛在看镜子中的自己。
纵使你对我如此不好,纵使你心中没有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纵使你在这么多年后都没有回头,可我仍是记着你的,我的心仍是向着你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只要你一开口,我就会马上来到你身边。
纵使我在清醒的时刻,毫无感觉,可在梦里,在我孤单一人的时候,至始至终只有你压在我心中。
“对不起,”疏影伸出手,抱住了秦雍西,“志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声声的对不起,是谁在对谁说对不起。
“我会考虑一下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呢,大概只是因为,看到你,就仿佛看到我自己一般,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深爱一个人的你,竟然没有人去爱。
真的,为什么不被爱呢?
①《桃花扇》,清初孔尚任所作,是为妓女之扇,荡子之题,游客之画,借离愁之情,说兴亡之叹。
章四十二 月的魔女【上】
院落里所种参天大树,那是十七年前种下的。
木犹如此,情何以堪。
等待的人有很多,又有多少人能够等到呢。
秦雍西,不要怪我欺骗你,就连愿意骗我的人也没有啊。
为什么,人总是要到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说出心里的事,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心。活着的时候,又怎么能知道,永远一点也不远,就到结束的时候为止。
由不得你。
而人又是多么容易妥协的生物,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安于现状。
只不过,只不过,十动九悔。
我只愿化作一棵树,寂然中花开花落。
不喜亦不悲。
梅疏影略带迷惘地站在参天大木下,漆黑的枝干直指苍天,而彤云缭绕,间或有绛色的梅花落在指间。秦雍西已经不知去向,而这里,这里确是青崖,她所种的另一棵树之下。
只是,那地方不是开不出梅花么,疏影四处张望,怎么会有如此繁盛的香雪海。她抬头望去,大到状似挂在树冠上的那轮,应该是月亮吧,可是为何皓月行空,四周却仍旧有如白昼一样明亮。
“……前世,和今生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突然花簇间传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声,梅疏影抬头仰望,只见高离地面七八丈的分叉处,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白衣白裙,飘带缭绕,长发有如流水细溪般挂在树梢上,黑发红唇,色彩浓郁得近乎于妖异了。
“……好漂亮啊。”疏影不由得惊叹出口。
树上的女子微微转过脸,看了梅疏影一眼。
“你刚才胆子真够大。”那女子道,“你竟然敢跟一个死魂说愿意跟他走,你想陪他去黄泉碧落。”
“那,是你把我带到这个梦境来的,”疏影看看她,道:“多谢。”
“不必谢我。”那女子道,“也是你一念想到了这里。梦与梦之间本就想通,渡你过来并不难。”
疏影淡淡笑了笑。反是那女子仔细端详了她,说了句:“你知那是一个死魂,还答应他。”
“那只是一个瞬间,”疏影微微蹙着眉头,道,“我知道不是那时那地,哪怕下一秒我就不会答应,但是就只是那个瞬间,我确是愿意的。”
因为自己清楚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所以愿意忍受么,那女子定定地看着疏影,说了句,“你还真是残忍。”
闻言,疏影笑了笑,她仔细端详着树上那女子的面容,奇道:“怪了……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哦,”那女子听了这话,目光一抬,不过又施施然放松道:“这话对我实在不是恭维。不过看在你是个凡人,就算了。”
疏影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那你,我猜你是仙,对么?”
“哈,你怎么不说我是妖呢?可别说在我身上看见什么高洁之气,我会吐的。”
疏影笑笑,抬头道:“那些说你是妖孽的,不是嫉妒你,就是喜欢你。”
对方这才正眼看了树下的女子,目光一撇,脸上略微有些得意。
“看来你确是有些修为。”她说。“你叫什么?”
“我姓梅,梅疏影,字连城。”疏影道。
那仙姬看了疏影一眼,道:“这名不错,我记住了。”
“那,”疏影想了想又道,“你可否告诉我,我有一位道友前些日子兵解了,你可曾见过他?”
白衣仙姬的目光落在远方,半响方道:“算了,这对你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吧?”见疏影微微点头,继续道,“这话虽说得不大贴切,却也有几分意思了。总之我所在的时空和你所在的时空是不切合的,所以就算你说了你的道友兵解,我可能也未曾遇见他。”
“我是有听说,你们可以穿梭时间和空间。”
“……”仙姬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的道友,是叫什么?”
“微子启。”
此三字一出,那白衣仙姬立刻翻脸盯着疏影的脸,看得疏影不由得后退一步,她水袖一甩,又不知多少星星点点的梅花飘落,她嗤笑一声,道:“放心,死不了。”
死不了,梅疏影看着树上的仙子,见她虽然口出恶言,娥眉倒蹙,却仍旧好看地过分。她误会了这位仙姬与自己道友之间的关系,淡淡一笑便转移话题道:“可以告诉我,你在这儿做什么吗?”。
“你呢?”对方反问。
“我,我在等这棵梅树开花?”
“她不正在开么?”
“不是这棵,”疏影略微皱起眉头,“我是说在这个地方,我种的那棵,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棵。”
闻言,白衣仙姬轻轻摇头,“你种的那棵是梅树吧。抱歉,那个地方,梅花是永远不开的。”
永远不开,疏影微微一愣,她慢慢转过身去,道:“我知道啊,一棵树十七年都没开花,怎么指望它说开就开。”
突然谁都没有说话,淡红色的花瓣徐徐掉落,依稀听见风声。
“……几百年前,这里有一棵梅树成精,却被西海龙子用魔剑斩断,道行尽毁,血铺满地。这个地方是梅树的诅咒之地,所以梅花永远不会开放。”
可能是她脸上流露出什么,让疏影不由得开口,“为什么?”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那仙姬用前所未有的口气说道,“那棵梅树前世,欠了那龙子的债,注定要将百年道行奉送。”
“……那是你么?”疏影轻声问道。
“那就是我,前世今生,都是我,和现在的我一丝一毫区别也没有。”
风卷得更大了,呼啦啦地响,梅瓣犹如雪片,那仙姬和她的树被侵袭、被包裹在其中。
树影呆呆看着梅花四散,有如大雪弥散。
不是没有想到,但一个人,一年,两年,三年都没有来找你,你就明白了。
当时他没要她,自然以后也不会要。
只不过,我以为,至少我以为,当年在杭州的时候,是偶遇,也是他专程来找我的,在我觉得人生灰暗无光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我们相识的时候,他在追求我妹妹,和我只是说话而已,后来就熟了起来,说的话也就多了。我当时知道他是在消遣柔婴,竟然最后才发现他也在消遣我。”疏影叹了口气。
“可你在那时候就动心了。”那仙姬说道。
“在杭州的时候,当时我觉得人生毫无易趣,想到我怎么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那时候他主动找我,好像做梦一样。
“不过托他的福,我从秦家解脱了。”疏影的脸上,略微带着点遗憾,如此说道。
“……”
“他说,那个时候,他是要娶尚嫙。”
“……我觉得,还是有点难过。”梅疏影叹息道,就像一朵白梅滤雪,如果说当年她是映雪红梅,掌中一颗朱砂痣,现在她就是隐雪素梅,沉静若水。
章四十二 月的魔女【下】
忽地,白质纱衣的仙子从树上跳了下来,长长的飘带缭绕在树上,她拉住了疏影的手,“把盒子丢掉吧。”如是说道。
“厄?”
“储存感情的方式有如使用盒子,曾经的感觉找不回来,是因为存放这份感情的盒子遗失了,也就是永远没有了;而你,你却只是丢了钥匙,盒子一直在,里面的东西也就同样一直在。你现在对他还没有感觉,只是没有钥匙,一时间打不开盒子。为了打开盒子,你会再造一把钥匙,或是把盒子砸开。”
而那将是危险的。
毁灭性的打击。
“把盒子丢掉,趁还没找到钥匙。”
梅疏影没有说话。
那仙姬盯住疏影,“你果然还没找到钥匙,”她得意地笑,“不然你会极力反驳我。”
“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无所谓地说道,“哼,一个男人。”
“……”
“那个人是因为你才丢失了这一生所爱,殊不知你才是他命中的劫。”
“这么想会不会太,太……”
“太自作多情?”
“恩。”
“你怎么知道会只有你一个人这样想,你问过别人么?”
“这种事……”
“……就算你问了,难道大家都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么?”那仙姬又问。
“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个人的妄想。”
“人类这种东西,”白衣仙姬挑眉道,“就是要靠否定别人,肯定自己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吃素如斋的人只有认定吃荤的人,吃荤的人只有嘲笑如斋的人才能肯定自己。”“可吃素确实……”疏影犹豫着反驳。
“你知道燃指供佛的说法吧,”仙姬反问,“那你人认为那些燃指的做法是愚昧么?”
“这……”
“一个信徒燃指供佛,他做这件事是自身守道所在,是他自己的事;而对于一个没有信念的人,做这件事就是愚蠢。这就像两个世界的语言,生界和死灵,是走不同的方式,不可理解的两个世界吧。”
铃音轻响,水白衣色的仙子手中不知何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