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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这辈子没有买过一本COSMOPOLITAN,而且觉得这种人生观很陌生,并且让人作呕。COSMOPOLITAN的精神是纯美国的实用主义,让女人把自己的相貌和性当作自己的工具去摆平老板、男人等需要摆平的人,当然这比被别人利用好,所以也可以算是一种最实用的女权主义吧,但是我要是男人的话,和这种女人睡觉我一定要穿着内裤,否则有些不放心。由于COSMOPOLITAN在美国的名声,这类的女人已经被统一称为COSMO
GIRL。在美国总统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丑闻被揪到法庭后,《纽约时报》的一篇社论非常恰当地称莱温斯基是当今的COSMO
GIRL。海伦·格利·布朗把COSMO
GIRL的精神总结为3F,即FUN、FEARLESS、FEMALE。我的对这三个字的理解如下:FUN——就是有意思,好玩。好玩的女人大概都应该有点像《还珠格格》里面小燕子的感觉,基本上是个二百五。
FEARLESS——就是无畏的。中国有句话:无知者无畏。无畏本身是非常可怕的一种品质,和愚蠢可以并列。说得好听点是“浑不论”。
FEMALE——就是女性,或女性的。如果用COSMO的封面来找女性的感觉,那种暴露的胸|乳和半手Yin的姿势,基本上就是一个字:骚。
所以COSMO
GIRL要具备的条件不过为:二百五、“浑不论”、骚。这就是3F。黛安娜·弗里兰与海伦·格利·布朗,彻底相反,是个最不现实的总编辑。她是个典型的贵族丑小鸭,她的长相几乎说得上是丑,但是她有好几吨的Style(风格),把她的丑压没了,让她成为20世纪时尚的缔造者。弗里兰出身上层社会,她在法国巴黎长大,但是她是一个被父母遗忘的孩子,童年奢华但是不快乐。她在自己的自传里号称见过欧洲王室的厕所,与科科·夏娜尔共进过午餐等等。当然,有不少人认为她的自传是她想出来的,有一次一个记者挑战她说,你说的这些是事实还是虚构?(Is
it fact or fiction?)她的回答是“faction”。
弗里兰嫁人之后发现家里缺钱花,有点像没落贵族。她于1932年出任Harper〃s Bazzer的专栏作家,她的专栏叫“Why Don〃t
You……”介为女人的生活提各种各样的建议,而其中有些建议完全介乎于异想天开和胡说八道,比如她建议女人在家造一个旋转楼梯,装饰楼梯地毯的是最喜欢的莫扎特的乐谱,而一般情况下,反正没有好几代的家产作后盾,弗里兰的建议是无法实现的。可是她的专栏非常受欢迎,这就证明女人除了爱看布朗式的“男人使用手册”还非常渴望看到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奢华美梦。弗里兰的才华在于她永远知道如何为女人制造梦境。
60年代中,弗里兰离开芭莎,去当Vogue杂志的总编辑。她在Vogue的时期是她的登峰造极年代,她利用Vogue的影响力,造就了一批时装摄影师、模特和服装设计师。
弗里兰死后比活着的时候更受人欢迎,大概欣赏风格这么强烈的人最好有一定的距离。她的自传出来以后变成了话剧,票房非常好。
弗里兰的Style很难形容,最好的理解方式就是看看她的几句格言:高雅是内在的。这与穿着没有关系,高雅是拒绝。(Elegance is
innate。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being well dressed。 Elegance is
refusal。)
享受就是所有。(Pleasure is everything。)
庸俗是生活中非常必要的作料。(Vulgarity is a very important ingredient in life。)
吃白面包的人没有梦想。(People who eat white bread have no dreams。)
我对大众的穿着打扮有什么看法?大众不属于我要考虑的人。(What do I think about the way most
people dress? Most people are not something one thinks about。)
我也不是非常喜欢弗里兰,因为我不是一个势利小人。我不喜欢任何摆架子,装大瓣蒜的行为,也不认为一个人的外表能够代替她的内心,或者比她的性格更重要。我喜欢的关于时装的格言如下:王尔德曾经说:“时装就是丑的一种形式,其无法忍耐的程度迫使我们每六个月就得变一变。”(A
fashion is merely a form of ugliness so unbearable that we are
compelled to alter it every six months。)“
肖伯纳说“实际上,时装就是人为的传染病。”(Fashions, after all, are only induced
epidemics。)
相比之下,黛安娜·弗里兰我还可以接受,她对风格的强化和认真是非常值得佩服的,她有自己的审美,我在美国的时候买过Bazar,也买过Vogue,除了每次翻完刊物都有要减肥的紧迫感,还是能启发一些对美的感觉。而COSMOPOLITAN只不过是教唆女人如何把世界上最老的职业——卖淫从货币交易变为易货交易。
然而,这是全世界最权威的两个女性刊物主编,显然,我当主流女性刊物的主编纯属于一种误会。
朱伟:盲目地赶时尚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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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伟:
1999年底洪晃接手做《I
Look世界都市》的想法,是要办一本给有头脑的女人看的时尚杂志,因为她认为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时尚杂志都是给没头脑、没思想的女人看的。有思想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呢?洪晃凭直觉感觉到,一是应该让有思想的男人女人来教导那些没思想的女人;二是要通过批判改变这些女人庸俗的时尚观。她真正接手做这本刊物的第一期(2
000年第一期)选用了一个眼睛特别深沉的类似阿富汗少女的照片,穿特别暗的衣服,用白色为底,彻底与当时所有的时尚杂志为敌。该期封面故事是传媒大王默多克的婚姻,专题标题是《新理想主义》。第二期封面专题是《寻找刺激的女人》,洪晃向往的那种张扬、疯狂的生活方式开始登场,这一期她专门自己动笔介绍她心中有文化的设计师斯塔克。第三期,王朔终于驳不了她的热情约稿,登场说,“我早就想骂骂这些小狐狸精了”。洪晃发了一篇对他的采访,王朔又写一篇专文《女人是靠这样练成的》。到第四期,思想家文学家纷纷登场,吴文光写《我的朋友的生活事故》、皮力介绍绘画,专题是《新集体主义》、洪晃约老诗人芒克,干脆把诗发上了刊物。这一期的大片是崔宗利与另一个女模在史家胡同洪晃自己家的院子里拍的黑白片,很有文化蕴涵。最有味道的一张是屋里,背景是章士钊留下的那柜子二十四史,在视觉形象方面展现出洪晃非凡的感悟力。摄影界的一些朋友,比如曾璜就说,《I
Look世界都市》当时在时尚杂志的视觉表现方面显示出一种革命性,在视觉表现力方面展示了革命的前卫性。
2000年《I
Look世界都市》从双月刊改为月刊。第一期的大片还是视觉的革命性,主角仍然是崔宗利与吕燕,场景从四合院转到航空博物馆。让时装与飞机发生关系,这也是洪晃审美趣味中那种飞扬的东西。但在文字表现方面,明显难以与视觉形象配套——聪明女人当然应该是有文化素质的,那就是刘索拉与朱哲琴,但她们的文化优越性后面的时尚呢?然后,第三期是文化的张艺谋作主菜,张艺谋与时尚杂志的关系,看来只能让他谈女人观,而大导演一旦谈女人,实际又消解了他的文化力量——办给女人看的杂志让他来谈女人,这不反而走向庸俗了吗?第四期接着练——姜文谈“明白饮食、糊涂男女”。这时候,洪晃感觉到问题了:聪明女人的偶像或者代表人物到底有多少呢?配合他们到底应该倡导什么样的时尚观呢?
这一期,洪晃自己在刊物上发表了《时尚的包袱》一文。文章开头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感到时尚是一个包袱。永远的鸡尾酒会和派对,无休止的穿着打扮,化了妆再卸妆,再化再卸。我们都是为了不落伍,别人不会在我们转身的瞬间说,‘她不如谁谁谁’。
我们盲目地在赶时尚的集市,好像我们靠这个市场来确定我们的自我价值“。这篇文章全面地批判那种时尚——”我们经常骗自己,说我们打扮是为了自己,其实不太现实,因为几乎所有好看的东西都不太舒服“。”我知道我的身体与面孔不理想,却非要不择手段地否认这个事实。我们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外表上的缺陷,这是不是很成问题“?她挖苦减肥膏,说是在腹部捂出了痱子,批判时尚的攀比,认为生活本身比时尚美得多。这是一篇写得极好的文章,但它发表后,洪晃自己马上陷入了迷惘:你不是要做一本时尚杂志吗?你要你的读者都不要时尚,都去当思想家、艺术家、企业家?
我已经过时了
小雪——I
Look的现任主编满面春风地飘进来,“晃,这是送给你的”,她把一个黑色的、有GUCCI字样的、很大的纸袋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在巴黎买的,好歹你也是一本时尚刊物的出版人,咱注意点形象,行不?”
我九岁以后没人这么说过我,要是别人包括我父母,我早就反击了。可是看着雪姑娘笑眯眯的脸和桌子上昂贵的“物资鼓励”,我只好乖乖地说:“是是是,我注意点,注意点。”她永远是这样,扇你大嘴巴的同时还给你一块蛋糕吃,叫你一点脾气都没有,怪不得点点见到她第一眼就说:“这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我必须承认,I Look非小雪莫属。她有海伦·格利·布朗的实干精神,但是又没有那种COSMOPOLITAN赤裸裸的实用主义,比COSMO
GIRL要高雅得多;她有黛安娜·弗里兰对时装的敏感,但是没有弗里兰的贵族架子,再说,她人长得比布朗和弗里兰都好看,如果辞海里有“主流女性刊物主编”的字样,她的照片就应该放在旁边做图解。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I
Look于2001年8月开始改版,编辑部一下子走了四个文字编辑,一个服装编辑,三个美编。我不当内容策划,当出版人,管经营。小雪于5月上任当主编,宣布改版计划后,她的反对派给了她一个空城计,全走了。我当时也不知所措,一面留人,一面逼着小雪给所有人赔礼道歉,大概整一个月,编辑部天天有哭声。最后人一个没留住,但是刊物每期还是按时出了,而且2001年12月完成了全面改版,从以前的“头脑类”彻底改变为“时尚消费信息类”刊物,小雪的新定位是“让我们和明星一样灿烂”,以明星生活方式为主线,介绍实用和及时的服饰、美容、生活消费信息。改版非常成功,发行和广告都翻了几番。连我都必须承认,比我那个“有头脑女人”要好看得多,有时候我也偷偷按照这里面的介绍去买东西。
新来的编辑几乎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都酷爱打扮。我的感觉是成了一个外行老女人。我和她们的对话经常是这样的——“这是什么?”我问。
“这你都不知道?!老大?”晶晶秀气地说,“这是SWAROWSKI出的贴在身上的颗粒水晶,现在特时髦。可以保持一周,洗澡也不会掉下来。”
“这是干吗的?”我问。
“这是HR刚出的精华素啊!”美容编辑王靖解释道,“你不用精华素啊?那你怎么保养皮肤啊,老大?”我拿着一个橙黄|色、像眼药水形状的瓶子左看右看。
“这么着开。”王靖站起来给我示范,她当过服装模特,个子至少1米78,她给我解释美容产品的时候,我不仅自我感觉笨,落伍,还有点矮。
“这怎么穿啊?”我看着一件件有很多穗子,带子的衣服,傻呵呵地问。
“你得把自己捆在里面,”穆玲,又是一个1米78的女孩,我们的服装编辑给我解释道,她打量了一下我的身材,然后非常理智地说:“不过你这个身材不是特别合适,我给你推荐别的款式吧。”
必须承认,在这些孩子面前我已经过时了。
朋友还是老板
“晃,我请你吃饭。”小雪冷静地说,这是2001年8月的事情,正是I Look动荡的时候。
我心想:糟了,她可能要辞职。
下了班,我和小雪一起到松子,她还订了位子,我心里凉了一半,她肯定是要辞职。
我们刚坐下,小雪就说:“晃,我想辞职。”
我的职业经验让我相对镇静,我劝了许多,许多,对我自己的坏脾气又来回抱歉,她终于留下来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的话,是她要给自己争口气,自从她当了主编后骂她的人太多,而我最伤她的地方是没有百分之百地信任她,在所有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