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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怨道:“每天大鱼大肉供你,倒反又黄又瘦,还不如养头猪。”
打量闻静的眼神真好像在沽量一头肉猪。
老式妇女自有一套表现母爱的独特方式,但向来坦率直接,不经过大脑斟酌,也不见得半分含蓄。
闻静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木然道:“没有啊。”神情很呆滞。
这时,饭菜热好了,廖红梅像只播报机一样,自动止住了话头,去客厅张罗着开饭。
在黑暗窄小的厨房里,闻静低下头,仿佛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她也想出去走走,哪儿都行,听人说这样能放松心情。
可是,一动就得用钱。她没有钱。
自从辞工之后,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积蓄很快花完了,变成每月定期向家里要钱,经济上不能独立,哪有自由可言?
她与眭雍哲又一向没有金钱上的瓜葛,当然,这么不入世的两个人也想不到这层上去。
也许……不该辞职,身边有钱傍身才可进可退……她昏昏地想着。
“快来吃饭!”客厅传来廖红梅的招呼声。
闻静的眼中掠过一缕悲戚,可很快就被一种从容给掩盖了过去,她若无其事地抹了抹眼角,走出厨房。
今天是二月四日,立春。
二月四日是斯里兰卡的国庆日。
张爱玲笔下的锡兰女子明艳热烈,比起闺友的绝世才情,凉寡一生,她的命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仿佛带有热带岛国天赋异禀的恩宠。
但这是江城,二月四日仍然是一个寒冷的日子。
39
39、第三十九章 。。。
眭雍哲终于回来了,见到女友的消瘦,也甚感意外,不由得轻声问道:“功课很辛苦么?”
这是他头一次没能洞悉她的心思。
闻静抬凝视着他,见他刚下飞机,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都来不及休整,一副风尘仆仆的疲态,料想那边的工程势必进行得不太顺利,他肯定也颇吃了一点苦头。
似乎,两人都不怎么好过。
不,绝对不能告诉他,一切都不曾改变。
闻静下定决心。
她走上去,将整张面孔深深埋入眭雍哲的前襟,许久,兜头兜脸满是他的气息,下一秒,鼻管一酸,仿佛就有温软的泪要涌上来。她更加不敢抬头,只得久久久久抱住他不放。
眭雍哲松了松衬衣领口,取笑她:“路上没换衣服,脏死了。”
闻静从他怀里钻出来,尽力转开脸,克制地点点头:“你回去休息吧,我等你考我功课呢。”
眭雍哲打量着她,良久,才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闻静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抬起眼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没事。”
第二天,闻静径直去了图书馆,闭馆出来时已日薄西山,看见眭雍哲的车停在门口。
眭雍哲从后座捧出一纸袋热烘烘的可丽饼和红茶分给她吃,说道:“去江边。”
闻静点点头,掏出电话:“跟妈妈说一声不回去吃晚饭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把食物一扫而尽,往江边驶去。
太阳落山了,只留下满天红霞,江岸的山脉披上一层艳丽的红裳,余晖洒在寂静的江面上,迎面拂来清凛的江风,泛起红色的微波。晚饭过后,江边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山脉的阴影漫漫压在江面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溶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光烛成了银灰色。夕阳仿佛是时间的翅膀,当它飞遁时有一刹那极其绚烂的展开,于是薄暮。
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入耳。闻静半身伏在车侧的前平台上,转过脸凝视着眭雍哲,絮絮地说着:“以前学会里连我一共四个女孩,秦阳说以后她的老公一定要有两台以上的宝马;小绿说以后她的老公起码要有一米八的个子,穿衬衣会很好看……她们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我想他每天吃完晚饭能陪我到江边散散步……”她嘴一扁,好像很失落:“不晓得为什么,她们后来就不太愿意搭理我了。”
眭雍哲扬了扬嘴角,半自语道:“要求果然很低。”
闻静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别瞧不起人。”
眭雍哲笑:“还没考你功课呢。”
他拿起辅导书翻了几页,一本正经道:“说下洛可可的艺术背景。”
闻静回答了个大概,见眭雍哲又要继续考,想来这段时间并未好好复习,当下心虚,手一伸便要拿回课本。
眭雍哲虚晃一记,闻静夺了个空就扑倒在他身上,两人乐不可支,笑成一堆,考问这段小插曲也就一带而过了。
没想到第二天,眭士楷便派人来请闻静。
闻静莫名奇妙被招了去,来到山顶别墅,远远就看见眭雍哲那辆黑车停在门口。
佣人出来将她领进客厅,就见眭士楷一动不动地立在落地窗前,眭雍哲站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僵持着,见她进来,终于皱眉道:“父亲。”
闻静本能地唤了声:“眭伯伯。”不知该如何进退,只能巴巴地望着眭雍哲,目光不自觉落到沙发上的几本杂志上。
偌大的客厅被佣人收拾得一尘不染,几本花绿杂志散乱地摊在雪白的沙发上,犹显突兀。
眭士楷终于转过身,眼光看着眭雍哲,口气是硬邦邦的,数落道:“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也有半百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叫记者乱写一通!”
闻静终于忍不住好奇,走过去拿起杂志来看。无非就是一些金融类杂志,长篇累牍地在分析最近颇不稳定的金融市场。
忽然,她的目光被扉页一串标题吸引:眭士楷幼子公然晒情,华丽家族神秘成员浮出水面。外加一张照片,照片虽然模糊,但仍分辨得出,正是眭雍哲回来那天,自己躲在他胸前的情景。
第二页的照片放大了些,是她和眭雍哲在车里说笑的模糊侧影,仍没有拍到脸,只拍到她窝着身笑倒在座椅里的背影。副标题是:眭氏少主另结新欢?
闻静自小到大都没碰上过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只觉得尴尬,又好像有点不大明白,红着脸放下杂志,先看看眭雍哲,再看看眭士楷,小声问道:“新欢……怎么是同一个人啊?”
连一直在旁静默恪守的车进也忍不住莞尔。
眭士楷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说话。眭雍哲却仿佛心情很好,看了一眼闻静,旋即对父亲说道:“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他到底还是不改常态,又反唇相讥了一句:“总不能叫眭氏‘蒙羞’。”可声音仍是愉悦的。
他拿着杂志对车进说:“进叔,你们得给这个记者寄点劳务费,他可真会写。”他将那几页来回翻了好几遍,再隔远了一点看,不住地摇头笑道:“新欢……”他反复自语着,像是回味儿时拿到双百分成绩单后的满足感,脸上有罕见的柔情。
闻静探过脑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哪有这么快找到新欢的。”
眭士楷瞪着两人,简直无话可说,只好挥挥手吩咐道:“阿进,带她去客房,叫晴嫂送些点心过去。我有话同雍哲说。”
闻静见眭雍哲不反对,便跟着车进去了客房,客房在别墅后面,要穿过一片池湖。
天气晴暖,湖边野趣横生,车进与闻静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踱了一段,车进忽然停下,待闻静跟上,对她说:“你别介意先生的话,他是把你当媳妇儿看。”
闻静诧异,不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您是说我吗?”
车进宽慰地笑:“我多少年没见过四少爷对先生不再沉着一张脸了,他是高兴。”
闻静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他肯定气死了,他是最听不得把他同家里拿在一起说事。”
经过几次接触,车进也很喜欢她,说道:“四少爷是高兴先生把你当自己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长吁一口气,好像很欣慰:“就算他再怎么跟家里执拗,可到底还是眭家的人。”
不知怎的,闻静听了心里并不是滋味,慢慢将脸别开去,没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闻静不禁问眭雍哲:“你好像很高兴?”
眭雍哲一怔,别过脸,说道:“因为他永远假装视而不见。”
闻静微微垂下眼:“你早已说过,你的努力不为他。”
眭雍哲点头:“是,我的努力不为他。”
闻静讷讷道:“可你要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眭雍哲没有看她,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闻静抬起眼,怔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轻轻问道:“如果有一天,他叫你回家,你会回去吗?”
眭雍哲皱眉:“我不做这种没可能的假设。”
闻静低喃道:“没可能……”
眭雍哲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问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闻静看着他,良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理想要靠自己争取,为自己而活,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左右你的人生。”
眭雍哲没有动,过了很久,才对她说道:“我送你去图书馆。”他的声音非常平稳,听不出任何心绪。
他发动引擎,车驶下蜿蜒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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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闻静回学会领取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楼道电梯一出来就是洗手间,只见秦阳搁起塑料盆对着水槽在呕吐。
学会里的人每天早晨都要替贺晓峰打扫办公室,免不了是一些抹抹擦擦的打杂活儿。
以前都是闻静一个人在干,闻静走后,大家就开始轮班打扫。
奈何秦阳呕得厉害,整个人都似摇摇欲坠,身体一晃,眼看塑料盆就要翻将下来,闻静赶紧上前接住,扶住她:“不要紧吧。”
秦阳深吸了两口气,把眼泪鼻涕擦干净,才平定下来,看见是闻静,想勉强笑着打声招呼,可那一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闻静……”她的尾音已带着哭腔,在偌大寂静的楼道里荡开去,闻静的整颗心便往上一提。
闻静拎着拖把,端起水盆,替秦阳把贺晓峰的办公室打扫干净,洗好抹布晾在窗台前,被秦阳一把叫住,指了指墙角的沙发说:“坐会儿吧,贺老师下乡去了,办公室没人。”
闻静没有辞职那会儿,感觉秦阳就像高高在上的公主,很少主动同自己搭话,就算说话,口气也多半是冷傲的。
难得她要求,闻静便很合作地坐下。秦阳坐在一旁踌躇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闻静,我……想问你借点儿钱。”
“哦,借多少?”闻静明白过来。
秦阳沉默了一会儿,才做了个手势:“两千。”声音很低微,几乎耳不可闻。
闻静想她素来高傲,要如此放下脸面求人,一定是真的有困难,而自己刚把辞职前那个月的工资领到手,也凑不齐这笔款子。
她只好说:“我刚领到最后那个月的工资,有九百块,要不你先拿去用。”
秦阳犹豫了一下,才咬牙点了点头,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又倔强地用手去擦,简直狼狈到极点。
闻静轻声拭问:“需要我帮忙吗?”
秦阳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泣不成声,水汽堵在喉间,只能发出破碎的抽噎声。
闻静陪在一旁,待她哭个痛快。
终于,秦阳精疲力竭地靠在沙发上,绝望地低喃道:“我怀孕了。”
“啊。”闻静顿时领会,不禁低声问道:“他不愿负责?”
秦阳惨淡地笑:“他不过是个富二代,大钱由他老爸一把抓,不久就要娶袜厂的千金,你要他如何负责?”
闻静沉默不语,过了几分钟才问她:“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对不对?”
秦阳的眼神很空洞,没有焦距,她望着一边说道:“年轻,气盛。总以为凡事没有绝对,做什么都要凭自己去碰碰看,说不定哪天也成了第二个徐子淇。没想到这个社会是有规则的,如果不遵守规则,去挑战底线,头破血流的那个人势必是自己。”
闻静安慰她:“很快站起来,来日方长。”
秦阳忿忿道:“我还没输。”她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同眭教授倒是例外,人人都说你俩长不了。”
闻静知道她要说什么,想同她解释也不会明白,于事徒劳,只好说:“不是你想得那样。”她说得很慢,声音异常干涩。
秦阳的脸看上去很疲倦,木然道:“你有远见,早早辞职去读文凭,总还是一份前途。人会变,前途始终是自己的。”
闻静摇一摇头:“可我发现,人要战胜自己的出身,去过另一种生活,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秦阳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哂笑道:“如果爱情是恒久不变的话题,那么,灰姑娘和王子也总会有观众的。”
闻静怔怔地说道:“我只想知道,两个人是否能够开心的白头到老?”
秦阳平静道:“我想,大多数人只能实现后半句,至于开不开心,并不是最重要的。”
闻静想了想,问道:“什么才重要?”
“理想啊。”秦阳看了她一眼,声音轻微但坚决:“是,天使之城是眭教授的理想;你想回北京去,是理想……那我的理想呢?难道就不是理想了么?我无非是想生活得好些,我没有错。”
闻静望着她,无言以对。
秦阳长将脸转向别处,恍惚地笑:“开头的时候,我以为在学会干吃喝拉撒的打杂活儿,拿九百块月薪的社会最低工资标准,但里面有那么多权威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