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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颜(一)
四周是一片寂静,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恐怕都可以听得到。
终于,莫言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我去做饭。”
说罢,也没等他们说些什么,她一个人径自朝厨房走去,走得飞快,火烧火燎的,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着她似的。
顾君影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一声叹息留在空气里。
颜烈亦是沉默。
莫言没有拖很久的时间,很快就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了,盘子里放了一盘烤好的土司和几杯果汁。
“不好意思,把早餐打翻了,现在只能吃这些了,凑合凑合吧。”莫言笑笑,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一丝的慌乱,已然是一派云淡风轻,若不是颜烈还冷着一张脸,顾君影会以为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颜烈和莫言都没有问题,是她的眼睛不对劲儿。
“有东西吃就好了,谢谢莫言姐。”顾君影也笑笑,既然莫言她不愿提起,那么她也不会问,这是她们的相处之道,想诉说,对方自然会倾听,不想说,亦不会勉强。
顾君影在圆桌前坐下,抓起土司就往嘴里塞,粗鲁,丝毫也不文雅,说真的,那么早起来钓了那么久的鱼,还跑了那么一段路,她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不吃相了,反正莫言也不是外人,颜烈就直接忽略掉。
莫言坐在她的对面,吃得颇为秀气,一口土司配一口果汁,很是怡然自得。
顾君影一口气喝完果汁,又给自己倒满,稍稍抬起头,眼睛的余光瞟见颜烈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发呆,便开口招呼:“颜烈,别客气,一起吃早餐啊,还是你已经吃过了啊?”
颜烈哦了一声,坐在顾君影的旁边,安静地吃着土司,眼神却不时地往莫言那边飘过去,莫言却好像丝毫也没有发觉,依然不动声色。
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像现在那么闷的,可是,她是主人呀,能怎么办?
顾君影想了想,咳了两声,说:“我给你们说一个笑话吧,从前有一只公鹿,它在奔跑,越跑越快,跑着跑着,它就变成了高速公路。哈哈。”
莫言也笑了,干巴巴的两声,然后说:“还真是小孩子。君影啊,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说笑话了,噎到了怎么办?”
顾君影傻眼了,她是好心,好不好?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吃糖果时,正吃得高兴,然后一不小心糖果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很难过。
“总不能因噎废食吧。”颜烈在一边凉凉地说,“要噎到的总会噎到,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逃不开的。”
“人定胜天。”莫言连眼睛也没抬起来,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淡极了。
“怎么胜,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没试过怎么知道胜不了?”
……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为热闹,火药味却越来越浓。
好端端的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呀,纯粹是要让她消化不良呀,顾君影终于怒了,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我能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情摆明了大家来讨论啊,这么隐晦地讽刺来讽刺去的算个什么事,顾君影最是不耐烦面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什么的。
“没事。”
颜烈和莫言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会儿他们的意见倒是统一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君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
本来想去海边走走的,外面却是一轮红日高悬空中,顾君影脚步一拐,转身走进一边的琴室。隔着窗户,望了一会儿外边的大海,心情却愈加地烦闷,这比大热的天曝晒在太阳下,还要来得窝火,一时难以宣泄。
顾君影打开琴盖,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双手却抚上了黑白的琴键,这似乎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再怎么难过,只要一碰触到这黑白的琴键,顾君影就能坐上一整天。黑白键撞击的声音灵性至极,悠扬的钢琴声缓缓地荡漾开来,琴,果然是件极其修身养性的乐器,渐渐地,她沉醉了,迷失在了乐曲之中,忘记了烦闷,忘记了苦恼。
顾君影睁开眼睛的时候,颜烈正站在面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有事么?”顾君影的口气恢复了疏离,情话再动听又如何,没有那一夜,他们也仅仅只是陌生人而已。
“君影,不是我不想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颜烈走到窗前,语气里充满了惆怅。
顾君影手里捧着一杯水,喝了一口,才说:“那就不要说了。”
颜烈没有理会她,眯着眼睛,望着天空,阳光很刺眼,他在回忆。
“我有一个姐姐,在她二十岁那一年,她离家出走了,现在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吧。”
顾君影呀了一声,却没有出言打断他。
他继续说:“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小的时候,我偷偷地哭过,也闹过,我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却始终找不到,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已经没了。”
顾君影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小时候,我身体很差,胃里面有一个洞,先是补这个洞,后来补好了,里面又长了一个东西,折磨得我死去活来的,饿起来的时候不能吃东西,难过的想要死掉,痛起来的时候真希望我从来就没有出生过。我的爸爸只顾着他自己的事业,总是在琢磨能不能更上一层呀,能不能把别人踩下去呀什么的,他很忙,从来就不会关心我们这些孩子,高兴的时候他会带我们出去见见他所谓的市面,我的妈妈是个典型的小女人,大家闺秀呀,她见不到血腥,见不得吵闹,见不得苦痛,她怕我哭怕我闹,也怕看到我痛苦到扭曲的脸,她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在我病暂时好了,从医院里出来的那会儿,搂着我,摸着我的脑袋,心肝呀,宝贝呀地叫个不停。天知道,我是多希望生病时爸爸妈妈能在我身边,哪怕是不说一句话,仅仅是抱着我就足够了,只是那是奢望。一直陪着我守着我,不离不弃的只有姐姐,她也才大了我五岁而已,我痛苦挣扎的时候,看着我哭,看着我痛,她能做的只是陪着我哭。后来习惯了,别人有父母相伴,我有姐姐,也不孤单,也不难过。只是,后来,姐姐也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煎熬。”
颜烈的眼神里满是寂然,凄楚,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狗,他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拔,他又回到了那个满身病痛父母不理不顾,幸好他有姐姐,姐姐会一直陪着他,小小的颜烈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只是后来,姐姐走了,大家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原地,生不如死。
顾君影走过去,轻轻地圈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这样的颜烈让她的一颗心都痛了起来,这样的颜烈她无法疏远,更无法把他一个人丢在痛苦不堪的回忆里。
“我找了好久,十几年了,她都没有出现。我以为她……死了。”颜烈的声音哽咽了,“她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她不认我,她不愿意认我。”
颜烈。
莫言。
兄妹?
颜烈和莫言是兄妹!
顾君影陡然明白了之前他们两人的怪异。
莫言认出他了吧?
世界上最大的距离是你在我眼前,却要假装丝毫也不认识你。
莫言的心该是如何的煎熬!
如果风懂柔情,如果海懂真心,就让这破碎的天伦有再次重逢相聚,就别让这心的希望是海的一端,别让这梦的期盼是天的一方,再别让这亲情的呼唤再尽付诸于浪花远去。
颜颜(二)
“君影,你说,姐姐为什么不认我?”颜烈脆弱地像个小孩子,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心安。
“她也许有她的苦衷。”
看着颜烈一脸的疲惫,顾君影终究是有些不舍,拉着他,硬是让他躺在琴室的榻榻米上,这个榻榻米是她平时练琴累了,就稍微躺着休息一下用的,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君影,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好多的坏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孤苦,小时候没人爱,唯一爱我的姐姐也丢下我了,长大后,好不容易有了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结果却忘记我了。”
颜烈闭上了眼睛,他真的累了,这会儿一个月来为了找她,他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晚,一睡着就惊醒,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了意外。
顾君影没有说话,重新坐到钢琴前,安安静静地弹琴。
柔和的琴声,顾君影的气息萦绕,第一次,颜烈沉沉地睡去,只有那眉头还隐隐蹙着。
顾君影慢慢地走过去,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抚在了他的脸上,却怎么也抚不平他皱着的眉头。
顾君影走出琴室,莫言不在。
她去哪里了?
顾君影心里满是疑惑,抬眸望向窗外,却意外地在沙滩上看到了莫言的身影。
莫言穿着T恤和热裤,泡在海水里一动不动。
顾君影也顾不上有没有太阳,太阳烈不烈的问题了,拔腿朝莫言的方向跑去,她该不会有事吧?!
“莫言姐,莫言姐。”顾君影边叫边跑。
莫言没有出声。
顾君影裤脚也没来得及卷,冲进海里,抓住莫言的肩膀:“莫言姐,你没事吧?”
莫言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清明:“傻瓜,我怎么会有事?我就是游泳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莫言姐,回去吧,这么大太阳,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好。”莫言也没有坚持,拉着她走向沙滩。
顾君影心里是说不出的郁闷,裤子又是湿嗒嗒的了,这一早上她这裤子就没干过。
两个人都把自己洗刷干净,换好衣服裤子,肩并着肩,一起坐在别墅后面的葡萄架下。
别墅的后面本来是个小花园,顾君影爱吃葡萄,这海边的交通又不甚方便,几年前刚买下别墅的那会儿,顾老爷子便请人移植了葡萄树,小心照料着,想着要是|奇|这孙女儿以后住进来之后每天就有了新鲜|书|的葡萄吃,顾老爷子可算是未雨绸缪,直把她揣在了心窝里。
葡萄的长势很好,纵纵横横的葡萄藤,把庭院里的阳光剪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的,清风徐徐地一摇,几片碎碎的阳光偶尔从叶缝间掉落下来,但那是稍纵即逝的,像梦的碎片一样。大串大串的葡萄,从叶子缝里垂了下来,晶莹剔透,像是用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的一般,确实是金谷风露凉,绿珠醉初醒。珠帐夜不收,月明堕清影。(这是唐彦谦的诗句。)
莫言伸手抓了一把葡萄,握在掌心,她自然听顾君影讲过这葡萄的典故,良久,叹息一声:“君影,其实你很幸运。”
顾君影点点头,从莫言手里拿过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很甜,甜到了心窝里。这是爷爷对她的爱,虽然他总是不苟言笑的,顾君影知道他其实是很宠她的,要什么有什么,再加上姥爷他们,她到如今没有变成一个被宠坏了的骄纵小孩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时候,我的爸爸妈妈总是把我丢给佣人,他们总是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来看看我。曾经有一度,我以为带着我的王妈就是我妈妈,后来稍微长大了一点才知道我的妈妈原来另有其人,她形同虚设。没妈的失宠小孩真是可怜,我受够了风言风语,冷眼白眼也没少挨,磕磕碰碰长到了五岁。那年,颜家多了个儿子,我本以为弟弟肯定会比较受宠,因为他是个男的。颜家却依旧不见喜气。那时我就明白了,被我们称之为父母的两个人,他们没有心。”
说起往事,莫言的脸上没有伤心,没有喜悦,有的只是麻木。
莫言仰起头望着蓝天:“弟弟比我可怜,那时他生病,痛到哭不出声音,大人们都不在,我什么也不能做,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渐渐从苍白到透明,只能抱着他一起哭。我是多庆幸有一个弟弟,他让我觉得我的存在也是有人期盼的,也有那么一个人,我可以为了他用尽我的生命。就这么,年复一年的,我们居然也长大了。”
顾君影抓住了莫言的手,莫言和颜烈的童年竟是那么的孤苦无依,孤儿也不过如此,她是个孤儿,也能在亲人的关爱中长大,他们的父母真的就像莫言所说的没有心。
莫言笑笑,笑容里尽是嘲讽:“如果就这么下去,也许我还会感谢上苍,毕竟他们生了我,养了我。我那权欲熏心的父亲,居然要拿我讨好他的上司,一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一个老到当我爷爷都绰绰有余的男人。我没有出息地逃了,抛下了弟弟,一个人离开了家,我离开的那年二十岁,身无分文。那段日子真的就像噩梦一般,若不是碰见了他,这一辈子我都懒于回忆。”
“为什么刚刚不认他?”
明明是思念的,明明是想要靠近的,明明是还爱着的,为什么却又要竖起尖锐的刺,刺伤彼此,大家都伤痕累累。
“我不配。”莫言说的很轻松,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