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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晓燃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他却又笑了笑:“只可惜没法去看你比赛了。”
钟晓燃又晋了一次级,接下去的比赛便是进前十名的关键一场。也许是因为这次比赛至今都比较顺利,她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于是眨眨眼:“没关系。等我进了前十名你再来看好了。”
想必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信心满满,乐铭风笑了,刚要说什么,服务生却递上来一张纸条,原来是客人点的曲目。见他皱了皱眉,钟晓燃忍不住问:“什么曲子啊?”
“真奇了怪了。”乐铭风咕哝,“这几天都有人点些很专业的曲子,肖邦贝多芬李斯特的都出来了,这又来了个《野蜂飞舞》,搞什么?”
钟晓燃忍笑:“考验你水平的时候到啦。”
“这算什么,看我的。”乐铭风把那纸条扔桌上,起身时却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得听完了才许走。”
没提防他这动作,钟晓燃的脸刷一下烫起来。想给个白眼,他却已笑笑地往钢琴走去了。收回眼光时,钟晓燃无意间瞥见餐厅里有两个女孩子,眼神直往这边溜,其中一个的眼光在她脸上掠了过去,似乎并不友善。
看一眼坐在钢琴后的乐铭风,钟晓燃把脸转向窗外。窗玻璃上投满了树影,她看见自己的样子。有点乱的短头发。松垮垮的黑T恤。
是的。她从来不是美女。他却是个标准的帅哥。
《野蜂飞舞》急促有力的旋律已然突兀地响起来。餐厅里有人呛了口咖啡。乐铭风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居然还有空朝她眨了眨眼,很自得的样子。钟晓燃忍住笑,望望窗上自己的影子,悄悄做了个鬼脸。
虽然老爸电话里听起来没大碍,乐铭风一下火车还是直接去了医院。见到老爸,倒真是意外了一把——开了刀还是红光满面的,想来是爱情滋润的结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老爸的女朋友,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笑容温和,看上去并不讨厌。不过乐铭风也只能勉强叫她一声阿姨,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见她在病房里出出进进地忙,他想起妈妈,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阿姨出去时他问。
老爸的表情颇不自在:“没定呢。”
乐铭风没说话,好一会儿又问:“你……最近有没有跟妈联系过?”
乐爸看他一眼:“有……她挺好的,准备结婚了。”
“哦。”乐铭风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样?马上就大四了,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留校或者去交响乐团应该都没问题。”他想了想,“下学期还有一次比赛机会,有结果的话,可能选择会多一些。”
“唉,要是当时你参加了那个比赛,可能现在就……”乐爸却感慨了一番,又试探着问,“你……还想不想去留学?”
乐铭风愣了一下。老爸抓抓头发,“那天给你杨主任打过电话……他觉得你出去深造比较好。”看看儿子的表情,他补了一句,“而且钱方面现在也不是问题了。”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似乎被淡忘的事又翻上心头。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忽然让乐铭风有些窒息。他站起来:“嗯,我会考虑的。”
回到家才发现防盗门换了,乐铭风的钥匙根本就插不进去,只好打电话给老爸。乐爸在那头一叠声道歉,说马上让人送钥匙给他。他在楼梯口坐下来,随手摸手机出来拨给钟晓燃。
“你到了啊。”她很快接了,“你爸爸好吗?”
“他老人家滋润着呢。”乐铭风岔开话,“你在琴房?”
“嗯。明天比赛。”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软,却透着一份掩不住的兴奋,“也许会唱一首你想不到的歌呢。”
“什么歌我想不到?”乐铭风笑,“《野蜂飞舞》?”
“哈,那要怎么唱?嗡嗡嗡吗?”
她咯咯笑,显然心情很好。原先总觉得钟晓燃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女生,可是这会儿听起来,她的语气里似乎总有点儿不自觉的妩媚,乐铭风想起她微微笑时泛红的脸颊,只无意识地对着空荡荡的楼梯傻笑了半天。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地挂了。楼梯间有脚步声。乐铭风想,老爸效率挺高,再一看,竟是那位阿姨来了,朝他笑着点点头:“你爸让我拿钥匙给你,顺便帮他带几件换洗衣服。”
乐铭风看着她熟练地开了门进去,什么话也没说。她在玄关顺手拿了双拖鞋换上,回头朝他笑:“你穿你爸的拖鞋吧。”
乐铭风看了她一眼。她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讪讪地走开。
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家,他不过一年没回来,第一感觉就已是陌生。除了自己房间里的摆设原样未动,其他的种种痕迹,都显示着这个家已经有另一个女主人存在了。乐铭风把自己房间的门关上,在床头呆呆地坐了会儿。
床前有一块留言板。上面还钉着很多他以前的记事贴,随手涂的一些曲子和几张卡片。
其中有一张卡片特别大,很显眼。仔细看,原来是莫雅菲送给他的圣诞卡,落款处画着两颗穿在一起的心。他伸手把它扯下来。还以为当时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都销毁了,原来还漏了这个。
拉开窗帘。阳台上的风有些大,乐铭风没有出去,点燃了一支烟。烟雾中,满城的灯火,和着记忆一起扑面而来了。
“这次比赛有提洛音乐学院赞助呢,前十名都有奖学金,可以去维也纳!”莫雅菲第一次提到那比赛时,兴奋的笑容是他第一次见。
“我六岁的时候就梦想去读提洛啦。”她说这话时一脸憧憬,又拉住他手,“参赛名额肯定是你的,还有个备选名额,我让我爸替我争取下。不行我也可以自己申请自费去读……”
当时的计划,像所有恋爱中人会做出的一样,是两人一起去维也纳留学。因是国内的比赛,按程序由各个院校推荐参赛人员,而以乐铭风当时的状态,闯进全国前三也决不在话下,自然是艺大推荐参赛名额的不二人选。莫雅菲的水平虽然也有可能进前十,但若以备选名额参赛,怕是根本没有进决赛的机会。如果她不能通过这次比赛获得奖学金的话,自己申请提洛学院的难度也非常大。
于是乐铭风暗暗做了个决定。他十三岁时曾赴奥地利参加比赛,维也纳某音乐学院的钢琴教授非常欣赏他,还邀他去那里深造。乐铭风便写信过去,附上自己的演奏录像,询问教授是否可以得到学习位置。他打算,只要一收到教授的邀请函,就和老杨讲明情况,把他的参赛名额让给莫雅菲。
这事情他没告诉莫雅菲,哪怕是一起练琴时笑得太开心被追问也没说,只暗自兴奋,觉得这将会是个最了不起的惊喜。再没有比给心爱的人惊喜更快乐浪漫的事情了,不是吗?
可是生活里很多事情,往往只是惊,没有喜。
信寄出后的第三个周末,他发现了妈妈的外遇。他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缠着满手的绷带回家找老爸。医生说他那只打人的手伤势一点儿也不重,可他的好几个指关节都又疼又肿,简直像沾上了有毒的东西。乐铭风甚至不无恶劣地想,做第三者的男人想必都是像西毒和他侄子这号的,一身毒到处害人,最后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老爸根本不在家。那些天他一直在公司里连轴转,一笔货出了问题,近百万的资金砸在里面。要债的人把办公室的玻璃墙砸得粉碎,乐爸在拉扯中被推了一把摔在地上,小腿骨折住进了医院。
那一个星期,乐铭风的人生天翻地覆。莫雅菲打来电话时,他刚刚陪老爸吊完点滴,手里是一份妈妈寄来的离婚协议书,心情糟到极点。于是把家里的事都跟莫雅菲说了。下着大雨的那个夜晚,他记得她的声音柔和而真诚,让他安心了许久。
十天后乐铭风回校上课,发现校园里很多人对他行注目礼。他一直都是被关注的对象,只是这一回,大家的眼光变成了同情,似乎还有些幸灾乐祸。终于他被老杨叫去,才得知他的参赛名额已经由莫雅菲取而代之。
校长说,怕你家里出了事,比赛时会状态不稳定。老杨长长叹一口气。
乐铭风想,也许他并不在乎他的家事众人皆知,他父母的离婚变成食堂里佐餐的谈资;也不在乎他自己失去那个比赛的资格,或者被人看作有抑郁倾向的钢琴师,再弹不出优美的音乐。也许他在乎的,只是那个最信任爱恋的人,在这一切发生之后,甚至不曾有过一句解释的话。
莫雅菲去比赛的前一天傍晚,他在校园里遇见她。初夏的风热烈悠长,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美丽。他在原地站定了,看着她。想,只要她来解释,说什么他都愿意相信她,原谅她。然后告诉她,他收到了教授的邀请函,只是暂时爸爸拿不出钱来供他留学,也许他会晚一个学期去维也纳找她。
可是她没有。站在那儿,眼神躲闪。乐铭风等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败的一个夏天。不说话,成天泡在泳池里。大曹常常来陪他,也不说话,在水里来来回回地游。有时他们会待到天黑,看夏夜的星星慢慢在头顶明亮起来。也许在那里,才会有所谓永远,而所有人间的誓言,是不是都无法穿越这数万光年的旅程,都会堙没在浩瀚无边的黑暗里呢?
夜色早已在眼前浓重,亮着一片繁密的星星。乐铭风把烟头摁在窗台上。用力把那张圣诞卡折成飞机,他把它掷了出去。风呼啦啦地吹着,这只飞机在空中翻了两滚,竟又转了方向飞回来,一头撞在小阳台的墙壁上,簌簌着,跌在了他的脚下。
三十三 想唱歌
三十三
钟晓燃小时候被蝎子蛰过。长大后,她常常会生出种感觉:生活里有很多讨厌的人,害怕的事情,会像蝎子一样,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当你全神戒备时,它不出现,却在你以为躲过它的时候,突然竖起尾巴上的毒针,给你致命的一击。
早起接到向宇的电话时,她还没意识到,这一天的遭遇战已经拉开了序幕。放下电话她就往band房赶,因为向宇说当天下午有一场试唱,是他一直在联系的本市某夜总会,原先驻唱的乐队合同已满,正急需一个新的驻唱乐队。钟晓燃知道向宇为此事已经奔波了很久,于是什么也没多问就赶去排练,虽然当晚还有比赛,不过参赛的曲目已经成竹在胸,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乐队的其他人似乎也比往常兴奋,在band房里热烈地讨论着要唱的歌。据说这家夜总会鼓励他们自己创作,常去的客人里有很多是音乐圈的人,不少乐队和歌手都在那里被发掘……
“晓燃你主唱吧!我给你和声!铭风不在,键盘的部分我替他来,咱们先别告诉他!”小曹叫。
“对啊,”连一向沉着的向宇都免不了激动,“咱们把这个据点拿下,也给他个惊喜看看!”
快歌自然是选那首《夸父》,又选了一首抒情慢板。钟晓燃和他们一起排了两遍,对自己的声音状态非常满意。直到大家坐车到了夜总会后,见到还有好几支来试唱的其他乐队,才稍稍冷静了些。
“没事,咱们一定是最棒的。”向宇说。
等了一会儿,试唱还没开始,钟晓燃便去找洗手间。因是下午,夜总会还没开始营业,走廊里空荡荡的。好容易才看见了女士间的标志,钟晓燃走进去,有个女生正在洗手,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个照面,钟晓燃竟有种血液凝固的错觉。
长发,弯弯细眉,一双微微含笑的眼睛。居然是莫雅菲。
钟晓燃想,她不会认错的。因为她站在那里,简直和当年没有什么两样,同是一袭淡雅的长裙,水莲似的亭亭玉立着。只不过这一刻,她的神情有些冷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钟晓燃迟疑了一瞬。不过就是这一瞬,莫雅菲再次抬眼看她,脸上已换了笑容:“咦,你不是……”
她抽了纸巾擦手,然后一拍掌,恍然大悟似地:“我想起来了,你在Blue唱歌的对不对?”
钟晓燃还怔着,莫雅菲已经走上一步:“你忘记了?有人要你喝酒,我换了杯水给你——”
她居然记得。她居然认得她。钟晓燃一时太过惊讶,来不及细想,忙回她一个微笑:“我记得。都没有谢谢你呢。”
“咳,举手之劳。”莫雅菲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你现在到这里唱歌了?”
钟晓燃随口答她,心里却只盘旋着一个问题:她怎么会在这里?按照段倚灵说的,艺大流传的旧闻,不都是说她去维也纳留学了么?
耳边却听莫雅菲说:“我记得你唱得挺不错的,现在在学声乐吗?”
“嗯。”钟晓燃看看她,终于还是说,“我现在在艺大。”
“啊,那我们是校友啦。”莫雅菲扬起眉毛,又惊又喜的样子,“我刚从维也纳回来,还没去艺大看过呢。嘿,琴房楼还在修吗?”
连问了几个艺大的问题。钟晓燃答着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荒唐:她到底在干什么?和情敌叙旧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雅菲却似丝毫未觉,像老朋友一样聊着,只在最后一个问题时微微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