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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江南觉得心中有些烦闷,此时宇文垂的阴影已渐渐淡了,便独自出门散心,不觉踱出城外,来到玄武湖边,心想要是能遇到若雪就好了。一边走,一边正想做出一首诗来,以诉心中忧郁。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名少女,白衣胜雪,笑吟吟的看着他,美若天仙,全无人间烟火之色,真是心想事成,来人正是若雪。
江南大喜,心想:“自己和若雪真是心有灵犀,自己想见她,居然马上就见到了。”快步迎上去。
若雪红脸道:“江南哥哥,我好想见你,对不起!”
江南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呆了一呆,柔声道:“你想见我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想见你呀!”
若雪道:“我见你让你为难了吧?杜姑娘会不会不高兴?”
江南忽然觉得若雪说话有点怪,她以前有意回避有关鹤鸣的问题,在江南面前宁可自欺欺人,暂时忘却现实。这次却主动提起鹤鸣,而且毫无愁苦之色,况且她和鹤鸣是金兰姐妹,若是提到鹤鸣时都称他为姐姐。仔细一听,她的嗓音也似有些沙哑。平时若雪除了美貌,声音也极好听,十分悦耳,此时声音也很好,却没有那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见到自己有些激动的缘故,于是说道:“那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到过我的得书房?”
若雪犹豫了一下,道:“没有,我很想见你,刚到南京就遇到你了。”
江南心想:“我的诗笺上那一滴水渍,看起来很想一滴眼泪,如果不是若雪看见,不至于会流泪。鹤鸣看见当然会伤心,但她离家很久,已经回去了,没有看到那张诗笺,若雪却说没去过书房,那会是谁的眼泪?难道是李月娥?她有如此武功进去,却又不惊动点苍派的人吗?或是那根本不是眼泪。他觉得若雪是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似平时机智,说不定还是去过的。”
若雪道:“江南哥哥,我们不要说别的,好容易相见,我们一起走走吧!”
江南道:“嗯,你去查过绝堤的事没有?”
若雪道:“没有,我们不要说那些烦人的事好不好?”
江南想:“自己也真是的,尽说些不愉快的事,两人好容易见面,应该说些高兴的事。”转念又想:“她以前对决堤一事很是热心,这次怎么忽然没了兴趣,也许是很久不见自己,不愿再说别的话题。”
若雪不再说话,闷闷的走在前面,江南觉得愧对于她,也不知说什么好,江南又找个话题跟她说话,若雪又把话题扯开。江南又觉得奇怪,过去若雪和自己在一起,总是要找些话题来说,就算没什么说的,哪怕说些诗词什么的,也不愿冷场,但今天却老是不说话,弄得自己很尴尬。难道两人一段时间不见,已是分生了,没有话题了,江南想到这,不免黯然神伤。也许若雪知道自己选择了鹤鸣,此番前来只不过是要跟自己说清楚
第四十五回 念兹在兹逢爱侣 怕
若雪在前面带路,不到半个时辰,带着江南来到湖边的一家小酒肆,要了一壶酒,几个小菜。等着酒菜的时候,若雪也不跟他说话,总是东张西望,甚至溜出去了一会儿。江南也喝奇怪,他觉得自己这次没有像过去那样,只要跟若雪在一起就高兴得找不着北,混混惑惑,他一进酒肆,就看见里面坐满了人。一个算命先生,漫不经心的在喝酒;两个酸丁秀才,斯斯文文的在行令;几个贩夫走卒,大呼小叫的猜拳;还有一个云游道人,自顾自的在吃饭;掌柜和小二,忙里忙外的在张罗生意。这个酒肆再平常不过,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于是江南放放心心的坐着,准备和若雪叙叙别来之情。
若雪斟了两杯酒,举杯道:“为我们再次相逢,干!”说罢,一饮而尽,然后眼睛看着江南。
江南觉得奇怪,若雪以往和自己小酌两杯,也是常有的事。但她喜洁成癖,从不来这种小酒肆。她虽然内力深厚,酒量却浅,一小杯下肚,立刻面带春色,喝酒从来没有那么爽快,总要行酒令,吟诗作对,或者找些话题来说。每次打一升酒,自己只怕要喝九斛,这回怎么如此爽快,一口喝了平时一顿的酒,难道她借酒消愁?若雪盯着他,那种眼神,不是平时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而是期待的眼神,好像期待他立刻把酒喝下。此时江南又想起若雪初见他时,回答他是否到过他的书房时犹豫了一下,她为什么要犹豫?于是江南又问道:“你是不是到过我的书房?”
若雪又犹豫了一下,道:“既然你知道我到过,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老是要说不愉快的事?”
江南忽然在想:“什么才是愉快的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江南对她有些愧疚,但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流泪,居然滴在我的诗笺上?”
若雪道:“还不是因为想你。”多好的理由!
江南道:“你还记得那首词么?”
若雪道:“不记得了。”
“感动得流泪也会忘?”江南想。
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四个字划空而过。
“阴阳老怪!”
江南表情略有变化,“若雪”已经向江南出手。
如此近的距离!
如此亲近而信任的人!
如此高手发出的如此迅猛的招式!
世上又有谁能抵挡?!
如果有,也绝不会超过四个,其中一个,就是——孟江南!
幸好前几天鹤鸣就向他说过,魔教的人还是有可能向他报仇。
幸好他刚好猜到那是阴阳老怪。
幸好他还没喝那杯酒。
幸好他武艺超群。
那一掌已经拍了过来,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瞬间就到,阴阳老怪是魔教四大高手之一,一掌劈来,岂同儿戏?然而他看到江南似乎已经猜到他不是若雪,所以他出手太急,没有先缩回右手就出招,也因此而劲力不足。江南右手把酒杯向阴阳老怪扔去,左手在胸前一挡。
这一挡很是勉强,江南的左掌挡住了阴阳老怪的一掌,但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准备,江南的左掌背被打得撞在自己的胸口。他立时被劈得向后飞出,那杯酒也碎在阴阳老怪头上。酒肆中的所有人立刻向江南出手,所有人!包括掌柜、小二、正在饮酒的客人,这些人看起来互相并不大可能认识。从算命先生、贩夫走卒,到酸丁秀才、云游道人什么人都有,看起来绝不是一路人,然而瞬间之后都成了武林高手,同时向江南攻来。
江南虽然挡住了这一招,但因距离太近,还是受了点伤,若非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此时已重伤倒地,任人宰割。他喷出一口鲜血,心中反觉烦恶之感减轻了些。四面劲力传来,暗器飞至,兵器拳掌也是纷纷逼近,他来不及吐纳缓过气,也顾不得身后有什么危险,只能飞速后退。他感到门边一掌劈来,挡住退路,掌未到,劲力已到,看来劲力不弱。但如果他不继续后退,势必被屋内攻来的各种招式、暗器击中,如果他继续后退,势必撞到那一掌上去。
怎么办?江南武功虽高,但行走江湖时日不久,一时难以应付,只得运气于背,加速后退。说时迟,那时快,江南无可选择的情况下,已经撞上了那一掌。“砰”的一声,那人和江南一起飞出,去势比江南还快,鲜血狂喷!江南却也伤上加伤,此时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避开了数十件暗器。
若是阴阳老怪级别的高手追出,江南一定难以逃脱。幸亏江南反击的一杯酒,和着血往下流,迷住了阴阳老怪的眼。而且那杯酒是想要毒死江南的,既然有毒,他就得先把酒清理干净,等他抹净眼前的血和酒,飞身追出,江南已经站定,剑已出鞘,只要江南剑一出鞘,能够抵挡的人还有几个?
江南此时已受了伤,身处危险之中,他不再顾及是否杀伤人命。酒肆中的十余人,酒肆外的十余人纷纷围上,其中两人已经出手,没看清是何招式,已然倒地;又上去两人,手腕中剑,兵刃落地;又上两人,却都变成瞎子。魔教中任何一名普通高手扑向江南,除了挡住阴阳老怪出招,不会取到任何作用。而且在出招的同时,江南渐渐缓过气起来,出招越来越顺畅。这些人都是阴阳老怪的手下,他们全力协助阴阳老怪围攻江南,但他们的武功,非但伤不了江南,反而让江南在出击的时候慢慢恢复。
第四十五回 念兹在兹逢爱侣 怕
阴阳老怪看了看形势,江南只要一剑在握,纵然嗜血狂魔再世也是枉然,知道今日已然事败,叫了一声“扯呼”,率先逃走,魔教中人四散而逃。这也是事先约定的,如果大家一起逃走,或许一个也跑不了。阴阳老怪掉头狂奔,他想江南连中两掌,受伤不轻,自己虽然胜不了他,逃跑应该没有问题。
可惜,他错了。武功到了江南这个层次,虽不敢说天下无敌,却已是常人无法理解的。阴阳老怪也无法理解,所以他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判断自己逃得了。
江南眼睁睁看着他逃,没有追,而是站在原地吐纳,运气。很快,他恢复了内力,虽然伤还没好,但按诏狱奇侠所受方法,可以暂时保持战斗力。他不愿多所杀伤,但更加珍爱自己的生命,放走了阴阳老怪,自己就像睡在火山口上,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阴阳老怪。于是等他缓过劲,飞一般的向阴阳老怪逃走的方向奔去。
地上血迹斑斑,阴阳老怪头上伤得不轻,酒里有毒,这毒药使伤口血流如注,不能自止。正当阴阳老怪觉得逃远的时候,江南已经追上了他。阴阳老怪发力狂奔,忽见前面一人挡住去路,定睛一看,这一惊可不小,江南已经抄在前面,阴阳老怪一张极丑陋的脸对着江南,满脸是血。他没有化装,却已不是若雪模样,一张丑陋的脸,身着若雪平时爱穿的白色衣裙,身材也忽然长高了些,衣服极不合身,着实奇怪而滑稽,又有几分恐怖和诡异。江南站在他身前六尺处,剑尖已是遥遥指着他。
只听阴阳老怪以沙哑的,不男不女的声音道:“还是被你识破了,好!不错!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一辈是该退出了。”
江南冷笑道:“一个人,要想伪装丑的人,其实很容易,你偏偏要伪装美若天仙的梅若雪,不被识破才是怪事。如果人人都能装成美人,那么世上也就无所谓美人了。”
阴阳老怪道:“我不信你是因为我装得不像,我以内力改变容貌,只要看到那个人,就可以变成他的模样,绝不会不像,定是言语中露出破绽。如果我不以内力改变容貌,耗去我不少内力,那一掌如此之近,只怕你难以抵挡。”
江南道:“不错,你若全力一掌,我定是难以抵挡,但你如果不装成梅若雪,以你这般丑陋模样,只怕没人会让你站到一丈以内。你在一丈之外向我出手,你说我能不能抵挡?当年杜鹤声被你们杀死,就是你立刻装成他的模样,也是用内力改变自己容貌?”
阴阳老怪道:“不错,无论是谁,只要他不是神仙,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化装成另一个人。我本想随便装成一个庄丁,碰巧杜鹤声穿着普通庄丁的服饰,我猜他本是想鼓舞庄丁的士气,却被我钻了空子。不过,一招就杀得了他的,却只有我大哥。”江南道:“你装成嗜血狂魔或许还能吓一吓人,只不过他的武功你装不出来。”
阴阳老怪道:“好!我今天就以真实功夫和你一战!”
魔教四大高手中以嗜血狂魔武功最高,连嗜血狂魔都被江南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天下皆知的事。阴阳老怪也知道,但他能怎样?难道让他跪地求饶?他宁可死了,也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对于绝大多数高手来说,尊严比生命更重要。于是江南准备看看魔教第二高手的身手,他已经准备好,看着阴阳老怪,要见识一下他的武功。
阴阳老怪从腰部取出一条九节鞭,发疯般攻来。招式紧密、迅速、疯狂,如狂风、如暴雨,连江南也不禁气为之夺。然而江南这样的武功,绝不是“高手”两字形容得了的。只见江南从容应对,数招之间,阴阳老怪的九节鞭已经落地,而他的右手仍然紧紧握着鞭柄,右臂已经齐腕而断。他宁死不放手,哪怕连手也失去,兵器在手他也不是江南的对手,丢了兵器他更是无从拼起。
江南道:“嗜血狂魔死的时候,曾说魔教中人天性凉薄,不会为他报仇,但你还是来了,确实是有情有义;你宁可手断,也不放弃兵器,也算是英雄气概。你去吧,要想找我报仇,随时奉陪。想杀孟江南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也不多,宇文垂我也没怕过。”
阴阳老怪道:“好!真英雄!真好汉!你今日不杀我,我还是承你的情,从此也再无颜找你报仇。只是我们魔教中人并非凉薄之人,今后找你的人还多。只不过老大死了,大家互不统辖,否则你今日未必能赢。”
江南道:“不错!贵教人才济济,确实难斗。多谢相告,告辞了,后会无期!”说罢,飘然而去。
阴阳老怪呆在当地,自言自语道:“真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