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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和帕西菲卡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德鲁王城旁边的“天之阶梯”——一座由浑然一体的花岗岩台阶层层叠加而成,简直像是人造的巨型楼梯似的奇怪山丘。
呈半圆形将王都包围在其中一半的天梯一共有六阶台阶。每一阶的高度和宽度完全一致,都是一百五十米。每一层台阶的侧面垂直和光滑的程度都可以比拟王宫的围墙,台阶的平台上却平整到倒下的牛奶完全不会朝某个方向流淌。这样一座山丘当然不可能是自然形成,也并非人力所能及,而是真正的神迹。
那的确是在两百年前,由祈愿咏星拉赫为了拯救随时可能被山体崩塌活埋掉的整个城市与市民,而用自己与星选者的全部作为祭品,向迪瓦女神求来的神迹。
虽然祈愿完成之后,拉赫就被带回神殿完成她的“侍奉之刻”;但是为了纪念,国王还是下令在天梯的最顶端为拉赫建造了一座宫殿,每年向祝福的民众们开放一天。而平时的天梯六阶也有军队驻守和巡逻,禁止普通人进入。
不过反正对莱恩来说,禁区这种东西设与不设也没所谓。可是在莱恩轻松地跃上三阶台阶之后,帕西菲卡却突然要求停了下来。然后她就走到了平台边上,一点都不畏惧地在边缘上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下面的城市很久很久。
那是和白天的活泼截然相反的另一张脸,但是莱恩却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心情。白天被她拉着逛遍整个街区,不知疲倦地见过每一个街坊亲戚的,让莱恩早就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总觉得……像是在道别,而且是“永别”。
所以现在莱恩担心的,是怕她真的就这样跳下去。
“莱恩。”帕西菲卡依旧凝视着下面灯火阑珊的城市,突然开口问道,“我想回去。”
“不用上去了吗?”
“嗯,因为靠近了才发现,”她回头向上望去,宫殿被上面的几阶台阶阻挡着,连影子都看不到:“那个地方原来是那么的黑,那么可怕……”
“那地方不是你想去的吗?”
“不知道。”少女低下头,用手指在地上胡乱划着:“只是我一开始以为,我应该可以下定决心的……”
“那现在呢?”
“现在啊……”少女苦笑着向着下面灯火灿烂的城市伸出手去,空空地捞着些什么,“现在……果然,只有在想要离开它的时候,从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才刚刚发现原来那里是那么的明亮和温暖。”
“你只是一开始就不想去吧。”
静了好一会儿,少女抱起膝盖,将脸埋进去点了点头:“……嗯。”
“那就不要去了,回去吧。”
“不行的……有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的。就算自己不想,也是必须去做的。”
莱恩想了想,走过去坐在了帕西菲卡的旁边,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顶,“不要再打哑谜了。把事情直接点全都说出来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的。”
“不要老是拍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帕西菲卡立刻生气地打开莱恩的手,不过反倒是对他的要求没什么意见。她抬头想了想,干脆平躺了下来。像条虫那样懒懒地在地上蹭了半天,她总算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而,满意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讲。
“白天你都见过了,我家就住在老城区,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爸爸妈妈都去世的很早,哥哥姐姐则接替了他们的工作,在宫里当差。”
“嗯……我本来以为,我应该会就这样平淡地过一生吧……不,应该说是这种程度的自觉也没有。谁会去想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可是有一天……某个大贵族却突然出现在家里,说我是他遗失多年的女儿。”
“问题,就从这里开始了。”帕西菲卡一个翻身又坐了起来,脸上有些阴霾,“其实,他来找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突然找到了我的下落,而是有一件事要我去做。”
“不得不说,那件事情很重要,而且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唯独对我来说……其实哥哥和姐姐也不同意,他们觉得这对我不太公平。但是我自己却觉得不能那么自私,所以就跟着他们走了。”
“后面的你就都知道咯,我在那个大贵族家里那里呆了几天,觉得实在闷得受不了,于是就偷偷逃出来想透透气,然后就遇到了你了呗。”
等了半天也不见後文,本以为会听到一个漫长故事的莱恩有些诧异地住扭头看向了少女:“……就这么……完了?”
“是啊,你还要如何?我讲得还不够清楚么?”帕西菲卡没好气地应道。
“当然完全不清楚啊!这当中有太多关键部分含糊带过了吧!比如他们要你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你很八卦哎!这种程度的对你来说就算优待了,难道要我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详细到母鸡的三围都要告诉你么?”少女生气地推了一把莱恩,“而且那些事情确实很重要 ,不能四处乱说的啊。”
“好吧好吧。反正大致情况我知道了。”莱恩撇撇嘴。反正贵族家的事情光用猜的就知道,无非就是那几样,不外乎就是政治联姻,人质,地下情人之类的交易罢了……确实,安定对于大多数人,甚至是两家最底层的仆人都有着好处,唯独对那个女孩子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所以……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件事情,”迷茫逐渐浮上少女的脸,“为了很多人能够好好地生活着,我牺牲自己……这样应该是对的吧?”
“那么,你想听听我的意见?”
“嗯”
莱恩知道帕西菲卡只是想找个人来肯定她的想法,好让动摇的决心重新固定下来。不过很可惜,他偏偏是最懒得管这种的人。所以他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我的意见就是: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这种想法就是放屁!”
“唉——唉???”
“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凭什么要让别人来遭罪,出来的幸福却是你自己享受?”
“呃,这,这个——”
“所以你看,事情不是很简单吗?谁要幸福,谁就自己去想办法,管你什么事。”
“可,可,可是——”少女被从未见过的态度震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们说,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做到……这样的话,果然我不去做就不行的吧……?”
“只有你才能做到所以你要去做?这种话就更加是放屁了!”莱恩嗤之以鼻,“你是人,他们也是人。怎么可能有他们全都做不到,只有你做得到的事情?虽然是有些事情你做起来比较方便比较有效果,但是又凭什么,要用牺牲你来成全他们的方便?”
“而且,你仔细想想,‘能做到’和‘要去做’,这是根本就是没关系的两件事啊。‘能做到’根本构不成‘要去做’的理由吧?只有‘有好处’,才能构成‘要去做’的理由吧?所以那些说出这种话来劝你的人,他们心里想的根本不是因为只有你能做,而单纯只是你来做对他们最有好处而已。”
帕西菲卡已经完全愣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可……可是,人不能只为自己的。你难道,在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在乎的人吗?”
“对,所以你要分清楚你应该在乎的人和应该不在乎的人。”莱恩笑了。
“比如你的哥哥和姐姐,是你应该在乎的人。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要求你去牺牲来成全他们,你的牺牲给他们带来的只会是不幸福。而至于那些要求你去牺牲的人,和从你的牺牲将会得益的人……”莱恩果断地说道,“管他们去死。”
少女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所以,好好想一想吧。到底是和自己在乎的那些人一起幸福呢,还是牺牲自己让与自己没关系的那群混蛋们白白幸福?”莱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总结道。
帕西菲卡也站了起来:“回去吧。”
“想通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少女抱着肩膀点了点头,“嗯嗯,果然还是回去叫上夏侬哥和拉克薇尔姐,先从这个国家逃走然后再慢慢想好了。”
国家?有点夸张了吧……莱恩一边嘀咕着,一边忍不住又伸手拍了拍少女头上那不存在的猫耳。
“啊对了,既然要下去的话,就顺便奖励你这个好了。”他打了个哈欠,伸手向着少女腰上揽了过去。
正在握着拳给自己打气的帕西菲卡突然觉得身体一轻。过了两秒她才突然反映过来,自己竟然被莱恩拦腰抱起了:“唉,唉??你……干什么?”
“刚才说了,奖励而已。”
“所以说你干……啊啊啊啊———!”帕西菲卡的抗议只来得及到了嘴边。一瞬间,猛烈的加速感像一只大象一样压上了身体。前一刻还满脑子的害羞和恼怒,一下子被冲击感洗刷得一片空白。她现在只觉得内脏都要被那股霸道的力量从身体里拽出来一样,别说开口说话,连想控制住自己不叫出都不可能。
不过只是片刻之后,胸口就恢复了顺畅。帕西菲卡睁开眼睛,想要松下的一口气却再次卡在了喉咙里。
青黑色的夜空不知何时贴近到了眼前,占据了整个视野。
她有些犹豫地低下头去,看见那明亮的城市仍在自己身体下面遥远的地方闪耀着。而在在城市的旁边,却多出了一座小到可以用手掌盖住,形状有些奇怪的小山丘。而本该在城市和自己之间的,天梯那灰黄色的地面,却已经彻底被黑暗的虚空所取代。
自己正身处高空之中,脚无所踏。
不过没有任何虚浮的恐惧,托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正带来的一种大地般的安稳感。
天幕上的星点接近的像是一伸手就能抓到的萤火虫,无形的夜风从遥远的前方奔来,急速掠过耳边之后,又消失在脑后同样无尽头的夜色之中。呆呆看着那美丽的景色,帕西菲卡扯了扯抱着自己的青年胸口的衣服:“莱恩……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惨叫?”
“为什么你要惨叫?”
她大致确认现在自己仍然身处现实。因为对方的回答仍然是现实的没好气,而不是像一个少女应该做的梦中那样的深情和温柔。
“因为我现在在半空中哎!还是这种掉下去就会摔成肉泥,连比鸡蛋壳还大点的肉都找不到的高空哎!如果我不是在做梦,当然要惨叫出来才比较像个正常人吧?”
“……你要是真的叫出来,我马上就把你这个人形鸡蛋丢下去。”
只老实了半秒钟,活泼过分的少女很快就恢复了吵闹,拉扯起莱恩的衣服来:“啊对了对了,让我看看你的武灵!是不是很漂亮?虽然按照你的审美多半会令我失望。”
“没有。我不是用武灵飞行的。”
“切,没用武灵,难道你光凭吼一句‘我要飞’的气势就能飞起来么?”
“被你看出来了。”
“呃,不和你争……”
这一次,两人之间的吵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比起来,有着更美的东西等待他们去感受。
“教你一点东西吧,要选什么的时候,就把两样东西都放的离开自己够远,才容易看清楚真实的全貌。所以,现在你看清了吧?哪些是真正珍贵而不应该舍弃的东西,哪些只是远远看上去好看的垃圾。”
帕西菲卡将视线从丑陋灰暗的山台移到那座灯火漂亮剔透的城市上,看得有些出神。
一会儿,她才轻轻答道:“……嗯。”
卷三·;天之河,流星之双子 第四章 康德说
更新时间:2012216 17:11:15 本章字数:7184
时间回流到天黑之前。
直到黄昏时分,帕湫莉仍未能摆脱困惑,反而陷入了思维的迷宫之中。
她所苦思着的,并非只是那一个是否砍手的简单选择。
在那把小刀递到她的面前的时候,一瞬间从如镜般的刃身上反射过来是那样的刺眼,令她顿时明白了隐藏在这个选择背后的真正问题——她是否,真的做好了为追求真理而付出一切的准备?
是“一切”。
常春藤学会的学者们,无一不是将对真理的探求作为毕生信念的人。身为其中的一员的帕湫莉虽然年纪幼小,但对于真理的执着却毫不逊色于其他人……或者说,正是因为她有着同样坚定的追求,才会被认同成为学会的一员。对于她来说,“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追寻真理的事业”这一句话,并不只是一句誓言,而是一种从小到大一直遵循着的生活方式。
可是,这所谓的“一切”到底包括了些什么?帕湫莉发现自己从没认真去想过这一点。以前,她只是一直简单地坚定着:如果有一天自己需要将生命献上而去追求真理,她将毫不犹豫。为此,她也简单地骄傲着:连生命都可以的话,更不用说其他。
但是现在她赫然发现——道德,原则,尊严……在生命之外,有着更多沉重的东西。
她可以为了真理而献上自己的生命。但是她是不是可以为了真理,而连道德都舍弃掉,去夺走别人的生命?
她是否,真的可以为了真理,而舍弃“一切”?
从理智上来判断,目标明确的她应该说“是”。但是……她直觉并不是这样简单。尽管说不出理由,但她坚决地认为这样的想法其中必然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也因此,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