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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今次听小宫女说了,我便再按捺不住要跑出来瞧瞧。
一路上倒也见着许多在雪中依旧站得笔直的护卫,见着我也不拦不问,想是洛晋早已吩咐了什么下去。
就这么晃着,我走到了一处开满了花朵的梅园中。
百花凋零之际,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这座园子中的梅花尽数绽放。疏影横斜,花似艳霞,更有沁人心脾的幽香温柔涌来。
当下便抑不住喜爱之情,我抬脚迈了过去。却没想梅树下的土地甚是湿黏,只觉脚尖一滑,我便要狼狈摔个四仰八叉。
耳边却突地传来洛晋声音:“老大的姑娘了,怎地走路总是要摔跟头。”他勾住我的腰腹往后一扯,我便重新稳稳当当地站直了身子。
洛晋今日穿了绛色团龙暗花的裘服,头上罩着防冻的羔毛护耳,倒是比之前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看着可亲许多。
他朝前行了两步,折下一束梅花,堪堪向我脸上指来。
我正待要退后,他道:“这次若再摔倒,我便不扶了。”
听了他这话,我便再不敢动作。摔了倒也无妨,只是弄脏了衣服便要麻烦宫女们拿去浆洗。滴水成冰的天气,还让她们如此辛苦,我着实不忍。
于是就只能僵直瞪着洛晋将那束梅花插入我耳边鬓发之中。
洛晋退后瞧着,慢慢浮起笑来:“这般倒也好看。”
虽笑着,眉眼之中却尽是疲惫。兼着他近似透明的苍白皮肤,我便恍然生出错觉,似乎只要伸手一触,眼前这人便会塌损碎裂。
将这错觉晃到脑后,我多嘴说道:“你这几日看起来似乎很累。”
洛晋点头:“不错。朝堂之上的确有件棘手的事情。”
“哦?莫不是那些大臣们要你娶亲?”
洛晋听了我如此说,当下便用了略带讶异的眼神打量着我:“你倒猜得极准。”
我撇撇嘴:“从如今的京都便可看出,你颇懂治国兴邦之道。何况你身边还有莫锦程这般得力的臣子辅佐在侧,所以那些大臣定不会为此来难为你。你已做了好几年的皇帝,却至今未曾婚娶。这就不怪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蠢蠢欲动了。”
这番推断说完,洛晋便又笑了:“你倒是说得极准。现下你可有什么法子,让那些大臣乖乖闭了嘴巴不来烦朕?”
我摇头晃脑道:“甚是简单。你便顺了他们的意,从中择取几位合适的放入后宫便好。至于后位嘛,暂不定下也可。这般也可免得外戚分权。”
“我倒是有个人选。”洛晋朝我微眯起狭长双眼,“她无父无母,孑身一人,我娶了她便不用怕外戚专权。她不畏权势,见着我也敢直呼我的名讳。她还亲民良善,能与宫女内侍们打成一片。且,她不喜欢我,这般就不会因着我的冷落还嗟叹心碎。”
我就知道他会将话题引至我的身上。正待要开口打断,便见他转身仰脸看向从从梅树:“楚新雨,我的母妃便是在这梅园中喝下鸩酒,自尽而死。”
“母妃带有一半的番人血统,因着姿容艳绝而被父皇看上带入宫中。她将情意全部倾注在父皇身上,开始也甚是得了几年宠爱。只是父皇的宠,再多也只是一时,得了两个美貌胡女后,便渐渐冷落起了母妃。兼着嫌弃我的容貌不够英武,更是对母妃的态度日益暴躁起来。他说,你这下贱的混种,生下的子嗣也是这般蠢样。”
“心灰意冷的母妃,神智渐渐不清起来。许多时候听见宫人的脚步声她都会以为父皇来看她了,便急急唤人帮她描妆换衣。穿戴好之后,却在渐渐流逝掉的时间里黯然垂下头去。如此折腾了几年之后,在梅花初绽的一个冬日,她饮下毒酒,靠着树身,慢慢萎顿下了身子。”
“听闻母妃逝去,父皇只是不耐地挥了袖袍道,却临着年末死了,真是晦气。宫人们递话私语的时候,我就躲在一旁。我还记得当时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在掌心抠出血痕。我亦是在此刻暗暗起誓,此仇必报。”
“我去向父皇请辞。我说,身子孱弱,想去学武。父皇道,你想去便去罢,只要不在我眼下出现便好。于是没等到除夕,我便出了皇宫。那年,我还未满十岁。之后我偶尔回来,趁无人时进入园中,依然能感受到多年前母妃的绝望无助。”
“楚新雨,我便是在此时再次碰着的你。”
彼时我正恍悟着为何洛晋的双眸颜色异于常人,突地听到他说起再遇见我是在此地,便不由地一愣。
我看看这园子,只觉有些眼熟,却实在不记得于此和洛晋有过什么际遇。
洛晋笑笑:“你那时满脑子大概都是莫塍吧。所以瞧见我这张寻常女子见了便会脸红耳热的脸,也只是淡淡问了声好。”
穿着厚实夹袄的小女孩,将脚高高踮起,闭上眼睛去闻那枝梅花的香味。而后睁了眼,朝他笑道:“哥哥,这花儿真好看,味道也是好闻得很。”
洛晋一早就认出了她便是初春时因着迷路蹲在巷道哭泣的小女孩。声音依旧脆生生的,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摇起了一串银铃。
她看着只着了单薄棉袍的洛晋道:“哥哥,你不冷么?”不待他回应,就将手中暖炉塞入他怀中,然后攥着他的双手贴了上去:“我的手炉可暖和啦。给哥哥捂着正好。”
女孩子的手柔滑温暖,洛晋觉得被她指尖触到的地方,都渐渐发热起来。便连她没碰到的脸颊耳廓,也迅速浮出大片红云。
洛晋觉得尴尬,忙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假咳了两声。他也曾揽过美人盈盈细腰,也曾抚过凝脂如玉的肌肤,却不知为何如今会为了一个还不知人事的小丫头的无意碰触,而害羞至此。
想了想,洛晋换了话题问道:“你既喜欢,我便帮你摘下一束可好?”
“不好。”小丫头摇摇头。
“为何?”
“花离了枝头,便会枯萎死掉。它们辛苦待了一年才得绽放,我若摘了,实在是有些残忍。”
大大咧咧去爬狗洞,细心丢下珠子找回原路。洛晋想,除了以上两点,这丫头还挺良善。
这良善的丫头接着道:“这些花儿开得很好。这园子的主人应该很是用心。”
洛晋便想起拿了剪子细细修掉多余枝节的母妃。细瘦的手指,认真的眼神,因着满满梅树衬着,更显身影单薄。
洛晋眨眨眼,然后朝比他矮了不少的小女孩弯下腰去:“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见女孩翘起粉嫩唇瓣:“我叫楚新雨,今年十四。楚联便是我的爹爹。今日我是跟着娘亲来赴皇后娘娘设的冬宴的。”
“……那么,哥哥你又是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挚爱
洛晋正待回答,突地远处传来一叠声的呼唤:“新雨,新雨。”
小女孩吐吐舌头:“啊出来得太久了。那么,下次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然后朝他摆了摆手,转身朝前方奔去。
洛晋看着她轻快远去的身影,呆立半晌之后才发觉,小女孩的手炉还抱在自己怀中。
他将手掌贴上去,自语道:“果真是很暖和呢。”
……
洛晋说:“自那时我便想着,若能将你留在身边,说不定我也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只可惜,”他斜斜挑起一边唇角,“直到现在,你的眼里,都不曾有我。”
他后退几步,语气凄怆:“我大概会与母妃一样,终了一生都无法寻得挚爱吧。”
语罢,叹息着转身而去。
留下我一人在梅园中,苦苦回忆他说的那段相遇。只是想得脑袋都痛了,还是无法记起分毫片段。
最后只得摇摇脑袋作罢。大概真如他所说,我那时除了莫塍是看不见其他人的。
但是关于他母妃的伤感往事,我却有些记挂在了心上。
索性无事,探究一番直当打发时间也好。
于是回去之后,我便让人去寻毕德公公来我处小坐。本以为他老人家定是要推三阻四的,却不想此次答应得异常爽快。
想着泡点花果茶奉上,老公公摆手怪哼一声道:“有事尽管说来。杂家可不如你般清闲。”
我倒是挺喜欢他这直爽脾气,便直接挑明正题道:“公公可知洛晋母妃的事情。”
听了我这话,毕德公公的脸上就显了深深哀痛出来:“杂家当然清楚。瑜嫣娘娘甫一进宫,便是我伺候在侧的。我看着她欢喜,看着她落寞,看着她在圣上的眼泪中缓缓阖上眼睛。”
他握着袖子擦擦眼睛:“你怎地想起来问杂家此事?”
我想了想,开口道:“那日看洛晋对公公很是亲和,我便想着您和他相处的时日应是不短。所以若想探知以往内情,跟您打听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为何问及此事,我只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毕德公公的眼睛倏地睁大:“怎地?”
“少时爹爹与友人在书房闲谈时,我也扒着门缝听过几回。爹爹便有好几次都提及先帝对洛晋母妃的宠爱太过。他说,瞧先帝的意思,是要改立洛晋为太子的。”
“洛晋说他父皇为了两个胡女便冷落了瑜嫣娘娘。我便想着有些不对。一是那胡女只能称上美貌,比起瑜嫣娘娘差了不止毫厘,先帝应不会迷恋二女至此。二是之前那般宠爱的妃子,并无犯了大的过错,却在一夕之间将其狠狠抛弃,先帝这般做法着实值得猜度。”
我抬头紧盯毕德公公:“我觉得,此事应另有隐情。所以公公可否告知与我,瑜嫣娘娘原先的别殿所在何处。
是夜,我提着六角宫灯找到了梦瑶宫。
在梦瑶宫之前,这里曾建着洛晋母妃居住的落纷轩。
自洛晋登基,便撤了这里所有的护卫侍者。所以梦瑶宫如今看着很是荒凉,只能从五彩琉璃铺就的高耸屋顶上看出此殿当年的风光华丽。
推开脱漆斑驳的大门,眼前便出现一处装饰极其清雅的正堂。除了正北面悬了两副字画,其余地方便再无其他装饰。只厅中摆了几副案几椅凳,地上也铺了同色的深棕地毯。
我举着灯笼又去了里间寝殿。和外堂一般,除了案几字画和床铺外便再无其他物件。只是那铺在案几之下的棕色地毯让我想起了些往事。
还记得,林浩远的家中也是放了块看起来很是多余的地衣。
毕德公公曾说,在瑜嫣娘娘去后,先帝便拆了落纷轩建了新的宫殿赐予那两个胡女。只是不过一年,二女便先后被寻了错处逐入冷宫。这之后,梦瑶宫再无新人入驻。
看来这宠爱也是待商榷的。我摇摇头,搬开案几,掀起落了满满灰尘的地毯。
和我所想相同,这毯子下,是块敲了会有空响回音的菱花地砖。
我顺着石梯进到地下暗室。用灯笼向四处一照,便见这暗室的四面墙壁都挂满了女子画像。画中女子或嗔或笑,或抬手或低眉,动静之间皆是风华无双。且洛晋的眉眼,与她很有几分相似。看来这女子便是瑜嫣娘娘无疑了。且这些画作,从落笔起势之间,都可看出是一人手笔。
墙壁一隅放了个紫檀木的矮柜。柜中放的皆是女子裙裳。一件一件,皆是叠得整整齐齐。
暗室正中,便是一张长脚桌几,上面放了早已枯涸的笔墨和一沓很是陈旧的信笺。
这沓信笺,皆是按了日期排序放好。我翻了下,捡了封最早的癸未年的看起。
“癸未五月十七。朕御驾西讨。大胜。俘获牛羊庶民无数。其中有一女子,虽衣衫褴褛,眼睛却甚为明亮。朕下马问其姓名,答曰古丽喀尔。瑜嫣,这便是你我初见。”
“癸未八月十四,中秋前夜,古丽喀尔改名瑜嫣,获封号婧。受封仪礼之上,你面无喜色,应是受了许多委屈。朕看着你瘦削脸畔,甚是心疼。”
“甲申年十二月二十二。晋儿出世。朕抱着他喜极而泣。你亦是在旁露出欣慰笑颜。朕握住你手,感觉满足。”
“己丑年三月初四。晋儿落水。幸得发现及时,堪堪得以保住性命。你抱着晋儿哭得柔肠寸断。朕知是何人而为,却无力量与之抗衡。瑜嫣,朕很是无用。”
“。庚寅七月二十九。朕第一次重重斥责了你。看你情伤,朕亦心碎。”
……
“癸巳十一月初九。自你离去,已三日整。朕每思及此,常黯然垂泪。你若泉下有知,定是恨我非常罢。”
……
“癸卯二月十八。值朕生辰。晋儿送来亲酿好酒,却被朕狠心摔碎。瑜嫣,朕的痛楚,你可感知?”
“甲辰正月初十。莫卿密奏,晋儿似有叛反之貌。朕告知他,若望高升,可随晋儿。今次恐是朕最后一次执笔。也罢。未尽之语待黄泉路上再与你细说。”
……
将厚厚一沓信笺读完,对先帝当年所做种种,我已大概了然。
先帝幼年登基,便有皇太后幕后辅政。待先帝成人,朝堂之上已全是外戚当权。后先帝虽提拔一干文臣,却无奈五十万重兵的调遣兵符仍握于卫虎将军手中。
卫虎者,皇太后的亲侄。之后先帝更是遵着母后之命,迎娶卫虎亲妹为一国之母。
皇后虽看着贤德,其实内里专断狠绝。很长时间内,除了皇后亲生嫡子,后宫其他妃嫔皆是一无所出。先帝早知其因,却有口难言。
这般几年之后,先帝遇见此生挚爱,瑜嫣。瑜嫣亦是属意先帝。二人如胶似漆,情感甚笃。此后,瑜嫣接连替先帝诞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