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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丹歆回来得很晚,夜半时分,一辆紫色华盖的马车徐徐在前门停下。
她撩/起袍子爽利地跃下。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大门打开,锦安等在那里,手中擎着宫灯随着她的步伐摇晃,散发着晕黄的光芒。
“本宫能出什么事,尽瞎操心。”穆丹歆淡然道,阔步走在前头。
她此番外出,不单是为了安抚林栖,更要紧的,是为了日后之事做好准备。
三妹倒下了,下一个,该轮到她了吧。林禾端的是好城府好机谋,十年隐忍,瞒天过海,暗中积蓄力量。林家业已势大,而母皇亲佞远贤,朝中成了广皓的“一人堂”。先是赈灾银两迟迟不至,后有元大师之死,京城暴动,母皇已失了民心。
现在母皇受广皓蛊惑,还要颁发行政,施行酷吏,加重赋税,此举必会惹得民怨沸腾。广皓又是林家的细作,如此情形,明哲保身尚不可求,她如何能有所作为。
沧流已是一座危楼,锦绣繁华下掩藏着的是业已腐朽的根骨。
大厦将倾。
穆丹歆无声地叹了口气,树影婆娑,行在梅林间,蜿蜒的小径曲曲折折,通向庭院的最深处,月光下泛着雪光似的幽冷之色。
“还没睡?”推开门,意外地见到本该 歇息了人还靠坐在榻上,手上捧着一本书在看。
再看向一旁的小几上摆了一桌子的菜,热气袅袅。
林影合上书,抬头看向她时唇角已带上了温润清浅的笑意,“嗯,我在等你,有事要和你商量。”栖凰阁被搜得天翻地覆,林影便住在主屋养伤,伤好之后,穆丹歆没有说让他搬回去,他便也没有提。
“哦?什么事?”穆丹歆挑眉,微微抬头,方便他替她解下披风的系带。
取下披风搭在椅背上,林影执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到饭桌前,拉着她坐下来,笑道,“殿下来得真巧,我刚叫人把饭菜热好,你便回来了。我还没有吃晚饭,殿下陪我一起吃。”
手中被 一双筷子。
她吃过了,在林栖那里。望着眼前这人温柔的笑容,她忽然觉得愧疚,完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林影连吃饭都是好看的,慢斯条理,细嚼慢咽,优雅矜贵。
穆丹歆基本上没有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在吃。
突然想起,“你刚才说要和本宫商量事情,何事?”
闻言,林影搁下筷子,面上敛了笑意,神情一肃。
“今天进行得还顺利吗?”
眉山与苍山毗邻,她在苍山秘密豢养了一批死士,今天新的一批死士出师,需要她亲自过去验收。
“回来时在落叶亭遇到了伏击,不过,有惊无险,来人似乎并不想取本宫性命,只是为了给本宫一个下马威。”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她在马车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如果他不问,她就略过了懒得提,省的他担心。
林影单手支额,手指敲了敲桌面,闷声不语。
这是第几次了?
第一次是王府遭了贼,书房和寝居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第二次是趁着他外出守卫薄弱,对他下毒手。
这一次,动到了穆丹歆身上。
不拿到漱玉斋的斋主私印,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这一次只是警告,下一次呢?
见林影沉下脸色,穆丹歆倾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顺便在他唇上啄了啄,“行了,本宫这不是没事吗?你摆出这么一张臭脸是给谁看?本宫答应过你,互相坦诚,绝不隐瞒,便不会食言。”
林影闭了闭眼,猛地侧身将她狠狠搂住。
一声惊呼卡在她喉头。
上天!
她知道这人病好了,武功也恢复了,可看上去明明还是那文弱书生的样儿,走路都一步三晃的,风一大就会把他吹跑了,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大力得快要将她的脊背压折了。
他的手臂轻轻地颤着。
呼吸带喘。
他在害怕……
“林影……”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殿下,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京城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凝重地说。
“这么急?”穆丹歆一愣,“不是说好了,十天之后吗?太赶了,许多环节我还来不及安排妥当。”
林影的眼深黑无比,“事情有变。母亲……”事到如今,他依然改不了称呼,“母亲恐怕要对我们下手了,我猜,上次在归云寺偷听墙角的事情被她发现了,此其一。其二,时机已然成熟,她马上就会有大动作。京都兵力半数已经落入她手,各宫各户都有她的眼线,我们的行动处处受到掣肘。”他只担心,离开得太晚。
穆丹歆默了许久,“我们一定能顺利离开,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回来,对吗?”
林影坚定地微笑,“是,我的殿下。”
穆丹歆挣开他,踱步至窗前,仰头望了一眼在云层中只露出一线的月亮。
五年前,她在异国他乡,毫无根基,人人可欺,那么困难的处境,她都挺过来了,挺到回国,挺到夺回她的储君之位。
今朝,她没道理气馁萎靡不振。
对着星月,对着天地,对着他,穆丹歆竖起三根手指沉声道,“沧流今朝奸佞当道,我穆丹歆在此立誓,我今日的离开,只是为了他日更好地归来。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之日,便是沧流破除阴霾重振乾坤再开新局之时。”
她铿锵慨然而语,若方才还有一丝彷徨无助脆弱,那此刻她已凤凰涅槃,蜕变得坚若磐石,韧不可摧。
“林影——”
她倚窗回首,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清丽的脸庞蕴了华采,凤眸 笑,神情骄傲至极。
“我邀你与我一同见证,沧流在我的治理下,再创乾雍之治(杜撰)盛世华年的那一日。”
她遥遥地向他伸出手,目光热切,眼底明亮得似沉淀了一整个沧流的星辉月光。
她邀请他来一场盛世之约。
林影缓步而行,身姿清雅,行止风流。仅是一个身影,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穿青衫的人,再没有比他更能将青衫穿出韵味来的人了。
“好。”他郑重地握住她的手,笑璨若画。
走过了千山万水,他不远万里跋涉而来,才终于能够这样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与她比肩而站,风雨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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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丹歆负手立于湖边,她身后,立了四人。
湖面上残荷数朵,枯萎凋敝的叶子软趴趴地垂在水面上。
夏之盛宴,无可奈何地走到了尽头。
“锦文,事情都办妥了吗?”
着茶色长衫的书生敛了拿在手中的折扇,上前一步道,“是,全都按殿下的吩咐,将殿下名下的土地、钱庄、绸缎铺、粮店等等都转移到他人名下,商铺陆陆续续关了一大批,人也都转移了。这是账册,殿下请过目。”
穆丹歆道,“不用了,你知道本宫不擅长看账,还是你替本宫看着吧。锦安,后天本宫会以上万安寺上香为由携眷出城,各方需要打点的事宜就交给你办了。”
锦安正要回话,听见院子外面的吵闹声,警觉地住了口。
“殿下,殿下,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跑腿的小厮被人拦住闯不进来,急得在外面不顾一切地大喊。
“本宫知道了,就说本宫马上就来。”
那小厮一溜烟儿跑远了。
穆丹歆面无表情地盯着院门口,像是那里有一只野兽在虎视眈眈。
就那么等不及了吗?
她收回视线,命人立刻将此事知会驸马,无数命令极快地传递下去,“锦宁,你去联络宋疏,让她做好准备;锦安,计划有变,我们今晚就离开……”
穆丹歆走去花厅,只见一位满面亲善的中年太监正坐在椅子上,见她来了,立刻起身来迎。
“小人陈力叩见殿下。”
“本宫从未见过你,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欺骗本宫!管家,将他绑了送官!”穆丹歆全然忽略他,步子不停,目不斜视呃越过他, 袍子往那椅子上一坐。
长公主勤政之名人尽皆知,暴戾之名也是人尽皆知。她待人是否和善全看她心情,便是她今日真的将一个小太监丢出门去,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母皇用了三十年的李大海也被广皓找了个错处,扔到了内务府,算他本事。
穆丹歆见着这个顶替李大海的太监,能不火吗?能借机撒泼出口恶气也不错。
几个侍卫犹犹豫豫地上前拿人,被围在中间的陈力站在那儿束手就擒,待众人再看时,他又站在了穆丹歆身前,笑眯眯道,“小人陈力是奉了陛下的意思来传驸马进宫伴驾的。”
她这般打他的脸,这太监仍是笑脸迎人,忍耐功夫极好,越是这样的人,越难缠,越难对付。
“公公好俊的功夫!驸马病了,你若要跟着,便跟过来吧。”穆丹歆哼了声,冷着脸甩袖往外走。
一路上,穆丹歆又恶声恶气地问了陛下近来的身体情况,陈力恭恭敬敬地一一答了,言辞间滴水不漏。
几道脚步声踏进房内。
青宁不安地看了眼来人,跪下来见了一礼,便退到一旁。
“青宁,谁来了……”帷幔内传出暗哑的询问。
穆丹歆掀开帷幔,拢到一边,挂到那暖钩里。
陈力往探头往里瞧了瞧,只见一位清俊非凡的公子垫着枕头靠在那儿,手里捧着本书,脸上毫无血色,显是病了不止一日两日的了。
穆丹歆夺下他的书丢到床尾,握住他的手,嗔怪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看了,不准看了,你就是书看太多了,太劳心费神,身子才一直养不好。”
语气虽凶,却满含关切。
“殿下,宫里来的公公还在一旁等着呢,别耽误了公公的事才好。”
被骂的那一个也是笑盈盈的,神情既无奈又甜蜜,分明就是极为享受这种责骂。
这两人竟就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起来了,陈力笑眯眯地凑到床边,“小的奉圣上口谕,接驸马入宫伴驾。”
“真不知道母皇找他做什么,一个病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比得上本殿下,可叹,本殿下竟一次也未被母皇如此郑重其事地召见过。”穆丹歆酸不溜秋地开口,甩手起身,坐在椅子上,万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接收到她嫌弃的眼神,林影笑得更无奈了些,眼底却流窜着宠溺的水光。他哪里手无缚鸡之力了,明明她的力气都没有他大。
林影轻咳了两声,见她望了过来,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唇边,穆丹歆脸颊一热,腾地冒起火来,昨晚上的事儿恶作剧似的钻回到脑子里,想起来她腰间还隐隐酸痛。
这个妖孽!
她此时无比怀念病着的林影!
陈力见小两口眉目传情,又将他忘在一边了,不得已再次出声,“圣上那是将驸马当亲生儿子看哟,算算日子,圣上也有数月未见着驸马了,这才想念得紧,今儿个早上起来便念叨着了。驸马好福气!”
“不行,本宫不准,你瞧瞧他这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儿,本宫能放心将人交给你吗?少了根头发怎么办?你去回了母皇,就说驸马病了出不得门。母皇既然疼爱我夫婿,知道情由,自是会体谅本宫的,待他病好了,本宫再携他一同入宫请罪。”穆丹歆指着床上的人,独裁地拒绝。
陈力啼笑皆非,少了根头发他又能怎么样?谁人每天不掉几根头发?
“殿下!”林影抱歉地朝陈力笑了笑,柔声唤。
穆丹歆冷着脸,扭头看向窗外。
陈力瞧这情形,长公主和驸马果然恩爱非常,公主黏驸马黏得吓人。思及此,他心里便安了几分,只要驸马入了宫,主子将驸马牢牢控在手里,还怕拿捏不住长公主吗?
林影掀开被子,缓缓下地,陈力上前要扶,被他挥挥手拦住了。
林影一身白色的中衣空落落地罩在身上,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陈力瞧着这位俏驸马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十分赏心悦目,心中啧啧了两声,可惜,这样的风流人物,就要入了深如海的宫门了,进得去,出不出得来,谁知道呢?
穆丹歆没有看他,耳朵却灵得很,他一过来,便起了身,将人按在椅子上。
“殿下,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圣上的旨意,做臣子的哪有不从的理……”
穆丹歆厌烦地皱眉,伸手压在他唇上,“行了行了,本宫让你去就是了。那个谁?”
陈力见穆丹歆抬头看向他,小意谦卑道,“小人,陈力。”
“噢,陈力啊。如今京中作乱的刁民无数,若非方才见识了你的手段,本宫还真不放心将人交给你。本宫要你不离驸马五步之外,时刻保护驸马,你可能做到?”
他便是这么打算的,陈力慷慨陈词,“小的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将驸马安全护送皇宫。”
“皇宫?”穆丹歆又冷了脸,“焉知皇宫内不会有人刺杀。本宫要的是驸马绝对的安全无虞,不论何时,你都要在守在他身边,除非是母皇召见。你可愿意?”
“殿下若有丝毫损伤,小人定死在驸马前头。”
“很好!那便走吧!”穆丹歆拊掌一笑,似是对陈力的表忠诚十分满意,取了披风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