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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以天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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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大人现在依然固执已见,不想改变主意吗?”穆丹歆缓步踏在玉石阶上,狭长的眸子深看他一眼。


“不。”他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听说刺客那一剑伤了云王的肺腑,伤势甚险,现下还昏迷不醒。宫大人可曾前往云王府探望?”


宫景同始终波澜不惊的秀丽脸庞僵了僵,复又微笑如水,“不曾。”


“听说云王那一剑是为宫大人受的,宫大人当真毫不担忧,不将她放在心上吗?”穆丹歆徐徐吐字,眼睛愈发没有温度。


宫景同沉默半晌,慨然一笑,“担心又如何,不担心又如何。殿下不必多说,下官主意已定。”话毕,竟不顾上下礼节,不等穆丹歆回答,提步便要先行离开。


“宫大人。”穆丹歆叫住他。


宫景同顿足,未回头。


穆丹歆慢慢踱过去,“你分明在乎她。成为云王的正王君难道不比长公主小小的一个男妾要风光得多吗?云王既肯为你舍命,定是不会亏待了你半分的。”

第十六章 赐婚

“殿下再三推诿,可是怕家里的驸马不高兴?”


穆丹歆且说且走,“不,他该明白的,生在皇家,妻妾成群本就是寻常事。没有你也会有别的人,他不会不开心。”


宫景同喔了一声,“这是殿下的想法,还是驸马的想法?”


“难道宫大人认定本宫的驸马是个善妒之人吗?”


“不。”宫景同连忙否认,“当然不。并非殿下所想。驸马爷俊秀绝伦,一身的气度风度更是鲜少有人能媲美。”


“那是如何?”穆丹歆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宫景同颀长的身姿对于沧流男人来说高了点,因为纤瘦又不会显得过于雄壮,反而是恰到好处的俊美。


他静默了片刻,稍稍快走一步,凝声说,“若是我,决对不能容忍我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我若是爱她,定要她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只看着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这三个“只有”,把穆丹歆惊到了,她字斟句酌地说,“沧流的风俗自古如此,莫说云王,便是一般的富庶人家,除了正妻,也有几房妾室。云王毕竟是云王,即便云王愿意,恐怕我母皇也不会答应。云王对大人的心意想来大人比谁都明白,大人就不能体谅一二吗?”


宫景同并不回答,他的沉默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


穆丹歆苦劝,“大人何必为难云王,又苦了自己?”


他只是微笑,“殿下知晓下官并非本国之人吧?”


“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宫景同负手而立,嘴角浮起一抹淡笑,眼神流露出淡淡的落寞和孤独,望着这蓝天白云,碧波翠色,追溯着记忆的河流,似乎看到了时空尽头另一个相似的国度。即便来到这里已经八年了,最糟糕无助的日子都过去了,他功成名就,烜赫一时,却依然觉得自己是个漂泊无依的流浪者。这种远离故土的孤独感是再多的锦衣玉食也消除不了的。


穆丹歆听到他低声说,“下官的故土,与沧流的风土人情大不相同呢。在下官的家乡,一个女人只能拥有一个男人作为丈夫,同样,一个男人也只能有一个妻子。这是受法律保护的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而且,”他瞥她一眼,眼尾跳跃着一丝戏谑,“我们那里,都是男人保护女人。”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国度,闻所未闻。”穆丹歆咋舌,着实震惊了一把,随即一笑,拱手道,“宫大人博古通今,见多识广,本宫孤陋寡闻了。”

“殿下折煞下官了。下官不过是多走了一些路,多见了一些好玩的人,博学当真称不上。也许是下官从小耳濡目染,才会有这样离奇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公主便当听了一个笑话,一笑了之便可,不必当真。只是,下官以为,若是真的深爱一个人,自是不会希望与谁分享她。不阻拦不怨怼不生气,还要装作欢欢喜喜地迎新人进门,不过是因为无可奈何,不得不放下,不得不宽心。”


宫景同已经走远,穆丹歆凝视着他潇洒又孤傲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身上,似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尘世的风度和气质。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没有办法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同塌而眠,同桌而食。所以,只好不在乎。他舍穆卿云而选她,不过是,他不爱她。


穆丹歆约莫是最后几个走出宫门的,宫门口一溜儿王孙贵胄的马车断断续续离开,只余下两辆并排而列。车厢用纯黑幕布包裹着,蓬盖上华丽的紫色流苏垂落下来,几乎一模一样。她的贴身侍女锦宁立在那雪色骏马一侧,那是大漠的千里良驹,踏雪。


正疑惑间,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孤月般皎洁的面容,他抬眼望过来时已然挟了浅浅的笑意。


不等锦宁上前相扶,穆丹歆已几步跨过去跃上马车,把正要出来的人塞回马车里,嗔怪道,“你跑出来做什么?身子才刚好了一些,见了风,回头又要感染风寒了。”


林影无所谓地笑笑,“殿下,你过于夸张了,我的身子早已无碍了。再说,现在是夏天。”


锦安单膝跪在马车外,回禀道,“驸马爷听说殿下在金銮殿前遇刺,便执意要赶过来等您出来。”


穆丹歆拉着他坐在榻上,摸摸他的手,凉是凉了点,还不算太冰才神色稍缓,“驸马既然消息那么灵通,那你也该听说了本宫没事。”


“我要亲眼见了才能安心。”


穆丹歆赌气地瞪着他,什么无碍,昨晚大半夜他还偷偷爬起来走出了门,他动作极轻微,她凝神屏息去听,才捕捉到一两声极压抑的低咳声。过了一刻钟左右他才回来,这人蹑手蹑脚地走回来躺在床上,明明难受得冷汗直冒,还为了不吵醒她,缩在那儿一动不肯动,半点声儿都没有。若不是她留了神,一准儿又让他蒙混过去。他既然有心瞒她,她便装作睡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一点一点挪过去偎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他既然不想她知道,她便也装作不知道好了。


明明想生气的,可对上他一脸柔和笑意便发作不了,穆丹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林影又笑笑,只见向来冷肃的长公主神情懊恼,双/唇微微嘟着,竟是难得的娇憨动人。


“没多久。”
 
 
“林影。”穆丹歆突然正色叫他。
 
 
“嗯?”
 
 
她从他怀里仰起脸,“我……我要……”怎么说,我娶宫景同了,还是宫景同要嫁给我了?她后院确然男子众多,可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与她拜过天地的,与她喝过交杯酒誓言结发一生的只有他。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她突然觉得难以启齿,她竟然受了宫景同那套不知所谓的理论影响了?
 
 
“嗯?”他的目光更温和些,鼓励地看着她。
 
 
“林影,母皇要为我和宫景同赐婚了。”穆丹歆艰涩地出声,抬出母皇做挡箭牌算不算一种卑鄙?
 
 
他目光一凝,愣住,轻颔首,温柔之色一分未变。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他心中大抵有数,近来连着倒霉的陈太傅这一系是她要对付的,宫景同在此事中发挥了无人替代的作用。他心思一动,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果然是不会恼的,若是她不主动提起,只怕就算等到宫景同过门,他也不会跑来质问她,不会跟她大声一句。这人啊……
 
 
“林影……”
 
 
“殿下,宫景同能帮到殿下,殿下得一有力臂助,我只会为殿下高兴。”
 
 
他果然剔透,那么聪明,那么懂她,有些话她不说,他也全部明白,他明白她未出口的愧疚,不恼不气,体贴到连借口都替她找好了。
 
 
抬手遮住他的眼睛,挡住那温柔的仿佛在说他任由她索取任由她伤害他什么都没关系的视线,她没有勇气将自己暴露在那样的目光下。
 
 
“殿下,怎么了?”林影任由她的手指覆在他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挠着她的手掌心。
 
 
“林影……”穆丹歆放下手,扑在他肩头,开口才发觉嗓子哑哑的,这个人总是让她觉得心疼,“永远留在我身边。”
 
 
“好。”他所求也不过如此。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我让你多生气,都不准说离开。”她就是这么霸道,就是这么任性,就是打算一辈子将他绑在身边。就算是林栖回来,她也不打算放他走了,与他多待一日,牵挂便越深,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她的好三妹要有所行动了呢。她从小,最疼惜这个妹妹,后来她出了事,她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她要星星要月亮她也要想法子去摘上一摘。可她要林影,若是在一个月前,她说不定就让了,可现在,那不可能,绝不可能。
 
 
“好,我不会离开。”林影不去问她突如其来的恐慌,只是温柔地抱着她,手指缓缓地 着她的长发,三千青丝眷恋不舍地从他指间倾泻下来,阳光曝在那黑绸般乌黑的云发上,黑光流溢。
 
 
“殿下,我会一直都在。”

第十七章事态败露

穆丹歆上早朝回来,步下马车,只见一袭玄色的人影负手立在王府前。
 
 
步黎回过头,俊脸冷凝,“殿下,驸马的身子已无大碍,步黎也该告辞回药王谷了。”至于他身上原本积淀的陈毒,林影不愿意他提及,他不会多管闲事。
 
 
“步黎,此次驸马死里逃生,多亏你医术精湛。你以后若有事,拿着这枚令牌,只要我穆丹歆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脱。”穆丹歆真诚地拱手一礼,袖口滑、落一物于掌中,手掌一翻,只见是一枚通体炫黑的铁楔,其上精工雕刻一只展翅高飞的朱雀。
 
 
穆丹歆以沧流长公主的身份,或许还是未来女帝的身份,许下这一承诺,不可谓不重。
 
 
步黎没有去接她手中的铁楔,面带倨傲,声调平平地说,“药王谷的规矩,步黎救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一看求救之人合不合我眼缘,二看所救之人合不合我眼缘,三,对方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否则,即便是皇亲国戚九五之尊富可敌国,我也不会救。救治驸马的报酬我已经从别人身上收取过了,我会走这一趟,与殿下无关,殿下无需感激我。步黎等候在此,只是为了向殿下辞行,告辞。”
 
 
掌心运力,黑色的广袖无风自舞,步黎袍袖一挥,提气飞纵斜斜飘向空中,身姿飘逸,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抹黑色的人影已行迹全无。
 
 
穆丹歆的目光落在他消失的方向,那道宽且阔,行人如织,车马不息。她久久不语,唇边极慢地抿出一抹淡笑。
 
 
这两人,连说辞都分毫不差,真真心有灵犀呢。
 
 
下了金銮殿,穆丹茗也是这般傲气地告诉她,“皇姐现下不必言谢,此番作为并不是为了皇姐。”
 
 
然,穆丹歆咀嚼这她的下一句话,又微微沉下脸来。
 
 
“不过皇姐这道谢我提前收了也未尝不可。我手底下的暗线昨日传回来一个消息,皇姐定然有兴趣知晓,是关于皇姐念兹在兹魂牵梦萦的那人。”
 
 
得知林栖可能还存活于世的消息,也许是假的,跟以往的无数个假消息一样。是希望落空了太多次的关系吧,她竟未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是茫然惘然,一时间脑中凌、乱不堪,或者,她是太过欢喜了,欢喜得不知所措吧?
 
 
“驸马呢?”穆丹歆突然问道。
 
 
“今早,林夫人派了小厮来请,许是林夫人想念驸马了,驸马便随着来人回了趟娘家,说是兴许会晚些回来。若是回来得晚了,殿下便不用等他用晚膳了。”管家自穆丹歆下了马车便侍立在旁,准备向她汇报府中事宜,府上这偌大的家业有些事她可做不得主。
 
 
如此,也好。趁着林影不在,她便去穆丹茗所说的郊外别庄探探虚实吧,免得他知晓了又要多想。
 
三伏天,热,热得人喉头发干,一开口,嗓子燥地像是要冒/出火来。杂草的叶子无精打采地蜷缩起来。
 
 
上京城郊外树林中某处树荫下,停着一辆寻常的马车,轿子通体用黑布包裹着。
 
 
锦宁手上松松地控着缰绳,眼巴巴地望向来路,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头滴落的汗。
 
 
空气中刮过来一股劲风,锦宁眼底一亮,只见一人轻功极快地穿过枫林,落在轿前,落下时她的衣袖带起一阵热浪。
 
 
锦宁从马车上跳下来,露出喜色难以自持地向前走了两步,冲来人使了个眼色:如何,是殿下要寻的那人吗,莫不又是一场空欢喜?
 
 
锦安拧着眉,冲她点了点头,又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
 
 
“如何?”轿中传出女子淡然的嗓音。
 
 
锦安抱拳一礼,“殿下,山庄内有不少暗桩看守,我没敢离得太近,怕被人察觉了,打草惊蛇。不过,”她顿了顿,“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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