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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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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低头回道:“大*奶,封太太。奴才与杜鹃一同进府,对她为人再清楚不过。杜鹃是没见过世面,却不是那不知理的人。她绝对不会拿别人的东西,更别提在这里,有这个胆子,拿封太太的东西了。刚才我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她没弯过腰,伸过手,如何能拿那簪子?还请大*奶,封太太细想,冤了杜鹃事小,让外头人说安府,封府仗着权重,压服下人,坏了两府声誉事大。奴才这命,原也是大*奶救过,因此才敢冒大不韪,当着满屋主子,进上此言。还望大*奶,封太太,明察才是。”

宁娥心进略宽了一下,却依然还是揪着,开口道:“你说不是她,那究竟是谁?好好一要簪子,不会自己长脚走没影儿了吧?”

封太太好奇起来,却问:“这丫头是跟大*奶的?怪倒说起话来,似那豆子下铜盆,口风爽利,且是句句有理有据,我竟驳不过了。”

乾娘依旧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她可不是大*奶的丫头,只不过是个厨房里的丫头,跟着来逛逛罢了。不过,大*奶惯会带挈人的,看她这么能耐,指不定哪天,也就跟了大*奶去了。”

宁娥不理会二人闲语,只盯着子规问道:“莫非,你知道簪子下落?”

子规抬头,对宁娥交会眼神,慢慢答道:“簪子不会自己跑掉,丫头们没人敢拿,那厅里也没寻见,奴才想着。。。”

宁娥将身子缓缓压下,弯腰对地上的子规说道:“依你说,是主子们拿了?”

封太太失声而笑,心想这丫头竟有这个胆子,我且不敢说这话,你倒在这里说出来了?嘴上便道:“这里除了我,俱是安府主子,你的意思,各位主子放着家里的好东西不戴,倒看上我那不值钱的破玩意儿了?”

芩如心急,直向宁娥使眼色,让她快些了结此事,再说下去,不成笑话了?难不成为了个丫头,毁了主子的声名?那老爷回来,如何开交?

子规跪于地上不慌不忙道:“大*奶错会了奴才意思,奴才的意思是,各位主子和主子的姐姐们,都是锦缎刺绣衣衫,听封太太才刚说起,那簪子是五蝠捧寿花样,奴才想着,蝠子翅膀,原是有些牵磕的,也许,簪子从那桌下各位主子的裙角里滚过,被哪位主子裙子上的刺绣花头挂住了,隐了进去,所以才寻不着,看不见的。”

一语既出,四座俱惊,众人皆起身,环顾自己裙下。芩如正站起身来,刚刚牵起自己的裙角轻抖数下,便听得叮当一声响,暗光闪过处,一根细细巧巧,五蝠捧寿金簪滚了出来,打了几个旋儿,落在子规面前。

封太太倒吸口气,猛地向后,一下子倒回椅子上,右手直捂住自己胸口,说不出话来。宁娥且不看她,也慢慢坐回自己座位,手却接过琴丝递上的一柄粉彩纨扇,轻摇了起来,刚才背后被惊起的一身冷汗,便在这手掌摇曳的顷刻之间,消散不见了。

子规将簪子捧起,跪行至宁娥跟前,垂首奉上。宁娥示意书桐接过,送到封太太面前,又说道:“封太太瞧瞧,可是这东西?可碰坏了些不成?”

封太太不看,只让身后丫头接过来,强堆上笑来道:“正是。想不到,这小小一根簪子,竟闹了这一场好的下来,险些坏了两府交情。我原说了,也不值什么,只是,这东西是你们太太当年所赠,如今你们太太走了,再无人。。。。。我便日日戴着它,当个念想。”说到后来,究竟说不下去,旧人旧事涌了上来,种种委屈堵住了她的口。

宁娥反劝道:“封太太不必为这等小事挂心,这如何能损我等情谊?太太在时,是这样,如今太太走了,我们在这里,也是一样。若说我们人小言微,但尽各人气力,也就是了,封太太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又何必伤心?现时簪子也找到了,倒是将此事揭开过去便罢了,大家还同以前一样,别落了心结才好。芩姑娘,你说我说的,可对?”

芩如正被那簪子如何竟从自己的裙间滚出,闹了个头晕,站着发愣,些时听见宁娥这话,方才反应过来道:“大*奶说得正是,大家且都坐下,再唠些故事才是。难得今日一聚,可别坏了心情。”

乾娘笑着坐下,又道:“封太太,你瞧我们这府里能人可多?”一句话说得芩如脸红起来,原来自己是什么身份?竟使唤众人坐下?

乾娘见她脸红,方才接着说道:“那地上的丫头,可不就是能人一个?旁人想不到的,偏她就能想得出,倒也怪了,还真就让她寻着了。”

封太太与宁娥且听出乾娘话中意思,这簪子寻来得蹊跷,只是簪子既已在手,封太太知宁娥是决不愿再重提此事的,自己不如顺水做个人情也罢,当下也开口道:“安二奶奶说得是,刚我就说,这丫头行事利索,大*奶若有机会,多提携她才好。”

乾娘原意是引着封太太再往下细究的,不料对方竟说出这样话来,自己白白托了子规一把,心里生气,翘起嘴来,再不说一句。

宁娥见封太太这样说,又见乾娘生了气,心里痛快,嘴上便说:“封太太这话不假,我也看这丫头好,日后有机会,该当重用。”子规想不到,今日自己险中一搏,竟得此喜,正在心中雀跃,却听宁娥又说:“不过,这丫头灶头手艺甚好,眼下厨房里又缺人,且先放着吧。子规,你去瞧瞧杜鹃,我见她倒有些不好,别是吓着了。”

子规心里一沉,原来自己一时忙着,倒忘了杜鹃了,赶紧回头一看,竟见她倒伏在地上,一气不出。

子规急扑过去,将杜鹃扶至自己怀里,又以手探了探对方鼻息,略放下心来,对宁娥道:“回大*奶,杜鹃昏过去了。”

宁娥慢摇纨扇道:“可怜见的,你且向封太太求个地方,给她歇息下,喝口水下去,就没事了。”

封太太向身后丫头吩咐道:“带她们去下房,给弄些茶水果子吧。”子规与那丫头联手,将杜鹃扶了出去。

宁娥继续摇着扇子,若无其事道:“今日热得很,说起来也是到了时候了,封太太可这样觉得?”

封太太强颜欢笑道:“可不是,看你直摇扇子,我也热起来了,”说着,便说丫头也去取扇子来,又拿过那支簪子,重新插进头上,这才又开口,却是对其筝道:“才各位送来的寿礼,我替老太太谢过。说起来,前日老爷已是送了不少,今日二爷又带了些上门,各位还这般客气,我们老太太说了,竟担当不起。尤其大小姐的礼,哪里是我们这样人家受得起的,用得着的。”

其筝听了这话,颇感心酸:“封太太如何说起这话来?当年我娘,若不是封太太相助,早不知过到什么角落旮旯去了。我虽当年幼小,却也是亲眼所见的。”

封太太以帕子拭眼道:“筝丫头,我如今看着你,竟如当**母亲一样。”

乾娘一旁干坐,见封太太但凡说话,便是嚼这陈芝麻烂谷子,心下早已不耐,再加上刚才的事,竟让子规轻轻解去,宁娥落了个痛快,更是不忿,心里烦闷,人也就坐不住,眼睛直朝屋外瞟去。


第二十八章 何处探得入庭树

第二十八章 何处探得入庭树

封太太重提起旧事,却见满屋一干人,除了其筝听闻后,稍有感怀之外,竟再无一人有响应之意,心下凄然,明知已是无力挽回,抬眼又见乾娘已有不耐神情,只得掉转口风道:“瞧我这家主婆当的,竟只顾着说话了。我们封府虽比不得你们安府,却也有个破园子,这几日树荫渐长,那边有片竹林下倒凉快,不如就去那儿说话,可好?”

乾娘不等别人说话,自己便第一个站了起来,直向屋外走去,嘴里说道:“那敢情好,久坐着,腰也酸起来了,封太太,且去瞧瞧你家园子去。”

于是众人由封太太领着,慢行入园。一路上,倒也有些许好风光,封家园子确小,且并无大气设计与园林风范,不过是于那楼台亭阁间,依序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图其填空罢了。只是,到底是暮春,花草荣盛,却也有些媚人之处,且园子建得久了,有不少林木高大古朴,竟是安府也难以企及的。

宁娥走近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松旁,用手抚摸树干,感叹几声,问封太太道:“这树,怕是有不少年头了吧?”

封太太点头道:“可不是,还是老太爷的父亲,刚买下这园子时,命人种下的,到了如今,确是有不少年头了。”

其筝上前凑趣道:“想是封府福气大,这树长得倒好,历经这许多年,愈发青翠,人说松柏贵老而贱幼,想来封府这棵松树,竟是个宝贝了。”

其兰一旁听了,便吟了一句:“直气森森耻屈盘,铁衣生涩紫鳞干。”

乾娘以手指尖抵过那树干,突然开口道:“看这样子,竟比我们安府那几棵还要老些。”

封太太不语,肚子里却好笑起来,当年种这树的时候,你们安府还不知道影儿在哪儿呢

宁娥也不再说话,又向前走去,众人便跟上,不提此事。

不过顷刻,竹林出现眼前,原来,是座小亭后面,空出来的一片闲地,种上竹子,倒也应景。封太太先已叫人将茶送至亭内,这时便让众人入亭内纳凉小憩。

宁娥先打眼细看了看身后竹林,才对封太太说道:“你封府这园子,竟是块肥地,我看这竹子长势,不像是久栽的,略嫩些,只是,倒窜得这样高了,且又密盛,已然是成林之势了。”

封太太笑道:“这是前年种下的,老爷说那块空地总这样闲着,今年叫种这个花,明年又种上那样,也不见长久,不如都种上竹子,怕还能长远些。”

瑞姨娘惊道:“是前年种下的?不过二三年工夫,竟长成这样了?”

乾娘不满道:“瞧你这蛰蛰蝎蝎的样子不知道就别开口,说出来惹人笑话我在家时,便听我父亲说过,种旁的树,若求其成荫成片,只怕久经长年方得,唯有竹子,那是移之成树的。封太太,不知,我听得可对?是这个理儿不?”

封太太还是笑道:“安二奶奶的父亲,是当下名声正响的两淮巡盐张大人,自然是学识过人,说出来安得有错?的确竹子是长得快些,不过我们老爷善于调养,也是一因,不然这园里种种花草树木,哪得这般窈窕爱人?”

瑞姨娘无意间开口,却不料吃了乾娘一句,满面通红,尴尬不已。其兰看在眼里,又见乾娘因了封太太的话甚是得意,心下不快,这时便开口道:“封太太说得有理,想是封老爷知花木生长之情,善于因时因势而为,方得园内如此佳情。只不知,这竹子种植,有何诀窍?”

封太太娓娓道来:“常听老爷说,旧传有诀:种竹无时,雨过便移,多留宿土,记取南枝。”

其筝在心中默默记过,又想了想,开口道:“不错,雨过方可多刘宿土,困泥粘水则濡,而多取宿土,只为防伤根而已。封老爷果然是知花木之理,善体其情的。”

伍儿听了这半日无聊种竹闲话,早已不耐,又见桌上无可吃之物,玩性上来,挣开苏姨娘的手,沿着竹林边,一溜烟向后头窜去。

苏姨娘见了,急叫道:“伍儿快来,往哪里去?仔细有蛇咬你”

乾娘白了她一眼道:“好好的,你咒他做什么小心唬着他”说完示意锦笙跟过去。

不过一会儿,锦笙牵着小人儿的手,领他回来了。只是,锦笙面色有郁,且不止瞧乾娘脸色,封太太眼尖,一眼看见,却不说话。

苏姨娘将伍儿一把搂过来,轻拍他小脸一下道:“跑哪儿去了,外人这里也这般胡闹,仔细我告诉你爹,看打不打你”

伍儿年幼不知事,这时竟开口道:“娘,我才看见我爹了在后头那花厅里,一班小戏子们唱得正热闹,爹爹也在那里坐之后,正搂着个。。。。”话音未落,宁娥急唤道:“伍儿过来大伯母这里给你香茶”

乾娘心里明白过来,却是有气无处泄,只好对伍儿怒道:“不知礼的东西快用那香茶占了嘴,整日里不是到处跑就是乱嚼事非,回去定告诉你爹,叫他教训你”

伍儿灰了脸,不敢再说,拿了香茶,悄悄移回苏姨娘身边。苏姨娘心里酸疼不已,眼里满包着泪,也不敢说一个字。

其兰正待开口,芩如说话了:“日头好似沉了些下去呢”

宁娥抬头看看,忙对封太太道:“天这早晚了?我们也来了不少时候了,是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逛也逛够了,该领的,都领了去了,叨扰这半日,也该回去了。老太太那里,烦封太太说一声,就不去道别了,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别再烦她动神动气的。”

封太太点点头,站起来,领众人出了园子,又着人将下房的子规和杜鹃唤了出来。安府众人再至前门,依次上车,封太太再三谢过,见那车队走远了,才进门去。

书桐等车刚行动起来,便揪了身边子规一把,嘴里狠道:“好丫头竟有这胆子,在满府主子面前弄鬼”

子规哎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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