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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宋湛知道,有一样东西,是凌以微深谙而他的母亲绝对不会的,那就是……
“你会御狼?”他的语气几乎是确定。
凌珊缓缓点头,她决定赌一次——相信他。
马群之中只剩下他一人,他胯|下的黑马脚步慌乱,鼻孔噗噗地喷着气,眼睛瞪得硕大无比。
马上的男子神色并不慌张,但也没有一丝从容,他双手紧紧勒着缰绳,四顾前后左右围过来的大狼。
黑马不顾身上的伤与狼群拼死反抗,不断地蹬、尥着扑过来的纯白雪狼。狼越围越多,前扑后冲,用锋利的爪牙猛攻他的黑马。他的额头上隐隐流下冷汗,心知这次不可逃脱,手中按着腰间铃铃颤抖的宝剑。
剑身素雅,并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拔剑那一刻如同月色的银光却引得狼群出现了片刻纷乱。
他呼出了一口,心里暗骂了一声,见几匹狼从两侧蹿扑他的黑马,清雅的面容顷刻闪过一片凌毅,借着月色,他长剑挥向了狼最坚硬同时也是最薄弱的部位——
正扑向他的白狼四枚利齿顿时割落,转眼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借着月光发亮的白雪,那头大狼凄惨地哭嚎着。
这一击将他身边的群狼都震慑住了,脚下开始迟疑,不敢再猛扑攻击。
“真是一群识时务的俊杰。”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一丝庆幸,相反,已然有些许颤音,他看着鲜血顺着长剑的双槽滴落在雪地上,哀声叹道,“姑姥姥,你再不来救我,我就真要被您的这群好友给生吞了。”
似是听见了他低声的呼救,天山之巅的雪岭,传来了一声悠远的狼嗥。这声音有些奇怪,跟一般的狼嗥有所区别,没有杀气,甚至带着仁慈之意。
围在他周围的群狼本来都是蓄势待发,每一匹都已经目露血光,看得他心底发毛,听到这不断从山巅传来的呼唤,声势渐渐变弱,但仍旧没有退去。
他的黑马早已筋疲力尽,不能动弹。他面色愀然,给自己壮了壮胆,从马上跳了下来,几匹大灰狼立即向他走来,他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山巅上的狼嚎仍然不断传来,他收剑回鞘,定定站在雪地里,环视着步步逼向自己的群狼,咽了咽喉咙,握紧手中的长剑。
突然,山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浑厚凄厉的嗥声,狼群好像听到了命令一般,纷纷退去。发青的狼眼中仍旧透露着寒气和煞气,但很快就朝着山的另一边退去。
他看到它们终于走了,脚底一软坐到了雪地上,望着刚才被他砍掉狼牙的那匹白狼仍在一边喘气,它痛苦地哀嚎着,虽然已经站了起来,却已然不准备离去。
它是唯一一匹没有听从狼王的命令退去的狼。
因为没有了它赖以生存的利齿,它对整个狼群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它的余生就算能够活下去,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尊严。
他在一丈开外,愧疚地望着它,缓缓呵出一口气。
“荀,杀了它吧。”
身后,传来了一个温婉的声音,星荀转过身,见到许久未见的凌以微,原本警惕的神情顿时垮了,“姑姥姥。”
“它是珊儿幼时的玩伴。”
年近四旬的凌以微鬓角生出了银发,但面容依旧宁静柔和,岁月仿佛很珍重她美丽的容颜。
她心疼地看着雪儿,叹气摇头,“能死在凤鸣剑下,是对它尊严最后的挽留。”
星荀为难地看着手中的剑,长叹一声,抽出还留有鲜血的宝剑,走到白狼的身边,闭上眼睛,一剑插了下去。
空气中飘着雪片和雪砂,冷风在山谷中呼啸。
风狼山的北面,天空依旧被厚厚的云层掩埋。
山谷中飘荡着一个奇特的嗥声,像是狼的声音,但却没有狼的气息。这声音在一夜之间几次出现,而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凌珊虚弱地扶着宋湛,身子微微颤抖着,发出了最后一声狼嗥。
他们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大漠狼,它将一大块马腿肉放在他们面前,定定看着凌珊,过了一阵子之后才转身离去。
阳光从厚厚的积云中渗透下来,照在仍然积雪绵绵的风狼山上。柔软的薄雪飘到她的发顶,她看着狼王的馈赠,心中泛起了涟漪。
“就这样被感动了?”宋湛看她双眼湿润,模样与昨晚的坚强判若两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她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想起了雪儿,是天山上的雪狼,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的。”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手指温柔地撩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头发,微笑看着她,“你真像一个谜团,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未知。”
“能让大漠最聪明的人如此夸奖,也算是我的荣幸啊。”凌珊笑着回应道。
宋湛笑了笑,耸耸肩膀,看着面前血淋淋的马腿,问:“带走吗?这算是它们的礼物。”
“昨晚我好像看到怀了孩子的母狼……”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如果不带走,又有失礼节,不禁问,“你之前说,若是部族中发生了无法解决的鬼祟之事,鬼戎人会将牛马送来风狼山祭神,是真的吗?”
“嗯。”他观察着这个宁静温和的小姑娘,她竟然是那么仁慈,还为狼着想,“我们也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不如就取我们所需,剩下的留给它们。我想,过不了多久,鬼戎就会送来祭品了。”
看他读出了自己的心事,凌珊轻轻笑了笑,“好。”
29
29、第二十八回 还朝 。。。
作者有话要说:此回木有女主角……
升平三年的十二月,魏建在自湖州巡视回京途中与时任兵部尚书的弟弟魏康发动叛乱,当今圣上毫无防备,命令左右千牛卫保卫京师,左千牛卫大将军严震却大开城门,左卫大将军聂迪更是诛杀了右卫大将军,率领左右卫包围皇宫大内。
魏建纵容手下兵卒烧杀掳掠,打开诸郡县牢狱,放免所有凡人加以任用。魏建起兵时不过是支万余人的队伍,破城而入时已经有二十万人。
升平三年的年关,京城因并弹尽粮绝,瘟病流行,被魏建攻陷。叛军进入京城之后,素来与魏建不和的两大士族剑南凌氏、江南星氏首当其冲,魏建、魏康两兄弟分别率领手上精兵杀入两家府邸,见人则杀,不留活口,大军对京城中的百姓也是毫不留情,原本十五万人的凛都活人只剩下两千余人。
守城的两千余人,全部都是羸弱者,路上到处都是尸首,没有人掩埋,加上连月潮湿阴雨天气,疫情借着尸体不断扩散,死的人越来越多,臭气熏得几里之外都能闻得到,腐烂的血水流满了沟渠。
聂迪挟天子投魏建邀功,魏建封其为兵马大元帅,假设诏书命令所有围在京城外的援军解散,城外援军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在城外观望,诸王率府军卒也都一哄而散。
升平四年二月,被幽禁在竹意斋的皇上疾病缠身,因违背魏建的命令被禁食,不久后驾崩。
三月,易王宋于晞在易州兴起讨贼之事,与当今皇孙的祖父镇国公马曙庭联合讨伐逆贼。自神瑞五年开始就先后辞官或者被贬至朝外的凌、星两门子弟,以及易王妃身后的江南娄氏子弟都纷纷投奔易王军,当今皇上的亲姐姐晋敏长公主则献出了先皇所赐蛟龙卫的剑印,晋敏长公主的驸马星栴是永兴都督府都督,率精兵八万支援易王。
升平五年六月,自江南一路挺进而来的易王军来到了凛都城门下。魏建部将窦继军开城门迎降,易王军攻入凛都。魏建兵败,收集残余士卒千余人逃往湖州,易王进入大内,命令宋溢、祭泽追击,魏建逃至虬山时被部将常居戌所杀。
魏建之乱遂平。
凌晏步伐迟疑地走在集贤殿书院内,望着断壁残垣,听着幸存的殿中省尚食局直长哆哆嗦嗦地告诉他这些年发生在宫里的事情,额头上的青筋越来越明显。
“一开始北衙禁军死守宫城,我们被围困了很久,宫里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但是,皇上的御膳中也就只有一道菜是有肉的,禁军们都用刀剑弓弩抓老鼠和鸟雀来吃。皇上本来在继晷殿前养了许多鸽子,都被抓来吃光了。”
直长偷偷看了一眼走在书院中的凌晏,他是和易王军师凌宗璇一起进宫,宫城内官尽管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见他气质不凡,便不敢怠慢,他这几年来见到的可怕的事情太多了,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差池,人头落地。
“这儿的书和书架,去年冬天都被拿来当柴烧了……宫里各处的坐垫,也都用来当马料了……”
凌晏冷冷的目光落到直长身上,他吓得匍匐在地,缩成一团一直哆嗦。
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次,闻着这宫殿中腐朽和血腥的气味,一时之间泪盈眼眶。他转过身,定定看着空荡荡的书院,视线慢慢又清晰,只淡淡说了一个字,“讲。”
直长咽了咽唾液,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奴才记得清楚,尚食局的后墙上本来有许多青苔,后来都刮下来当吃的了。”
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回头。
“他们攻不进来,就在水道里投毒,城里慢慢就开始了瘟疫,死了大半……没有食物,原本守城的禁军就宰杀马匹,煮了吃,其中……其中还夹了人肉……”
凌晏的身体猛地一震,看到眼前庄严的宫殿晃了晃。
“吃的人都跟着病了……后来……”
“好了。”
凌晏准身冷漠看着跪在地上的内官,脸上没有表情。
他随军而来的路上,曾经听过关于魏建军队的传言,传言他们在攻陷了凛都之后,吃光了粮仓里的粮食,军中将士相食者十五六,这件事,令所有易王军兵卒都大为振奋。每一个人都觉得,魏建有这样一支军队,一定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可是,事实果真还是……
人之极致不可预料。
“大、大人?”直长久久没有听到自己可以离开的消息,生怕自己又说出了什么招惹杀身之祸的话,但是刚才他明明说,只要据实以报,保他平安。
凌晏长叹了一声,长袖轻轻挥了一下,“你先下去吧,去门下外省。那里有易王军带来的食粮,先去领粮果腹吧。”
“啊!谢大人!谢大人!”直长用力叩了好几个响头,然后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看他终于走远,凌晏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台阶上,他望着天旋地转的宫殿,扶着柱子,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祖父……祖母……
还有靖国公府的其他老少……
他们……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尸首……
凌晏只感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一时控制不住,跑到外头干呕起来。
祭漩命令所有的部下拦住为了争食而你拥我挤的宫人们,让他们安定秩序,保证每个人都会分到粮食。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他才让大家的情绪都安稳下来,这时,他的一个部下面色匆忙地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祭漩大为惊讶,问:“凌功曹现在在何处?”
“听说是去了集贤殿书院。”部将正色回答道。
祭漩交代他,“看好这里,不要出任何乱子。派人将此事禀报易王、永兴公还有两位军师,通知凌功曹。我先看一看。”
他握紧了手中的如驹长剑,快步跑向了大内禁苑。
过了日华门,就是大内禁苑,天子的后妃和没有及笄的公主都住在这里。祭漩不认得禁苑的路,在半路找了个内宫宫人,要他带自己去怜星阁。
那宫人似是知道内情,一听见“怜星阁”三个字顿时脸色白得像具死尸,但祭漩恶言厉色,让他不敢不从,立即唯唯诺诺将他带往那里去。
怜星阁就在继晷殿的后面,继晷殿本来是天子便殿,魏建挟天子时也住在这里。祭漩到来时有数十个易王士卒将怜星阁围住,见到将军前来,领队抱拳问候。
祭漩要进入楼阁,领队立即拦住他的去路,“将军,镇国公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是永兴都护府的人,这将军的头衔则是易王给的,我不记得易王曾经下过什么命令,让我们进宫第一天就杀人!”言罢,祭漩用手中的剑撂开了将士,疾步走进怜星阁。
入内不到百步,祭漩就见到其中一间房间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女尸!
他倒吸冷气,跑进去一一看过,都是相貌姣好的佳人。如果来禀报他的部下没有说错,她们应该就是皇上的后妃,祭漩摸过她们的尸首,体温都还在,个个都是口吐白沫而死,他沉了沉气,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哭喊救命的声音,立即寻声而去。
在二楼的房间里,两名将士正分别抓着两个少女的头发,手中各执一个酒壶要往少女的口中倒酒。旁边已经倒下了几个女孩子,都是全身痉挛,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有几个将士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酒壶,冷漠而鄙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子们,应该是刚刚让她们服下鸠毒。
其中一个身穿黄衣的少女嘴唇紧紧闭着,拼命挣扎,毒酒洒得她满身都是,将士早已不耐烦,掐住她的下巴,撬开她的唇齿要把酒壶的壶嘴塞进少女的嘴巴里。
“住手!”
祭漩一声喝令,众将士看见祭漩身上的盔甲,知道他是位将军,立即跪地行礼。正要灌毒的将士则是站着,手中仍紧紧抓住黄衣少女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