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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是?”
星诗若从来没有听说过宣坤宫还有一个会弹箜篌的宦官。
“原本是太乐署的一位乐师,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办了,没到宣坤宫来。”
凌珊说着,看到宋沛羽已经把李越哲带了上来,她对星诗若笑笑,坐正了身子看已经成为宦官的乐师为她们献艺。
清乐的箜篌曲从来都是温柔婉转,愁怨欣喜参半。
今天李越哲弹得这首曲子,尽管柔美,但低音出流出了几个哀伤至斯的音色。
眉心隐约感觉到宛如羽毛拂过的轻柔触碰,沉睡中的凌珊蹙了蹙眉头,睁开眼便看到一双琥珀一般透明的眼睛在端详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你怎么来的?”凌珊慌忙坐起来,望向外头。
几重青纱外,依稀可见江宛筠和宋沛羽的身影,凌珊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她带着怒意轻声说道,“你快出去吧,三更半夜的,被人看见了怎么像话?”
星荀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一直坐在她的凤榻边端详她的睡脸。
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他笑着点了一下她的眉心,说,“也不看看我穿的什么衣服,谁会多说什么?”
凌珊一愣,才发现光线阴暗,她刚才没有发现星荀是一身宦官的行头,“什么事那么着急?”她刚刚问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又自己“哦”了一声,摇头说,“不是真的。我没有孩子。”
他微微垂眼,沉默片刻,问,“方才我听宋尚宫说,你服了药以后就睡了。什么药?”
凌珊语塞,掂量过后说,“是我在鬼戎落下的病。”
“可是听说是圣上让你喝的?”星荀又问。
他近乎逼问,凌珊不悦,平平地说,“是,皇上他有药方,所以就让尚药局给我煎药了。”
星荀眸色一暗,起身走出外面,凌珊看他这么随意的模样,心里着急,连忙从榻上下来,跟着走出去。
“皇上送来的药可还有剩?”星荀问皇后的两位尚宫。
江宛筠和宋沛羽吃惊地看着星荀,他这副模样好似他是皇后的什么人似的。他不顾后宫禁律,不顾廉耻礼节,三更半夜穿着宦官的行头来到宣坤宫,已经让两位尚宫目瞪口呆,现在居然还用这样的语气她们说话,如此百无禁忌,真是闻所未闻。
“没得剩了,司药只送来一碗,娘娘已经全喝了。”宋沛羽回答起来有些应付。
星荀看得出她们的情绪,却不理会,继续吩咐道,“下次尚药局再送药来,留下一些装在瓶里,我会派人来取。”
“星大人,你凭什么这么做?”江宛筠原本不想理他,但看他着实肆意妄为,颇为不满地说,“据我所致,就连你的父亲——当朝宰相都没有资格这么做,你说话的语气倒是跟下圣旨似的。”
星荀冷笑,“可不就是太经常拟诏了吗?”
“你——”
“都少说两句!”
凌珊在后面看了一阵,走上来制止他们,她扫了一眼散在外头的守夜的宫人,分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低声说,“想害死本宫吗?”
江宛筠欠身低头,妥协退到了一旁。
“你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凌珊低声训斥了他。
星荀没有动怒,看着她的眼神淡淡的,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圣上已经连着四天不留继晷殿了。”
凌珊面色顿时土灰,她看了两位尚宫一眼,对星荀使了个眼神,授意她跟自己回到卧室。
两位尚宫见状,都忧心忡忡地望向了皇后,最后无可奈何地往外面走,吩咐宫人们都退下去,只留下李越哲一人与她们一道守夜。
69
69、第六十八回 梦魇 。。。
“怎么回事?”
凌珊披衣坐在窗边,任夜风从窗缝中窜入,吹拂着她披垂在肩头的长发。
她无端端睡眠中断,本来头还疼,风吹了一阵子之后双眸恢复了清明。
但她眉间的忧虑没有散去。
星荀孤颜素面间也不见分毫平日里的轻逸,声音似是沉淀下来的尘埃,“圣上已经连续四天召我入阁,这四日来,每日朝罢他都和往常一样召八座入阁议事。依照从前的习惯,在八座离开以后,圣上还是会留在继晷殿直到百官退食。可是这几天都是八座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离开了继晷殿。”
这样的事情对历朝的许多皇帝来说都再正常不过,可是,凌珊的面色却在星荀说完之后变得更加难看——
今上绝不是这么一个怠于政事的人。
舍人院有六名中书舍人,他们轮流入阁,听取皇帝与重臣们商议的内容,并在得出结论后书写草诏。
因为姚侯病重时,对星荀十分信赖,所以他辞世后,皇帝也对星荀多有提携。可是无论如何,也从来没有过连续三日以上留同一位中书舍人在身边的事情,更何况星荀是星云敬的儿子,重用星荀只会让百官更加认为皇帝对宰相的器重,这样目前还处在平衡中的三大士族的势力就会出现震荡。
对,是三大士族,自从剑南凌氏的家主变成正值弱冠之年的凌晏之后,凌家已经没有能力再和其他三家抗衡。
“我隐隐觉得皇上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凌珊不由失笑,“他隐瞒的事情何止一件?”
星荀看了看凌珊的脸色,轻声问道,“陛下可知你并无身孕之事?”
她正低头思索着什么,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
星荀察觉到其中的微妙,问,“他容你随意处理此事?”
“他当时的样子很奇怪。”凌珊手指在小几上轻点着,幽幽说,“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表现得非常高兴,可是听说我并无身孕,却并不失望。虽然有些惊讶,可是没有失望。我事后又想了一番,觉得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他的惊讶……或许是讶异于我竟然会如实告诉他。”
连续几个念头在星荀的脑海里闪过,他飞快地斟酌着凌珊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眼,最后面色一白,本来要说的话都哽在了喉结。
他的神情让凌珊一怔,她眯起眼睛,缓慢地说,“荀,除了你,我本就信不过任何人。如果你也对我有所隐瞒,今后就不必再开口问我任何事了。”
星荀讶然看着她神色渐冷,长长吁了一声,眼底透着极致的悲哀。
凌珊感到他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心下后悔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可她现在还能像谁求助呢?她的丈夫,是个不能依靠的人。
“你明天不要服药,我会派人来取。”他声音迷离,撑着额头像是头晕。
发现凌珊关切的模样,他嘴角牵起一抹微笑,疲倦地摇头,换了个话题,“江宛筠是怎么到宣坤宫来的?”
凌珊顿时神色变得轻松,她浅浅一笑,笑容在星光下瑰丽而凄美,“她是吴王的人。”
“嗯?”星荀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却摇头,“但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怎么说?”
她理了理思路,“她原本是大姑姑的侍女,我父亲隐退后不久进了宫。当时,大姑姑已经自刎。周王幽禁,吴王被送往鬼戎的当日,周王妃死,而后父亲退隐。再后来,江宛筠才进宫,她进宫时还是以良家子的身份而非罪没。这几件事情发生得太凑巧又太紧密,实在是匪夷所思。”
星荀大概知道了她的困惑是因为什么,“你是不明白,她究竟是周王的人,还是剑南凌氏的人?也就是,你不知道吴王到底是向着你,还是向着他的父亲?”
凌珊笑着否认,“我并不怀疑吴王的心意。我只是觉得父亲和大姑姑之间……”
她话说一半,就停下来了。
星荀深深望着她,没有追问她没说完的话。
凌珊又摇了摇头,哑声道,“你回去吧。明天我会找信得过的宫人把药送去南衙给你,宣坤宫毕竟是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看的地方,你还是少来为妙。”
星荀起身行礼,抬头时看到她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些什么,于是没有急着退出去。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笑着问,“有时候孩子太聪明,未必是好事吧?”
星荀愣了一下,片刻便笑着回答,“嗯。要是注定是个平凡的孩子,做父母的大概也只能抱怨天意如此。可是要是聪慧过人,就免不了要寄予希望,为之考虑更多。”
这便是他的父亲从前总是为他不肯入仕而生气的原因,这一点星荀总是清楚明白的。
一块粗劣的石头丢到哪里都终究是一块石头。可是一块璞玉,就要认真寻思如何雕琢。
星荀看她目不转睛望着窗外的夜空,星月映在她的眼眸,她的眼睛宁静而灵秀。
“有一句话从前应该也有人提醒过娘娘。”他微微一笑,说,“娘娘和圣上是夫妻,坦诚相待,相知相守是理所当然的。”
她容色一敛,淡淡地说,“你刚刚才说他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星荀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柔声说,“娘娘,有些事是想瞒也瞒不了的。有的时候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被旁人发现了,这对娘娘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
凌珊看着他的眼神颇为不解。
星荀知道她真的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无声一叹,也不去说明。
“娘娘,活着最要紧的是一定要清楚明白自己的想法,哪怕那些想法是自己不削一顾的,也很有可能会无声无息地影响到自己。等到陷得深了,就无法掌控了。”
凌珊心中洞明他所指的是什么,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星荀是趁着宿直夜访宣坤宫,回到舍人院时已经远远望见了东方的鱼肚白。
他换了朝服准备上朝,在将银丝鱼袋系在腰间时,他的手停了下来。
“我并不怀疑吴王的心意。”
这句话在星荀脑海中重复了好几次,出现的却是自己的妹妹星诗若的面容。
“皇后曾经跟我说过,她是喜欢你的。”
他是什么时候深陷其中的呢?星荀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看来,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变得更多。
思忖过后,凌珊还是叫江宛筠把韩王送给她的长命缕重新系在了右手上,然后回到凤榻再度睡下。
她不敢睡得太沉——她总怕自己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之间,凌珊翻过身,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压着自己的后背,她不禁害怕想要转身,可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一片沉重的黑暗束缚住了她的手脚,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用所有的意识唤醒自己,让自己睁开眼,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害怕极了,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立即要开口去回应,可嘴唇却也是紧抿着的,声音全锁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娘娘!娘娘快醒醒!”
视线中的黑暗陡然散去,扑面而来一片苍茫茫的白,一无所有的空白。
这虚无的斑白令她更加恐惧,只听有什么东西一声轻微细响,紧接着,她身子一缩,咳了一声,听到眼泪落在了玉枕上的声响。
“皇后!皇后!”
“娘娘,娘娘,圣上来了,娘娘快醒醒!”
陛下……
她慌乱之中伸出手,感觉立即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
可她仍旧睁不开眼睛。
忽然,她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她靠在一个坚实的臂膀上。
“陛下……”靠到那人胸膛的一刹那,她好像有了力气,口齿不清唤了一声。
他握着她的手,用力摇晃她的身体,“珊儿,醒一醒。”
“咳!”
一股气从她的胸腔里顶上来,她霍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呼吸过一样快速地换了几口气,视线渐渐清楚,汗水却从额头上一滴滴打在了锦被上。
“皇后没事了吧?”他坐在她身后,关切着婆娑着她的后背。
凌珊定了定神,缓缓抬起头,只见到卧榻旁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面色惶恐急切的宫人。
两位尚宫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见她醒过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见到皇帝眉头紧皱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担心和忧虑。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努力地笑了笑,哑声道,“妾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皇帝凝视着她,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抬起她的右手,目光落到上面的五色彩绳上,肃容问,“这是什么?”
凌珊一惊,没能回答。
感觉到他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皇后的两位尚宫,凌珊看到江宛筠要开口说话,立刻出言打断,“是长命缕。”
皇帝再次看向她。
凌珊微微一笑,说,“是宋尚宫为妾编的。”
宋沛羽立在一旁,眸色一晃,忙低头答道,“是臣昨儿一早给娘娘编的,因着昨日是端午节。”
皇帝把她的手放下来,仍旧握着,垂眸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凌珊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去,望着外面已经光亮的天,又见皇帝身上朝服未退,撑着身子坐起来,柔声问,“陛下是才从前边过来的?”
他有些恍惚,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嗯。来看看朕的皇后。”
他总是突然说出让她接不住的话,凌珊怔了怔,倾身抱住了他,面庞贴近他温热的胸膛,闭上眼睛说,“多谢陛下挂念。”
皇帝温柔地将她环入怀里,低头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