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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你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谁擅自主张将六皇子推出了房间?”孙雨柔停在湖心的亭子里微喘着气,有些难以自制的薄怒。
“回十公主,是六皇子贴身婢女兰心!据说兰心将六皇子的起居一向照顾得很周到,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请十公主不要担心!”锦瑟恭敬的回道。
孙雨柔转眼看着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锦瑟,突然撩起手给就是一掌,怒道:“贱人!”
“十公主?”锦瑟惊恐的望着孙雨柔,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奴婢若是做错惹了十公主生气,还请十公主宽恕女婢!”
“贱人!还敢嘴硬?”孙雨柔气得又是一巴掌给她。“自己掌嘴,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得停下!”
“十公主……”锦瑟只能含着泪望着拂袖而去的孙雨柔,一巴掌一巴掌自己打了起来,不敢半分迟疑。
眼看就要到掌灯的光景了,孙雨柔依旧没有找到六皇子。她连晚膳也不曾用,只焦急的坐在他的房间内静静地等着。
屋外越发的静了,连树枝摇摆的声音也格外响亮。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会扑通扑通使劲敲打着胸膛,一会缓弱无力变得微乎其微。手中的丝帕已不知被绞了几回,皱巴巴地敷在她雪白的手上,如她此时不平静的心。
忽然,她听到屋外有脚步声,慌得推开门奔了出去。前面回廊的拐角,她看着兰心推着她皇兄的滚椅,徐徐地往这边走来。她发觉原本跳动的心,竟在那一瞬间死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也很委屈。她巴巴的盼着、念着的人,想不到竟跟个婢女失踪了整整一个下午。
眼中雾气开始缭绕,面前的人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很想一转头走开了之,可心里一直吵嚷着的不甘,让她定定地愣在了原地。
她强笑着:“皇兄这是自哪里来?害得我好找!外面这么冷,竟没有人给你盖上绒毯,万一受了凉,皇兄又有得受了!”说着,她解开上身的大氅,上前给司马哲盖上,一双眼睛如沁了水般,让人生怜。
“怪我不好!我见天气不错,就让……让兰心推了我出来……净顾着转悠……让……让你为我担心了!”
孙雨柔抬眼看向兰心,眸中顿时寒光凛冽。她见兰心只是恭敬的垂下眼帘,并无惧色,心中的急窜出来的怒火无以遏制,只听“啪”的一声,她的手狠狠地打到了兰心的脸上。
司马哲回头见状,不禁惊讶道:“雨柔!你这是做什么?”
“皇兄?”孙雨柔有些难以置信。她贵为公主,打的不过是个下人,司马哲竟会这样紧张。
她稳住了心气:“为奴为婢,不懂得如何照顾主子,我只是想让她长点记性!”说着,她接过滚椅,慢慢推了起来。
“你何时变得……如此急躁了?”司马哲昏昏的看着孙雨柔。“这不关她的事,她一个……一个下人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了!”
“皇兄倒是会护着下人!”孙雨柔咬着唇,语气却依旧柔和。“皇兄舍不得□□,那只好我来做这个恶人!凡是与皇兄有关的,我不能不事事上心。她们做下人的,哪里会真心实意花心思为皇兄想着?只会摆出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好讨得主子一点欢心。”
“雨柔!”司马哲遮着嘴咳了起来。“你这话……又要从何说起?她们惟命是从也没有错,何必要动手呢?”
“皇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却不能跟着皇兄一起糊涂!”孙雨柔将司马哲扶到软榻上坐下,又替他盖上了绒毯,紧了紧边角。“既然婢女这么不用心,那以后皇兄的起居只好我亲自照顾了!”
“你贵为公主……怎能……怎能让你做这些琐事?”司马哲接过孙雨柔递过来的热水,看着她一副欲泪不下的表情,便不忍心责怪。
“你的好意,皇兄都知道!如今……如今你也成大姑娘了,若天天……跟在我后面像什么话?”
孙雨柔锁起眉头,淡淡道:“我们既是兄妹,皇兄又怕什么?我左不过是为了皇兄好,盼着皇兄能有朝一日早些站起来,也好摆脱了这份罪!皇兄整日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可是我知道皇兄心里比谁都难受。我做不了别的,只能全心的去照顾皇兄。皇兄难道连这点尽力的机会也不给我吗?”说着,孙雨柔眼泪簌簌而下,一点一滴落到了司马哲身上。
他无力的叹气起来。“雨柔别这样!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十分欢喜……心里……感激都来不及!我们毕竟……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兄妹……你将来还要许人家,分寸还是得有!”
“皇兄!”孙雨柔的唇被她咬得沁出了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刷刷的淌着。“从小到大,我一直跟在皇兄后面,也没见皇兄如今这般嫌弃过我。皇兄又何故说这样的话?皇兄明知我的心……”
“雨柔!”司马哲突然严声打断了她。“你今天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要休息!我若知道是这样,我又何苦去当什么劳什子公主?我还不如安安静静待在闺房中,好歹我还能抱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幻想。如今呢?我连这份幻想都不敢,一想起来我都感觉自己犯了罪一样羞于见人!而皇兄你呢?皇兄可以跟没事人一样,把所有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恨不得没发生过!”
孙雨柔踉踉跄跄地在房中打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竟要落得如斯田地?”
孙雨柔抹了抹断不掉的泪,又自嘲似的笑着道:“我竟傻到以为,只要进了宫就能时常见到你,我不曾求能够一直陪在你的左右,却也不想如今你竟会离我越来越远!”
“够了!”司马哲剧烈的咳嗽了来,一口气没上来,竟吐了口血。
孙雨柔慌了,一边忙着给他捶着背,一边口无择言得喊着下人。“皇兄,你不要吓我!”
“无论你是否……入宫,在我……心里……你都是妹妹……”说着司马哲便昏了过去。孙雨柔闭着眼,任由眼泪肆意。妹妹……倒头来只是妹妹?
学士府。
前院西厢房,一直是于冰晨四姨娘袁氏及其儿女住的地方。在这个小院中,身份地位的差异就如此体现出来。严氏为正室,居住东厢房自是没有异议。同为妾室的王氏却因有于振阳的宠爱,破例许了她同居东厢房。
只是为着严氏的颜面,王氏的东厢房要比她小了许多。如此,严氏虽然面子上有了些,然她心中的不快只能死死地压抑起来,并且越演越烈。
是夜,空中群星璀璨,明月皎洁,一丝云雾也没有。西厢房内,袁氏正呵斥着于冰竹的婢女含春。只见袁氏端坐在茶桌旁,双眉几近倒竖,一张愤怒的脸因岁月的侵蚀,再加上她的浓妆,在昏暗的烛光下实在吓人。
她不停的拍着桌子大骂道:“你个小贱人,就知道一味的躲!一味的逃!等我处理完了小姐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蹄子!来人,将这贱人给我关到地下室去,没我的允许不准给她吃喝!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擅自自作主张!”说着,袁氏将手中的一杯热茶整个扑到了含春脸上。
含春吃痛,捂着脸忍不住哭着叫起来:“夫人——夫人——夫人,我不是有意要瞒着的,是——是小姐她不让女婢说——是小姐不让——”
“给我闭嘴!”袁氏又猛拍了一下桌子,好似她的手根本无知觉一般,竟丝毫不觉得疼痛。“来人,赶紧将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夫人——请夫人相信奴婢——夫人——奴婢真的不是存心的——”
袁氏闷着气,走到内室,看着昏睡的于冰竹,气不打一处来,撩了床帘,对一旁的于子辉吩咐道:“明天去给她找个大夫!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若看见了问道只说是我身子不适!”
于子辉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庶出的他,无论人前人后都是言语少之又少。他只比于冰晨早出生两个月,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永远有着他人难以理解的忧郁。
看着袁氏离去的萧瑟的背影,他心头竟有了丝难以明了的悲凉。回头再见脸色蜡黄的于冰竹,这个一直不为府里人在意的亲姐姐,他默默了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低着头缓缓出了门。
刚一出门,他便看见于子昭匆匆往这边走来。他本想转身继续他的路,没想到于子昭早已看到了他。“子辉!”
他不得不转身,对着于子昭颔了颔首,算是问好。
于子昭站定,缓了缓气问道:“冰竹好些没?晚饭时,听下人说冰竹已经病了一个多礼拜,不知道大夫看了怎么说,要不要紧?”
“没什么,我姐她感染了风寒!”于子辉抬头,用一双暗沉的眼睛看着于子昭。
于子昭看着这个只到他下颚的三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背起手,神色有些交杂。“好好照顾她!若有需要,只管跟大哥开口。”
于子辉道:“知道了!”
于子昭迈出几步,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又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整日饲弄花草总不是长久。你若有兴趣,我引荐你去礼部谋份差事?”
于子辉摇了摇头,幽然起来,“还是不要麻烦大哥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一向寡言少语,其实官场倒未必适合你,我也不勉强了。你栽种的花草,父亲看了倒很喜欢。你若将这一门做精了,倒也不亏是个好寄托。只是大哥觉得堂堂男儿,总该有些值得的事去做。”
于子昭见他不说话,当下只笑了笑:“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月光如水,轻轻薄薄的浮在院里。一阵风过,这水似乎也流动了起来。于子辉愣愣地看着脚下的一盆山茶花,墨绿色的枝叶,枣红色的花朵,似乎被压抑了光辉,总有些凝重的厚度掩去了它应有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后半夜,突然风雪大作,吹得树枝、门窗呼呼作响。于冰晨睡得不踏实,一双手紧紧握着被角。门外不知什么东西倒下,“砰”的一声巨响,将她从梦魇中惊醒。
她批了衣坐起来,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由得回想起她在梦里的情景,那种炽心的焦虑和害怕,犹自清晰可感。
那时她还小,她亲生母亲刚刚过世的第一个春天。一天她在后院子里玩耍,听到散步路过的袁氏对严氏说:“这几场春雨刚过,我瞧着那片竹林里的笋儿跟吹了气似的,一夜间长大了许多,我打算叫厨房的人挖些,给老爷和姐姐炖汤滋补再好不过了!”
严氏眉毛一挑,笑道:“到底是你有心些,也不枉当初我许了你过门了!”“姐姐千万别这么说……”
躲在石头后面的她一听急了。那片在寒烟亭旁的竹林是她生母亲手带人种植的,如今他们要挖了炖汤,一想到从此看不见那些竹子,她竟哇哇的哭起来。当晚,趁着天擦黑,她便带了框子将那些她能看到竹笋全部连根挖了出来,偷偷地栽到了她云凝阁的周围。此后,因害怕被人发现,成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而今晚她又做了这个梦,梦中有个看不清脸面的人将她种下已经长成的竹子一把拔了出来。她歇斯底里的大喊住手,可是那人听而不闻,没多会的功夫,云凝阁周围的竹子被拔得一干二净。她发觉眼角有些湿润,心中感慨万千,几经多年,连着一小事至今还停留在脑海里,不禁开始有些懊恼竟会做这样没由来的梦。
屋外的暴风依旧,凄厉的呜呜声,让她惊起一身一身的疙瘩。门忽然被推开了,她不由地吓了一身冷汗。待看清是浅秋,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小姐!”浅秋披着棉袄,抱着枕头一边关门,一边道:“小姐也被惊醒了么?”
“可不是——外面是什么东西倒了,声音竟那样的大?”微弱摇曳的烛光,忽明忽灭,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暗淡。
“我也未能看清楚,可能是挂在楼下的竹筐吹掉下了。明儿一早,我就去看看。”说着她从柜子里拉出一条被子,就着于冰晨躺了下来。
于冰晨从小害怕雷电风雪之夜,她们彼此之间已经十分默契。这种时候,她总喜欢浅秋陪着身边,一步不离。
“赶紧捂好了!出来也不知多穿件衣服,小心着凉!”于冰晨翻了身,将面朝向里面,一双眼睛却没有合上的意思。
屋外的呼啸声愈加激烈,大有吞噬整个世界的疯狂和不顾一切。时不时的扑咚声,让人不禁毛孔一紧,继而发虚发冷起来。
“小姐睡不着吗?”浅秋合着眼,轻声问着。
“风雪这样大,我心里有些不安宁……明明的大好晴日,不想半夜风雪大作,可见事事无常这也算得一件了!”她微睁着酸涩的眼睛,屏气凝神静听外面的疯狂萧杀。
“不要多想,时辰不早了,小姐还是早些睡下吧!”
翌日,仍旧大雪漫漫,寒风萧萧,整个北京城被淹没在一片灰白色里,往日热闹的长安街也只徒留雪压梁、风掀瓦的呜咽声。
孙雨柔捧着手炉呆坐窗前,脸色有些灰暗,可能一夜的风雪也未能安睡。她的丫头锦瑟端着一小碗细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匆匆关了门进来。“公主,早膳已备好了!”
孙雨柔抬了抬松懈的双眸,并不看桌前的吃食,忍不住道:“六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