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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情丝岁岁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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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止了笑,摇头,轻叹:“马大人说得也是,在这宫里,上头有人照看着,像郡主那样机灵的人,又怎么会不好呢?”


、第十章  讨诏书

别过王安,往前走了不远,马思敏便改了方向,径直朝南走,直走到坤宁宫外,恰好米兰捧着一件衣服从里面出来,马思敏忙上前招呼:“米兰姑姑,这是要出门办差么?”
米兰看见他,便笑道:“可不是,娘娘的一件衣服上的绣制的图案线头断了多处,我正打算拿去针工局修补。马大人,这几日皇后娘娘正念叨你呢,你快进去吧。”
马思敏便走进屋去,徐皇后正在写字,权采女在一旁研着墨,他乍眼一看之下,只见徐皇后容颜憔悴,面色枯黄,形骨锁立,便心知她已病得极重,不由心下大吃一惊,又想进一步诊断一番,于是他故意走近几步行礼。
“思敏给娘娘请安。”
徐皇后放下笔,看见他,便笑得极是欢喜,伸出一只手去扶他,说:“思敏,你巡视回来了,一切都还好吧?”
“谢娘娘挂念,一切安好。”
马思敏故意打了个趔趄,他的右手二指趁机搭到徐皇后的右手腕上,就在那一瞬他就听见徐皇后的脉象时强时弱,不够稳定。再抬眼观看徐皇后的气色,亦是无多少生气,真正是一副日薄西山之景,最多能撑过两个月便会归天而去,他便心酸不已。脑中想着马思聪在书房里对他说那些话,看来自己的家人分明是把凤歌送到黄泉路口了。
“思敏冒犯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徐皇后和蔼地说:“别动不动就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你年纪尚轻,皇上却把辅国的重任交与你,想来你一定是路上累着了,你也别站着了,坐着说话。”
马思敏便边道谢边坐在她下首,这才注意到凤歌并不在屋内,想了想才红着脸问:“娘娘,凤歌这会子跑哪去了?也不见侍候您?”
徐皇后笑,说:“你这才是入了正题,那丫头去御膳房给我煎药去了。”
一旁的权采女也捂着嘴笑。
“娘娘,凤歌进宫叨扰您也有些日子,如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您恕罪。”被徐皇后戳穿了心思,马思敏便不再遮故,顺口接着说下去。
徐皇后眸光柔和,说:
“凤歌循规蹈矩,说起话来极讨人喜欢,这宫里识文断字的不多,自她来了以后,我却多了个能说上话的人儿,平日里与她谈论诗文倒不嫌日子难过。有时我竟会想起你的母亲,她生前也是一个女才子,跟我也极合得来,偏偏我和她的缘分却极浅。”
马思敏听她提起自己死去的母亲,又对凤歌赞赏有加,心里更加难过。
“娘娘能如此看重凤歌,思敏感激不尽,但凤歌的性子却有些急燥,上次在午门就闹出乱子来,宫里私底下都叫她‘女张飞’来着,臣担心她又会捅出什么乱子。”
“女张飞?”徐皇后一滞,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不停地抖动,然后说:
“我也听见宫中有人说起‘女张飞’,却不知原来就是凤歌,她在我这里小心细致,我还真没想到她竟会那么冒失的人。思敏,你历来心思慎密,却在这件事上过于担心,细细想来你也是爱妻心切,这一点上你很像鸿音,因我这病使你们夫妻分开,我也着实不安。”
“凤歌实在不能留在娘娘身边,请娘娘即刻将其从身边调开。”
徐皇后轻声笑,眸光和蔼,说:“思敏,你还在怀疑凤歌?”
马思敏答道:“若留凤歌,恐宫中永无安宁。”
“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凤歌是晋王的妹子,便也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可依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她虽有小聪明却是心思单纯。”
“娘娘认为臣该信凤歌?”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若凤歌不如你意,你岂会在我面前言笑宴宴?”
“既如此,臣请娘娘先下一道懿旨赦免凤歌的死罪。”
马思敏心想徐皇后才智不输于任何一名男子,明成祖多亏有她做幕后军师,才从建文皇帝手中拿下这片江山,自己虽然仍不放心凤歌,但也不愿意看见她死得不明不白,趁着徐皇后对凤歌印象良好,他顺着竿子往上,提出这个要求来。只要他能手握一道由徐皇后手书的免死诏,将来即使徐皇后殡天,凤歌也能安然无恙回到靖南侯府。
“你这孩子,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你才是冲着这个而来,我可上了你的当了,那我就写下一道懿旨,就恐怕将来未必用得上。”
徐皇后怜爱地说完,便当真铺开张执笔写起来,然后她又拿凤印盖了章,再然后她便将那道懿旨交到马思敏手中,马思敏接过便看,只见上面写着:
“内阁首辅马思敏之妻、晋王济熿之妹朱氏凤歌,始于永乐五年六月初五行走坤宁宫,其举止进退合乎祖制,与宫人一般无二;榻前奉药,昼夜衣不解带,事吾如亲慈,念其年少恐偶有率性之举失礼于人前,贻笑大方,故立下懿旨赦其不当之举,保其一生性命无虞。”
马思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待墨迹稍干便忙不迭地收进怀里。
“这下你可放心了?!”徐皇后笑道。
马思敏脸红,只得干咳两声。
“嗓子痒了?他们刚刚给我送了一些冰镇酸梅汤过来,我正愁一下吃不了,不如你拿去吃了。”徐皇后接着便把一碗酸梅汤推到马思敏手边。
马思敏自顾自端在手里喝。随意又絮叨了几句,仍没见凤歌到来,于是他便起身准备告辞,徐皇后指着门口说:“你还是别急着走,凤歌这不来了?”

、第十一章  同心结

马思敏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穿着一身火红衣服的凤歌捧着放了一碗药的木托盘从外面进来,穿着红衣的凤歌戴着两支蝴蝶流苏步摇,额间戴着一条翡翠珍珠华胜,眉若点漆,双眸若春水,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姿色远远超出屋中的权采女和一干宫女。马思敏看着,先是一怔,随后心下一沉。
凤歌放下药,徐皇后说:“你们夫妇二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凤歌,你替我去送送思敏。”
凤歌应了一声,便和马思敏先后走出坤宁宫。
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亭子,紫红色的木槿花盛开着,那花素来没有香气只有花态可赏,四下里无人经过,凤歌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思敏说道:“今儿个刚回。”停了一下,说,“你在这里还习惯么?”
一语勾起了凤歌的愁绪,她说:“皇后娘娘待我很好。”
马思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你每日在宫里都是像这样穿么?”
凤歌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似乎话里有话,她说:“怎么了?”
“你想成为皇上的女人么?”
猛听马思敏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凤歌便生气了,说:“我才不想在这宫里,等皇后娘娘大好了,我便求她放出去。”
马思敏这才笑了,抓住她的手,说:“那你往后别这样穿了,太招摇也太美丽,会让别人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别的。”
凤歌这才明白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自己这些天在宫里心情极压抑苦闷,如若在二十一世纪,她早已跑去理发店改换发型逛商场狂扫服装了,但在这古代却行不通,她不能剪发更不能出宫,只得反其道而行之,以一身艳丽的妆扮来打发掉心头的郁闷,她抱住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轻声说:
“我不过今儿个才穿上一会子,待会子我就回去换了,从今往后我只穿给你看。”
马思敏吻了吻她的鬓,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听着她那小儿女态的撒娇言语,想着那般粗心的凤歌却不知大难即将临头,看起来精明实则像傻大姐一个,不由心中又平添了几分难过,不觉把她揽紧了几分。
凤歌虽然嘴里说着那番柔情蜜意的话,背着他,她内心的苦楚早已化作眼泪横流,徐皇后哪里会好起来,自己哪里还有命走出这深宫?自己已是无计可施,离七月已是二十天不到,谁也不知道徐皇后到底会薨于七月哪一天?原先想好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能找到一条活路,把希望寄放在太子朱高炽身上,哪知因为赈灾银两的事,朱高炽被明成祖骂了个体无完肤,而且动了废太子之心;
而那个朱高煦本身就不受待见,更加靠不住。朱高燧又是玩心极大,神龙见首不见尾;昨夜自己冥思苦想了很久,才寻思着求马思敏帮自己逃出宫,但今日真正见了他的面,她又有些犹豫了,不知他是不是有办法呢?
“凤歌,在这宫里你切记行事不可太张扬,事事小心才可保全性命。”马思敏低声说道。
“思敏,虽然我进宫才短短几日,但也知这宫里原是比府里更加可怕,就算再小心也会出错,我在这宫里无亲无故的,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你就带我回去吧。”
凤歌那番话说得凄凉,马思敏心头大震,他直起身,退出一步,才发现凤歌已经泪流满面,表情凄楚无助。
“凤歌,你再忍忍,过些日子我就接你回去。”马思敏用衣袖去替她拭泪。
凤歌摇头,凄然道:“思敏,方才你也见过皇后娘娘了,只怕再过些日子就算有再多的人救我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了。”
马思敏脸上的表情僵硬,心思大动,原来他想错了,凤歌并不是一个傻子,她其实是一个比谁都聪明的女子。
“凤歌,你太累了,尽说胡话。你是专门进宫侍奉娘娘的,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思敏,你就是这样一直去骗己骗人的么?也许我原本就不该来这里。”凤歌转过了身,她在那一刹那已经情绪完全崩溃了,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
马思敏从后面抱着她,凤歌用力挣脱开,嚷道:“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凤歌跌跌撞撞地往坤宁宫跑,心想反正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在地狱门口,那再冲进去又何妨?也许自己一死,灵魂说不定就回到二十一世纪了。
马思敏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扭转身使她面对自己,他捧着她的脸,眼中泪光荧荧,哑声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同我治气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走好下一步。”
“我想过了,原以为在这宫里可以指望的人都指望不上,我又有什么办法可想,除了坐着等死。”凤歌万念俱灰地说道。
“你在这宫里都指望过谁?”马思敏的目光变得漠然,心头掠过一丝醋意,语气有些平淡。
凤歌不假思索,实话实说:“太子。”
“还有么?”
“没有了。”
“为什么不是汉王?有朝一日没准这皇位就是他的了,你指望他,有可能有一日也就尊贵到极致。”
凤歌这才听出他的醋意,心下叹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又一想难道他真正对自己动了真情?
她说:“汉王行事鲁莽,谁指望他谁倒霉。太子虽然良善,目前也只能求自保,哪还能分心来关注别的事?我想到底是自家人可靠一些,你是我丈夫,你不管我就没天理了。”
心里却说,汉王将来下场凄惨,合家十余口人被抄斩。可这话她万万不能对马思敏说,她没有想过去改变历史。
马思敏又气又惊,惊的是凤歌居然能够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又洞悉整个宫廷之事,他从心里越来越不敢小觑她。他同时也看出她真是无助的,谁若落到这样一个绝境又哪能不凄惶?气的是这丫头居然当面撒起泼来。
他哧地笑了,顺手摘下一朵木槿花插到她鬓上,笑说:“你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无赖,我若不管你,就成了惘顾天理万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了。”接着他又正色道,
“皇上既然把你赐给了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你丢了性命,你好好地从侯府里出来,我也会让你好好地回到侯府里,回到我身边。”
凤歌听了那番话,如同心脏病人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突然就安下心来,也不再惶惶然,虽然等待死亡是那么痛苦,她心中明白她这次赌对了,马思敏向来言出必行,他一定会救她出宫。
凤歌这时从怀里掏出一根用红色丝穗编织的缀有心形结的手链来,直接把它系在马思敏的左手腕上。
马思敏看看手上的链子,惊愕地说:“这是什么?”
凤歌歪头看着他,温柔地说:“同心结。”她伸出自己的左手腕,只见那白晳的手腕上赫然也有一根与马思敏所戴的一模一样的链子。
马思敏探询地说道:“你编的?”
“唔。”
“好一个同心结,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马思敏看着凤歌,心里却说但愿凤歌能真的如此结,长久地与己同心,那么也不枉自己对她用心良苦。
总想着自己必须要回赠一件东西才像话,马思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所佩之物,不由摇了摇头,然后他说:“我身上戴的这些东西拿不出手,下回来我再挑一样好的送你。”
凤歌点头,忽看见马思敏那头如墨玉般的乌发在阳光底下发出如绸缎般的光采,便调皮地说:“人常云青丝,不就是情丝么,要不你送我一根头发丝儿也成。”
马思敏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才在心里夸奖她呢,她就露出这般调戏的嘴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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