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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情丝岁岁守-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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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说道:“凤歌这鼓点击打起来,使儿臣恍若回到从前带兵打仗的时候。”他看向凤歌的眼里充满了喜悦,暧昧。
朱高炽亦是目光柔和,脸上带笑。
朱高燧说道:“从今往后这宫里的乐伎都交与凤歌调教好了。”
凤歌偷偷瞪了他一眼,说:“奴婢可不敢做那个教官。”
明成祖点头说道:“凤歌是朕跟前的女官,哪能去做那些插科打诨的事。”
到了晚上,整府紫禁城里被灯照得如同白昼,瞧在凤歌眼里便如正身处一个大型灯会的场地当中。
御花园里搭起了台子,宫人们早早摆上了瓜果及美酒,烟翠和霁月在去年二月宫中举行后妃册封大典后就分别被分去了王昭容和李婕妤的宫院里,此时她们分别站在各自的主子后面。
跳太平鼓舞的民间艺人扭动着腰肢蹦来蹦去的动作逗得明成祖一阵大笑。皇子及妃嫔们跟着乐不停,两支狮队穿梭在舞龙队当中,在御花园后面四周,宫人们放着烟花,烟花在天际散开,留下短暂的绚烂,仿佛是走向凄凉前的最后一抹瑰丽。凤歌知道,从这一年开始,这宴上的人儿将会一个接一个地走向他们钦定的宿命,而她只能做为一名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底滑过一丝感伤。
皇子和妃嫔们在席间观赏了一会子,觉得有些无趣,便推举凤歌做了令官行起了酒令。
朱高煦提议拿来三只大酒樽,往樽里注满酒,说道:“你是司令,必须先自饮三杯。”
凤歌心下明白朱高煦逮着机会就整治自己,于是她赶紧告饶,说:“爷,你们就饶了奴婢吧。”
权贤妃一边从座上起身,一边说:“这可饶你不得,待会子行起酒令来还不知你会怎么捉弄我们呢。姐妹们,我们可不能便宜了凤丫头。”
经她那么一说,其他几名妃嫔便跟着上去和权贤妃一道按住凤歌,朱高煦则将那三樽酒灌入凤歌口中。
凤歌的脸立即显出绯红色,她的脑袋有些晕,眼神变得迷离,她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渍,瞪着一双醉眼,故做生气状,拿起鼓槌,说道:“头一回见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主子,行令开始以后,你们也得用这大碗喝酒。”
妃嫔中有一紫色绣花棉袄妃嫔端着杯子过来,她的身材娇小,生着一张桃形脸,五官清秀,乃中上人之姿,她笑道:“姑娘,那你尝尝我这个。”
朱高煦忙说道:“是什么好东西也让我尝尝?”
另一名穿着玫红色金线绣花对襟绸缎棉袄的妃嫔,那妃嫔的脸如瓜子,五官生得并无特别之处,但凑在一起便透着灵气,她伸手挡在朱高煦面前,脆生生地笑着道:“殿下可是心疼凤歌丫头,争着替她吃任顺妃姐姐杯里的山楂茶么?”
朱高煦眼神一滞,看着那任顺妃,呆呆地说:“你这杯里的是山楂茶?”
任顺妃的脸色绯红,收回拿杯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都被李婕妤说破了,让殿下见笑了。”
凤歌咯咯地笑起来。
那一晚酒香,人醉。
到了后半夜,众人才散去。
到了乾清宫,明成祖忽转身对凤歌说道:“今儿你就不用值夜了,回去歇着。”
凤歌行了礼。转身时脚下打了个趔趄,明成祖的声音随即传来:“瞧这丫头跟个醉猫一样。赶紧回吧。”
凤歌踏出门,素锦便过来扶着她。
凤歌自当上明成祖跟前的女官以后便和宫女们住在一起,因其是女官,与其同屋的是另一名在东宫行走的宫女鱼佳音。
两人一路往宫女们的住处走去,经过春和殿,突然听见一根柱子后面传来说话声,听那声音分明是两名女子,似乎在争执什么,争执的内容凤歌不清楚,因为她根本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素锦低声说:“听这声儿应该是朝鲜那里来的人在吵嘴。”
凤歌点头,也低声说:“那些人没事就爱瞎叨叨。”
两人正准备过去,忽听一个极傲慢的声音响起:“你来天朝这么久,连个汉话都说不好,还想同我结拜为姐妹?再说了,我父亲在来这里以前是王廷里的护军,你父亲不过是济州岛的一名下贱的商人,跟你结拜没的会玷污了我的家族。”
素锦惊讶地低声说:“好像是吕美人。”
凤歌点头,酒也醒了一半,她捂着素锦的嘴,仍是低声说:“如今我们可不敢再往前走了,没的被她们察觉,吕美人素来心眼小,后宫的娘娘们都不愿招惹她。我们就在这里等会。”两人悄悄移到身后的墙后面,屏着气息贴墙站着。
另外一个女子声音在低低乞求着什么,仍是说着凤歌听不懂的朝鲜话。
只听吕美人大声喝斥道:“你这人真是令人厌恶,我说过不会同你结拜了,你还要赖到什么时候?识趣的话,你还是别拦着我的道。”
另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我家娘娘累了,要回宫歇着,明儿还要去见皇上呢。”
然后是一阵带着怒气的急促脚步声,随后又是一阵更加急匆匆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过去许久,凤歌才长吁一口气,回头对素锦说:“今儿的事我们听见就算了,可别对他人说起。”
素锦说道:“我哪是那种在背后嚼舌根的人,跟你这么久,早已明白在这宫里少惹是非才能清净太平地过日子。”
凤歌点头,说道:“那就好。”
回到住处,鱼佳音不在,素锦侍候凤歌梳洗罢,然后自己也梳洗毕睡下。素锦在宫里只是一个心思扑在侍候好凤歌上面,因此她很快就沉沉睡去,凤歌睁着眼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方才吕美人和另外一人的那番争执,郁闷不解,忽地脑中闪过一念,就想到权贤妃头上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第五章 荷灯

初三。靖南侯府,灯火通明,红灯高挂,新桃换旧符,从外面请了戏班来唱一出《望江亭》和《目莲救母》,一众人看完戏,靖南侯夫人便说道:“离天亮还早着,这还要守上两个时辰,不如打马吊厮混着还快些。”
明珍便首先附和道:“正是。我这银子都在兜里跳了。”
靖南侯夫人笑道:“那我今儿可要多赢你一些才是。”
那边苔痕已吩咐人去摆了桌子,捧了马吊过来。靖南侯自回屋去歇了。
靖南侯夫人说:“这三缺一,敏儿你过来陪着我们玩。”
马思敏浅笑道:“原来二娘还惦记上我的银子了。”
说着他便在桌前坐下,又叫秋生拿了几贯钱来放在自己手边,玩了几圈,他见钱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让马思聪,说:“我可困了,让大哥玩会子。”
这时靖南侯着人来叫马思敏,马思敏便跟着小厮一路到了绮福园靖南侯的屋子。
进屋便说:“爹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靖南侯看着他,眼神闪了几闪,似在犹豫什么,半晌才说道:“皇后薨逝以后,后宫一时无主,皇上前儿还问我,这后宫当中应立谁为后,我想了许久,后宫当中唯王昭容与权贤妃二位娘娘最得宠,一时不分伯仲,依你看这又当如何选择?”
说完又补充一句,“这立后可要揣摩着皇上的意思来,揣摩错了对我们多少会有影响。”
马思敏的眼神淡漠,腔调淡漠,说:“皇上心中早有人选,我们这做臣子的只要到时长些眼力阶儿就行了,爹也不必为此太过上心。”
靖南侯叹道:“你是不是揣到皇上要选谁了?你说得也对,我现在干着急也没用,我估计这大年一过,他就该找咱们一帮老臣们商议这事了。”
马思敏默默认可。
话语一转,靖南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昨儿有人看见素锦来找你,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与晋王的干系,你诸事小心,可不要在这事上犯糊涂。”
马思敏垂下眼皮,淡淡地应道:“爹教训得是,儿子时刻珍惜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日子,凤歌的生死早与马家无关,素锦虽然昨儿来见儿子,儿子躲避不及,却也没给她好脸子便打发她走了。”
靖南侯这才哼了一声,说:“你是应该这样做。”
又立了一会,得了靖南侯允许,马思敏才离开。他并没有回抱月轩而是从后门出了靖南侯府。
外面的夜很黑,带着寒意的风拂面而过,马思敏走得很急,到后面几乎是奔跑起来,很快他就走到护城河旁,护城河是唯一连接着皇宫内外的河流。从凤歌进宫那年开始,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初六晚上,他都会来这里。
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于他们却是一种折磨,她枯守在宫里出不来,他徘徊在宫外也进不去。
此时河岸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放灯的人们,河中已有不少燃着蜡烛的荷灯顺流飘移,他知道那些载满心事和心愿的荷灯亦是从宫内飘出,与别人不同的,他每年不是来放荷灯而是来捞属于自己的那盏灯。
他俯下身蹲在河岸上,捋起右手的袍袖,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他不停地捞着并辩认着飘流到他眼前的荷灯,却盏盏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盏灯;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捞上一盏写着“若有来生,定与君到老,谨祝思敏如意安康,凤歌敬上”的荷灯,便如获至宝般不肯再放开。每年他收到的都是相同的寄语,但他需要的只是今生,来生对他们而言,太遥不可及。
如往年一样,他把凤歌放的荷灯带回了靖南侯府。
站在凤歌从前住的屋子里,马思敏把荷灯放在桌上,细细看着写在茜纱上面的字,他的眼前浮现出凤歌的模样,耳边依稀又听见她的笑语。

、第六章 上元日

除夕过去,元宵节很快就到了,家住金陵的宫女得到特许可出宫回家住上一日,因为在两年中一直没能获得出宫的口谕,在凤歌眼里,元宵节和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任何不同。
天亮了,凤歌慢慢地走出乾清宫,春寒料峭,寒意拂面,她搓着双手,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四望,所望之处无不是飞檐层叠,她的眼神就如同这紫禁城一样死寂,一路上所经过之处无不是彩灯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经过一个冬天的蓄积,光秃秃的树枝上吞出点点绿色,园子里的蓑草间隙露出嫩青色,一副春天已到的光景。大地回暖,而她的心却仍被冰雪包裹着。
回到住处,屋子里没人,素锦不知去哪里了,凤歌便将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闭上眼入睡。
迷糊间她突然感觉有人走近并且身上随后多了一件东西,她睁开眼,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宫女站在床前,那宫女说道:“姐姐怎不盖上被子便睡了?这早上风寒,没的会着凉。”
那是与凤歌同住一屋的宫女鱼佳音,凤歌自被贬为宫女便搬出了柔仪殿原来的屋子,住进了宫女们的院子。鱼佳音是个急脾气的女孩子,与素锦同岁,行走在东宫太子处。
凤歌睁着疲惫的双眼,打了个呵欠,说:“你怎么还没走?”
鱼佳音说:“我才刚说要走,太子妃就赏赐了一盒点心着人送来,我奶奶最喜欢吃宫里的糕呢。”
凤歌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收拾包袱,嘴里还哼着小曲,她打心眼很羡慕她,不为别的,就单只羡慕那份天伦之乐。
两年中,她越来越感觉自己仿佛沉溺在一场醒不过来的旧梦当中,挣脱不开又不愿停留。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她到底算是明朝人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如果说她是现代人,她却渐渐被这明朝的宫规习俗所潜移默化,变得易伤春悲愁;可如果说她是明朝人,她却夜夜梦中出现上海的繁华场景及家人的面孔。她怀念着爸爸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以及妈妈常年不断的絮叨声。
“姐姐好像有两年多都没出宫见过家里人了,怎不跟王公公说说呢?”鱼佳音突然问道。
听鱼侍音提起,凤歌答道:“得空的时候我自会去跟王公公说。”
她心里却凄楚莫名,没有得到明成祖允许,王安是断然不敢擅做主张的。即使明成祖允许她出宫,她也不知该去向何方。
那一觉直睡到中午才醒来,醒来时便见朱高煦坐在屋子里,手里托着一只鸟笼,笼中有一只嘹哥上下跳个不停。
凤歌惊讶不已,赶紧从床上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爷怎么就不能来?你这丫头见了我也不行礼,口气倒像是爷欠了你的。”朱高煦说话仍旧那么冲。
凤歌便屈下身准备给他行礼,却被他一把抓住,说:“我说笑来着,你还当了真了,咱还像过去那样,不管你是宫女还是郡主,到了爷这里就别讲那么多规矩。”
“你看这嘹哥叫口忒好,瞻基前儿向我要来着,我可不舍得给,我寻思着你在这里也是无趣,让它给你解闷正好。”
朱高煦说着便把鸟笼往凤歌眼前一伸。凤歌看着那鸟,便想着自己目前和那鸟一样被囚禁在笼中不得自由,不由心绪低落,默然片刻,才淡淡地说:“瞻基向你要,你便给了他吧,你可是他皇叔呢。”
“谁让他爹是朱高炽?我偏不给他,让他自个儿着急去。”
“你还是他亲皇叔呢,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儿治什么气?你就不能大量一点么?”凤歌狠狠地说。
心里却着急,朱高煦如果不趁这几年讨好朱瞻基,到日后他死在朱瞻基手里后悔也来不及了。
朱高煦盯着凤歌猛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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