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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别去瞻基那里了,没的被他瞧见,你明儿就走不了。”
凤歌又应了一声。
朱高炽这才乘坐软舆朝与凤歌相反的方向走去。
往住处走时,路过吕采女的院子,却听见从院子里传出女子的声声惨呼:“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一定尽力请皇上过来瞧娘娘……”
凤歌想起了前几年玉团被陈嬷嬷打骂的情形,她不由停了下来,向把门的太监一打听,才知那哭喊的人是吕采女身旁的贴身丫头小桃,昨晚吕采女打发小桃去请明成祖过来,谁知小桃带回来明成祖不翻牙牌便独召了王昭容去乾清宫侍寝的讯息,吕采女气愤难当,当即便把气撒在小桃身上,她处罚小桃在院子里“墩锁”(注:所谓“墩锁”,是一种刑具,是一种高约20厘米,一尺见方的木箱,上盖有四个洞,分别锁住受罚宫女手脚使其无法站立),尔后吕采女越想越生气,半个时辰前又罚小桃“板着”之刑(注:所谓“板着”,指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站定,弯腰伸出双臂,用手板住两只脚,不许弯曲身体)。
凤歌听不得那哭喊声,想了想,她走进去,果见小桃身子呈九十度角弯曲,表情痛苦不堪,脸上泪痕斑斑,吕采女捧着一杯茶站在廊沿下悠闲地看着,见到凤歌,吕采女便面带春风,笑嘻嘻地喊道:“凤歌姑娘,是不是皇上打发你过来让我准备今夜侍驾?”
“娘娘,这天光还早着呢,皇上想念娘娘,特打发奴婢来瞧瞧。”凤歌随口撒谎,笑吟吟地说道。
“那皇上可还有别的话交代姑娘?”
凤歌摇头,吕采女的脸便冷了下来,小桃的哭声不时传来。
凤歌立即又说道:“娘娘是想皇上了吧?这后宫的娘娘们谁不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召见宠幸?可娘娘们太多,皇上只有一个,难道皇上不来找娘娘,娘娘就不能主动去见皇上么?”
吕采女怔了怔,便明白过来,她笑道:“多谢凤歌姑娘指点。”
凤歌这才看向小桃那边,说道:“娘娘,小桃这丫头今儿又招惹您了么?”
吕采女这才爱搭不理地冲小桃摆摆手,说道:“小桃,我今儿就不再追究你的过失,你下去吧。”
小桃的双手刚从其双脚上松开,她的身子猛地晃了几晃,随即倒在地上,接着狂呕不止,却什么也没呕出来,眼泪鼻涕俱下来;吕采女皱起了眉,凤歌的心用力抽畜,喉头如堵着一团棉絮,几乎说不出话来,接着她走过去扶小桃,小桃抬起头,满眼哀怨,又满眼感激。小桃在凤歌搀扶下,缓缓走到吕采女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对她叩了一个头,嘴里说:“谢娘娘。”
然后她才一瘸一拐蹒跚着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凤歌悲悯地看着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接着她陪吕采女说了会子话,夸得吕采女心花怒放,她才离开。
、第六十四章 半冷半暖宫中事(三)
酉时。天色渐暗,素锦点上蜡烛,烛光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她赶紧放下纱窗,对伫立在窗前发呆的凤歌轻声说:“姑娘,既然等不到二爷,那也是我们命中注定要跟着皇上去北方。这里风大雨大,你小心受了寒,还是回屋去吧。”
凤歌长吐出一口气,从窗外收回视线,伸出一只手扶住素锦的手,说道:“素锦,我可真不是一个好主子,不但帮不了你,反让你为我操心了这么多年。”
“姑娘说哪里话,跟着姑娘是素锦天大的福气,别的丫头们整日里动不动便被主子们打骂,而姑娘却待素锦如同姐妹。跟着姑娘,也没人敢欺负我。”
素锦说道。稍顿,她又说,“今儿我去春和殿那边帮忙,听说李婕妤院里的鸣雁妹妹撞墙死了。”
凤歌一怔,心中随即黯然,便说道:“那鸣雁不是前年才进宫来的么?想来也是熬不过宫中的苦楚,想不开便……”
说着,她连连叹息。
素锦的眼圈红了,说道:
“也只怪鸣雁老实着了别人的道,我听说在半年前,赵王殿下来宫里给皇上请安,正巧李婕妤带了鸣雁也去给皇上请安,那赵王殿下瞧见鸣雁长得水灵,便背着皇上说些甜言蜜语勾引她,不到一月,两人便夜夜厮混在一起,赵王殿下曾经对鸣雁说,要把她带出宫去收在房中,鸣雁那丫头傻,宫中这些主子们说的话哪是信得的?她偏偏就深信不疑,还做起了攀高枝的美梦来,直到这个月鸣雁常常作呕,被李婕妤发觉便找了太医来诊脉,鸣雁才知弄出孩子来了,她去找赵王,赵王却不管她,只顾同别的娘娘院里的宫女玩笑,鸣雁当着赵王的面便撞了墙。”
说完,素锦泪若泉涌。
凤歌听完,想到自己身上,便感慨万千,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对的人,马思敏没有对她始乱终弃,不然她恐怕也会落得和鸣雁一样的凄惨下场。看来这在紫禁城里,除了宫门前伫立的那几只石狮子还算正气干净以外,这宫里的主子奴婢都各有各的肮脏。
她拿出手帕轻轻拭去素锦面上的泪珠。
风裹着雨丝吹进屋里,冰凉入骨。
沉默相对了片刻,凤歌开了口:
“如若二爷还不来,我们可要在这宫里过一辈子了。”
“只要跟着姑娘,素锦无论怎样也认了。”
“好丫头。”凤歌说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二人正离开窗前往里间走,突然窗外响起“笃笃”的叩窗声。
素锦赶紧跑过去推开窗,只见秋生湿淋淋地站在外面,她又惊又喜,低呼:“你怎么来了?”
“是爷让我来的。”
秋生一边说,一边用力拉开窗,从外面跃进来。
凤歌也在那时注意到了他,凤歌眉开眼笑,说:“你可来了。二爷可有话让你捎来?”
秋生喘了一口气,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只牛皮信封来,说:“听说你们要走了,爷从宫里回府以后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话都不想对人说。直到半个时辰前他才写下这封信,要我赶紧送来。”
素锦动手关上纱窗,回到屋正中,笑道:“姑爷信上有没有提到怎样让姑娘离开这里?”
凤歌把信接过去时,顺口问道:“你入宫来有没有被宫里的人瞧见?”
秋生摇头,说:“跟着爷这么多年,这点子警惕性我还是有的。”
凤歌当面展开信看,信有三页,第一页满满写了问候及离宫的路线,第二页和第三页却是两首词,一首是《减字木兰花》:
“弦管不发,原是冷衾度经年。曾道今生,曾道今生难续缘。
十年相望,不忍夜夜独凭栏。便向兰桥,执卿手,何惧人言?”
另一首则是《画堂春》:
“倩东风,吹遍宫阙,争教百花销魂。青鸟才解相思恨,莫叹殷勤。
欲留枝上明媚,却怕萧秋早临。石上三生都思遍,不教离分。”
、第六十五章 素锦.锦瑟弦断
凤歌看懂了那两首词中的意思,马思敏表明对她疾志不渝,他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凤歌满心欢喜,像马思敏那种真性情的男人在物欲横流二十一世纪已成了国宝级的稀有动物,如果她能有机会说给她的色女朋友们听,她可以保证,一定会引来一大片的羡慕忌妒恨的目光,她想,或许他和她真的是在三生石上刻下了姻缘。
收拢信,凤歌便说:“素锦,你去收拾一下,趁着这会子没人过来,我们便依二爷的意思跟着秋生去神乐观那边出宫去。”
这时她看见素锦看着秋生的眼神依依不舍,这才惊觉原来那个跟着自己的小丫头已长成一个清新秀丽的青年女子,秋生也由一个成天只知道跟在她屁股后面吵着听故事的少年变成了一名眉目清秀的青年。
等明白这些,她又说道:
“素锦,我的身子有些乏了,先回屋,你和秋生说会子话。”
说完凤歌便转身进了里间。秋生抱着素锦,用冰冷的双唇缓缓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素锦的脸不听使唤地发烫,同时素锦醉了,醉在了秋生的柔情里。
然后秋生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素锦眼神迷离地嗯了一声。
三人刚挎上包袱准备出门,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玉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凤歌姐姐,开门。”
凤歌对秋生和素锦使了一个眼色,那二人便躲进了里间。
凤歌去开了门,看见玉茗撑着伞站在门外,雨水沿着伞的边缘分成数股涓涓细流直达地面。
凤歌脸上带笑,朗声说道:“什么风把我们玉茗姑娘吹到我这里来了?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玉茗连连摆手,笑道:“姐姐,我说完话便走。”
“有什么话那么要紧,非要让你跑一趟?”
“娘娘惦记着姐姐,担心明儿早我们跟随皇上启程去北边的京师时,姐姐落了单,就吩咐我叫上姐姐一同过去,今晚就同我们住在一屋。”
玉茗的话使凤歌如被当头一棒,她的脸色微微变了,方才的欢喜跑得无影无踪。
玉茗说道:“姐姐怎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不愿意同我们住一个屋子么?”
凤歌立即咧嘴露出一个浅笑,说:“就你这小蹄子絮叨,你先过去回了昭容娘娘,我收拾几件衣服就过去。”
玉茗笑道:“话我可是带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你可要记得来,不然娘娘肯定不饶我。”
“我都记下了,你尽管回去等我就是。”
看着玉茗离去,凤歌这才冷静下来,她再回想着信上的内容,不由吓出一身汗,继而又感到彻骨的痛——
马思敏让她和素锦乘乱混出宫,可接下来的后果却得由马思敏独自来承担,明成祖这几年身上的病痛越来越多,他的脾气越发暴躁,朝中百官只要一言不对,便会丢了官甚或丢了脑袋,后宫中只有王昭容能抚慰他的情绪,但马思敏先前因纵容应天府的人斩了王昭容兄弟已与王昭容结下旧怨,只怕王昭容未必肯出手帮他,而他极有可能会因此走上一条与她阴阳相隔的不归路。
那么日后当她午夜梦回时,想起她的自由和海阔天空是以他的性命换来,那她岂能心安?她又该怎样独自度过那没有他的无尽长夜?
耳旁犹响起当初他对她许下的承诺:“我说过要好好对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如今面对他那以命践约的炽热爱情,她战栗不已,竟然没有一丝勇气去接受,她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悲叹:得卿怜惜至此,奴家此生足矣。
转身进屋,她发现素锦和秋生站在身后。
秋生说:“郡主,你别去昭容娘娘那里,赶紧跟我走吧。”
凤歌摇头苦笑,说:“秋生,看来我又要辜负二爷了,等会子我过去,你就带着素锦逃出宫去,从此我就把素锦交给你了。”
素锦喊道:“姑娘,我不走。”
“傻丫头,你是脑子糊涂了吧,秋生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忍心让他一直等下去么?”
“姑娘,我若走了,往后有谁来侍候你?”素锦说话时带上了泪音。
“我自入宫以来,所做的桩桩件件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侍候主子?我有手有脚饿不死自个儿,虽然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但如今我不想要你了,你就跟着秋生走吧。”凤歌眼里露出冷漠,转身进屋去收起自己的日常用具。
素锦跪在门口,说道:“素锦哪里做得不好惹姑娘不高兴了,姑娘尽管处罚,素锦无怨无悔,只求姑娘不要再说撵走我的话。”
凤歌不答,推开素锦直朝门口奔去,一边又喝令站在外间的秋生:“秋生,你快带素锦走,别让宫里的锦衣卫发现。”
秋生挡着她,说:“二奶奶,我出来时,爷再三嘱咐,无论如何都要带您回去。二奶奶若不肯跟我走,也请您给秋生一个信得过的由头,到时我好在爷面前复命。”
凤歌眼里已闪出泪光,她抿了抿唇,努力压制着从内心狂涌出的悲伤之潮,看着秋生,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
“我这就给你一个由头。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完全都是我作茧自缚,与人无干,十年前我奉命入宫侍候皇后娘娘,我没有听从二爷的叮咛,一心只想着不被宫里这些人小瞧了去,凡事都爱在宫里的主子们面前逞能显摆,到今时今日我就是想韬光隐晦做一名只字不识的愚笨女子也来不及了。”
秋生完全没料到会听见凤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一时怔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开口。
也不理素锦的哭泣,凤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雨,冰凉;风,如刀;她的眼泪一路随风狂飞。流进嘴里的,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秋生看着素锦,抓住她的手,低低地说道:“我们这就走吧。”
素锦哽咽着应了一声,替他捋了捋滑落额际的发丝,才带着泪音道:“你等我一会,我再去收拾一下就出来。”
秋生眸光如水般温柔,他抱着素锦,冰凉的双唇轻轻在她额头落下,然后他松开她,素锦的双靥飞上一层红晕,她抚着滚烫的脸,唇边漾开一抹羞怯的笑容。转身便进了里屋。
凤歌睡在玉茗的屋子里,一夜辗转无眠,心中总觉得很不舒服,又惦记着素锦,在王昭容梳洗妥当之后,她便告假匆匆跑回以前住的屋子。
却见秋生红着双眼,发丝散乱,手里拿着一块冰蓝色的手帕,神情木然地坐在门槛上,凤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