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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语-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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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却无暇感慨,只马不停蹄的奔向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平日生龙活虎的他此时却混若无骨的倚靠在石碑旁,沐然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深紫色的嘴唇干裂了许多道口子,隐隐流出的鲜血早已被冰冷的空气凝结。

她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跪在了雪地里,扬起了一片茫茫的雪雾。
鹅黄色的裙摆扑散开来,宛若映在雪中的月。
阑珊将腰间的金针和药粉扑了整整一地,她深深的呼吸,下针的手却仍止不住的颤抖。她如今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解他的毒,救他醒来。

素手轻翻间,原本别再腰间的二十四枚金针已尽数插在沐然身体上,她将解药缓缓倾倒在他的口中,然而他干涸的喉咙却咽不下任何药粉。

他需要水,如果没有清水送服解药的话,他必死无疑!偏偏她走的匆忙,什么药都带了,唯独没有带水!
阑珊颤抖着双唇,眼眶中打转的泪终究滴落在了雪夜里,在夕阳的映照下,晶莹的雪地有些刺眼,她恍然想出了法子,弯身用双手捧起素白的落雪送入了口中。

彻骨的寒意让她不由得蹙眉,身体本能的抗拒使她险些将雪块吐了出来。然而女医者却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勉强按捺不住发抖的身体,硬生生将雪块含化。

她望着那个好似睡着了的人,好像只要望着这个人,她便可以不再惧怕寒冷和杀戮。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如此在意他了?
嘴里的雪块已经开始融化,女医者将调和好的药粉再次送入自己口中,融入含化的雪水里,抬手以仅存的力气揽起了昏睡的人。

阑珊轻抚着他的脸颊,低头将朱唇凑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时,她的心竟莫名的静了下来,药粉和着雪水顺着沐然的喉咙一点点送入了体内,消除着他体内的毒素,也消耗着她身体的温度。

山下的侍卫们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的一切,就连看管禁地的人一时也忘记了阻拦。

阑珊紧紧揽住怀中的人,直至将口中掺着药粉的雪水尽数送了下去,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而怀中的人却仍旧毫无起色,那妖冶的蓝瞳始终没有如往常一般睁开。

阑珊长睫布满了晶莹的水珠,她紧了紧手臂,“沐然,醒醒。” 
可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就好像第一次相识时她将他从水潭中救出来时一样,沉寂的几乎没有了呼吸。
可这一次,他却不是在拿她寻开心。

阑珊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俯下身在沐然耳旁狠狠呢喃,“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烧了你的婆陀宫,让你……”

“咳……”
昏迷了许久的人中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咳,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那番话让他终究动容,沐然微微张开双眼,那平时明亮的蓝瞳此时也变得雾蒙蒙的,“你……敢……”

都这样了还要发狠?
阑珊咬咬牙,翘起了毫无血色的脸,“你敢一睡不起,我就敢烧!你现在是病人,要听我的。”

沐然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浅笑,他努力的抬起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不……哭……”然而区区几个字,却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整个人似是失去了支撑,重重的垂下了手臂。
阑珊慌忙抬指探上他的手腕,直至感觉到那逐渐平稳的跳动,她才终究松了气,“醒了就好。” 

身后此刻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阑珊异常平静的拄着僵硬的膝盖踉跄起身,原来,是那些看守禁地的锦衣侍卫终究找了上来。

如今少主出事的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婆陀宫的大夫也尽数赶到了天顶的山峰下等候差遣,但是纵然景阑珊是为救人,硬闯天顶祭坛,已是犯了昆吾密宗的死忌!

为首的侍卫握刀抱拳,“景姑娘,你私闯禁地的事,宗主已经知晓,他下令我们将您收押在刑狱。”
阑珊昂首望向远方即将落入山下的红日,幽幽道:“沐然的毒刚解,告诉山下的大夫,要将这颗碧落丹碾碎了和紫徽花的汁液熬煮送服,才能清除所有余毒。”说到此处,她将装着药丸的锦盒交给了握刀的侍卫,随即她回望了一眼雪地里静静睡下去的人,对身后的侍卫淡淡开了口,“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撒个花神马的是感激不尽,乃们的花就是我码子的无限动力啊!!!

(捂脸偷笑~~~





第14章   十四【人间狱】
熏香,罗帐,暖炉,他应该是已经回到婆陀宫了吧!

沐然缓缓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宗主洛无天的面孔。他心中兀自泛起苦笑,没想到刚刚恢复意识,就要开始钩心斗角了,这样的生活,还真是很累!

沐然拄着胳膊,勉强支起虚弱的上身,低头行礼,“义父。”他的嘴唇毫无血色,面容也异常的惨白,墨蓝色的瞳孔却显得格外明亮。
婆陀宫的医师在一旁垂禀:“少宗主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现下只需要调养一阵子便会痊愈。”

洛无天点点头,随即抬手扶着沐然在床边坐起,“怎么中了毒,也未和义父说?”

“追捕云栈时遇上了毒阎王,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许是那时候便中了她的毒,但是我并没有察觉到。”沐然莞尔一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他心中知道,洛无天是对此事起疑了

听到毒阎王三个字,一向镇定自若的宗主,指尖却不自觉的轻抖了一下,纵然这样的异常稍纵即逝,却还是没有逃过沐然的眼睛。

“哦?”洛无天淡笑着为义子盖了盖被子,“医师说你体内有两种毒,其中那味五郁散是今日刚刚中的,怕是和那毒阎王没什么关系吧?”

早料到对方会如此试探,沐然此刻已料想到自己中毒的来源,“五郁散可以醒神,我今日从大殿回来便让阿诺去给我弄来了些,没想到这五郁散竟会和我体内的毒素产生了新的毒,不然也不至于闹得如此狼狈,还要惹义父挂心。”

“这么巧合?”洛无天斜眼望向一旁的阿诺,确定着义子话中的真假。

阿诺本就胆小,被宗主这么一看心中更为害怕,他几乎将指甲抠进了肉里,但脸上却仍努力保持着平静。
宗主缓缓站起身,负手望着床榻上虚弱的义子,“你好好休息吧!义父稍后再来看你!”

“恭送义父。”沐然颔首,面色依旧如常,额头却已渐渐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洛无天淡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去。跟随宗主而来的侍卫医师缩着袖子赶忙相继退出,偌大的屋子,瞬时便空了下来,窗外的雪依旧在下,就和昨夜的一样大。

沐然推开被褥,支起了疲惫的身子,“阿诺,帮我打点下,我要去趟刑狱。”

阿诺忙上前扶住他,“少宗主,你身上的余毒刚清,体内的毒血都被医师们放掉了大半,不宜去刑狱那种地方啊!”
沐然却好似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扶着窗棱站起身取过架上搭着的衣衫,“带些治伤寒的药。”

“少主……”阿诺依然尝试着劝阻。

沐然已经束好了腰封,他提起座旁的裘袄轻披在身上,头也不回的淡淡嘱咐,“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义父。”

阿诺为难的望着他,终究重重叹了口气推门出去准备。

***

“滴答”阴湿的地牢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刑狱的甬道很长,惨叫声夹杂着野兽的咆哮声争先恐后的扑入耳中,在前提着灯笼的阿诺周身都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睁大双眼不停打量着四周,脑海中的青筋也不由得抽动不停,虿盆里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还在啃咬着那具今日刚刚断气的尸身,铁笼里关着专门撕咬犯人的野狼,它们瞪着幽绿的双眼不住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喉咙间不停咕噜着发出强烈的不满。

道路十分湿滑,沐然迈着虚浮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脸上却淡漠的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走了很远,远的连那些凄惨的呼救声也渐渐隐在身后,再也听不见。

一汪巨大的水池挡在了众人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池水反射着森森冷光,只有笔直的石径凌驾于水上通向前方莫名的黑暗处。
在前领路的狱仆低声禀报着:“少主,景姑娘就在前面,顺着石桥走就能到达,如无其他事的话,小的去为你们把风了。” 

沐然淡淡挥手,示意他离去,阿诺抿了抿干瘪的嘴唇,睁大双眼打量着石径的尽头,努力想看清楚是什么藏匿在黑暗之中,虽然那里光线昏暗的看不清状况,他心底还是没来由的透着寒意。

“阿诺,你留在岸边等我。”沐然取过阿诺带来的药,提过他手上的灯笼便踏上了石桥。

“少主!”阿诺不放心,心中虽然十分害怕,却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然而,没想到他刚刚迈上石径,寂静的池水中便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响,浓浓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空气中充满了吱吱嘎嘎的磨牙声。
“这……这都是什么!”阿诺指着石径两旁的池水,惊恐的捂着嘴敛回脚步向岸边缩去。

沐然却异常的平静,“是义父养的食人鱼。”在他眼里这些鱼不过和他一样,都是供人利用的可怜之物吧!
大病初愈的少主提着灯笼缓缓向前走着,他离开的地方再度恢复了最初的昏暗,在阴湿的池水上方,他仿若一个移动的光点,在平稳而缓慢的向那个未知的黑暗处靠拢。

阿诺屏气望着他,甚至一时忘了呼吸。
突然那原本阴暗的地方亮起一双明亮的黄瞳,阿诺惊得后退一步,几乎叫出声来。
沐然提起了手中的灯笼,正对上那条盘覆在石坛上的巨蟒,它的头足有他半个身子大,只要一张口,便会将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吞下
巨蟒微眯的双眼满是浓浓的敌意,它吐着嘶嘶的芯子直起了身挡在了沐然面前。

“少主小心啊!”阿诺脱口而出,几乎要踩着石桥赶过去。
“咳咳咳……”沐然轻咳着垂首解下腰间系挂的山河令,将那枚巴掌大的令牌举到了巨蟒眼前。

蟒蛇在望见山河令的瞬间,顿时低低的垂下了头,簌簌的声音随即缓缓响起,昏暗的灯火下依稀可以看出地面上有什么在滑动,终究蟒蛇盘踞的一圈圈身躯为来人让开了一道缺口。

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正静静的躺在地上,她的衣裙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艳丽,裙摆上更沾满了泥浆。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阑珊支起疲惫的身子缓缓回过头来。

沐然将灯笼放在一旁,蹲下身打量着那张瘦削的面容,嘴角再度扬起了往日邪魅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阑珊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内不停回响。

“刑狱是大祭司负责掌管的,我和他还有些交情,下面的狱仆也都打点好了,他们不会为难你。”沐然熟稔的坐在石板上,取出了怀中的药,双眼静静的打量着四周,“这里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你那日穿着单衣到处乱跑,估摸受了些风寒,这里有药,你是大夫,就自救吧。”

阑珊此时还正直高烧不退,名医难治无药之症,若不是沐然送药过来,她这样烧下去不多时便要神志不清了。
女医者接过药瓶昂首服下,随即取出腰间金针,为自己疏通经络,“你现在身体还虚,不该来这里,何况这两种毒我已经都为你解了,我们的交易,也就到此结束了。”

沐然低头淡笑一声,“义父不会杀你的,他对你的身份起了疑,何况你是为了救我才闯的禁地,估计一会到了戌时,他便会派人带你去大殿亲自盘问。”

阑珊握着金针的手指微微一抖,原本混沌的眼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我已经打点好了,义父短时间内暂时不会知道景阑珊就是闻名江湖的小医仙,只要你不露出破绽,他便不会起疑,故事就按我们之前编好的说,那个时候,就要看你自己应对了。”沐然说到此处,起身凑到女子憔悴的面容前。

两个人鼻尖相抵,面对那样深邃的蓝瞳,阑珊只觉自己心中那份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再度被打乱,她仍旧看不透他瞳孔下的心思。

沐然淡淡提醒:“记住,千万不要贸然动手刺杀义父,你绝对没有得手的可能,并且那个时候,你必死无疑!”

阑珊毫无血色的嘴角浮起浅笑,“我第一步计划从来就不是杀他,我来密宗,是偷一样东西。”

沐然眉心微蹙,思忖片刻便了然于胸,“原来,你是要来找海妖之泪?”禁地的海妖之泪素来都是江湖之人觊觎已久的宝物。据传此物即时天下至毒,也是天下至药。

阑珊默许的点点头,“所以,在找到海妖之泪以前,我会尽量不让自己死。”

“如此甚好。”沐然拄着膝盖站起身,缓缓向来处走去,“我稍后会去找义父,相信明日你便会回到婆娑宫了,眼下就再在这鬼地方容忍片刻吧。”

阑珊的脸颊上勉强撑起嫣然的笑容,“少宗主的毒已经解了,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救我?”

沐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答道:“就当我是还你一个人情。”

那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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