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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十九 【雪正浓】
树下的两个人交谈了许久,远处的侍卫只得一直紧紧盯着。可距离太远,无论他们如何伸长耳朵,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突然,只见惜梧脸色陡然一变,竟毫无预兆的再度高扬起了手,“这一巴掌是替少主送你的。”
然而,她的手却再能再次落下。
景阑珊稳稳钳住了惜梧举在半空的手臂,冷冽的目光满是不屑,“记住你下人的身份,别得寸进尺。”她狠狠甩手转身离去,长裘被冷风微微拖起,留下了一片被卷起的轻雪,兀自零落。
静静凝望着那个漠然远去的身影,惜梧冷冷握紧了掌心,“你怎么会变成这幅德行。”
阑珊头也不回,“你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我。”
她扬手一挥,便转身返回了大殿,众侍卫显然没能搞清状况,却也只得默默相随。
巨大的铁门缓缓轻合,只留下树下的红衣女子一个人静静伫立在原地。
可,当大门密不透风的合上时,惜梧脸上凝重的神情突然消散不见。
一抹瘦长的阴影缓缓投下,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负手站到了她身边。
“我们的确从不了解她。”长帽下阿诺德脸颊缓缓现出,“她比你我想象的要聪明。”如今的阿诺已是婆陀宫的代宫主,说话也比以往老成了许多。
惜梧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笑意,“子时三刻,药泉相见。”绯红的衣摆在空中飘过,迎着树上零落的雪花,她渐行渐远。
望着这个美若画卷的背影,阿诺不紧不慢的跟了上。
这是他与她距离最近的一次,却是为了保住她心底的那个人。
***
寒月爬过树梢,四野一片寂静。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好似一只沉睡的兽,在暗夜下静静潜伏。
凛冽的春风拂过,惜梧微微打了个寒颤,抬手轻轻摩挲手臂,她不住望向四周。
然而,除了药泉咕嘟咕嘟的热气声,这里什么都没有。
突然,她单薄的身子微微一沉,一件长毜重重的压在了肩上。她回头望去,正对上阿诺清澈的眼。
他似是不敢直视她,逃避似的将目光转向了前方,“已经到了子时,她还没到,是不是不来了?”
“不会。”惜梧笃定的望向前方茂密的树林。
氤氲水气缭绕在眼前,遮住了双眼的前方。而就在这时,那漆黑不见五指的暗处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
“她来了。”惜梧微微抬首。
宽大的长帽遮住了来人的脸,斗篷在地上映出乌黑的影。药泉的蒸气氤氲而上,映的不远处的人如真似幻。她缓缓抬头,显现在二人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普通的面孔。
她纤细的手臂伸到脸侧,猛的挥手,一副轻薄的面皮撕下,露出了景阑珊清秀的脸。
阿诺大步上前,连客套话也略了去,“我不知道你深夜约我们到此究竟是要做什么,但少主总归是为了你才沦落到这步田地,你怎可坐视不理。何况,现在婆陀宫上下,已经数月没见过少主,流言蜚语接连不断,纵然我勉力压制,也不免有一日会产生嘈乱。既然宗主如今这么信任你,你不如开口讲上几句情,放少主出来……”
“你第一日认识洛无天?”她冷冷抬眼,静望向面前的人。
阿诺顿时语塞,他深知宗主不会容忍任何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可如今却始终也想不出救沐然更好的办法。他重重叹气,“宗主的武功深不可测,要是贸然动手杀他,莫说少主救不成,就连整个婆陀宫也定会全军覆没。如今,我们除了忍辱负重去求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求情。呵,你当真以为,我开了口,他就会放过沐然?”
阑珊冷然一笑,悠悠向前走去,“他若真是如此重情的男人,这二十年,我和娘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提及往事,她眼中却没有丝毫的伤怀,她自若的转身望向二人,淡淡开口。
“带我去刑狱。”
***
月光投射在冰冷的地牢入口前,兽牙搭建的大门上“刑狱”两个猩红的大字在夜幕下暗暗生寒。
阿诺早已打点好一切,对狱卒使了个眼色,地牢的大门便被轻轻打开。
也不待人带路,阑珊敛起厚重的衣摆,便率先走了下去。
穿过那片哀嚎连天的牢笼虿盆,她直顺石阶向这炼狱最深处的中心走去,阿诺和惜梧紧步跟随在后,不住警惕的打量着昏暗的甬道。
不多时,粼粼波光便在眼前逐渐显现,她终是到了这座暗藏着无数食人水兽的深潭前。
“惜梧在这守着,阿诺跟我来。”话音未落,景阑珊已然踏上了通往小岛的石柱。
阿诺与惜梧相视一眼,便转身跟着阑珊一同向小岛中央走去。
如今,阑珊的伤势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任凭石柱下的水兽磨牙切齿的翻起滚滚波浪,她依然面不改色的快步走到了小岛前。
漆黑的前路猛的亮起两盏黄灯,是巨蟒警惕的眼。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山河令,只听沙沙声不住响起,被蛇身紧紧围绕的小岛让出了一道缺口。
沐然身上的白衣已然干净如初,显然已换洗过了,此时的他正怀抱着一坛香气氤氲的好酒,身旁玉盘中的烧牛肉尚冒着些微热气。
慵懒的睁开微阖的眼,他望向静静站在石台前的人,淡然浅笑,“许久不见。”
阑珊将目光转向他手旁那些兀自打转的空酒坛,冷冷道:“看你在这里过的倒比外面还逍遥,哪里有她们说的那么惨。”
“既来之则安之,我和大祭司这么多年交情,让他为我背叛宗主他不敢,可让他为我送两壶好久,他可不会吝啬。”
阑珊微勾嘴角,“洛少主就是洛少主,做阶下囚也能做的这般自在。”
沐然淡淡抿了口酒,悠然昂首道:“左右这密宗最不怎么地的牢房我也进了,还有什么可惆怅的。”
阑珊微微颔首,“听你的声音外实内虚,想必这几日旧疾常常复发的滋味也不好受吧。”说罢,她毫无预兆的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扬手便扔到了那水兽遍布的深潭中。
只听“咕咚”一声轻响,巨蟒外的深潭顿时传来了吱吱嘎嘎的磨牙声,想必那些食人鱼发现咬到的是这坚硬的酒坛,一定恨不得长了腿扑上岸把扔坛子的人活活吞了。
沐然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对怔在一旁的阿诺无奈的摊了摊手。
阑珊铺开腰间的针药包,将里面的一枚药瓶交到了沐然手中,“这是我依照你身体症结调配的药,每日服用一粒便可暖身养肺,服药前后两个时辰不得沾酒。我知道这里无聊憋闷,但是以后你若要饮酒,则务必要在亥时前饮完。”
沐然莞尔一笑,接过药瓶,“这东西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阑珊静静望着他清俊的面孔,轻轻抿嘴,“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你……怪我么?”
“怪。”沐然淡然浅笑,玩世不恭的神态渐渐敛去,“忍辱负重的担子不好担,你做的这么好。我为何要怪你。”
她深邃的眼中似是亮起了微亮的光,从始至终,终究只有他明白她。
阑珊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他已经打定主意利用你除掉纳罗就杀你灭口,你有什么打算?”
“等。”沐然悠然闭目。
“等?”
“等待反客为主的时机,等他布好棋局,等他来找我。”他缓缓睁开双眼,静静的望向面前的人,“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养精蓄锐,伺机以待’八个字。”
沐然墨蓝色的瞳孔似是有让人心神安宁的功效,阑珊只觉的始终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四目相对下,她似是看到了他心底的全部部署。
沐然轻轻拂过她颊边的发丝,转而望向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阿诺,“纳罗最近有何动静?”
阿诺微微俯身,“她这几日一直在星辰宫闭关,未曾出来,但是星辰宫的眼线回禀的次数却愈加频繁了。”
沐然微微点头,莞尔淡笑,“纳罗搞不清楚状况,自然不敢妄动。阑珊,她现下的矛头会全部指向你,这几日,怕会伺机找你的麻烦来试探形势,你要多加留心不可留下端倪。”
“放心,这段时间我一直依照你的叮嘱,一切顺从洛无天的喜好行事,他如今极为袒护我,纳罗不敢拿我怎样。”
轻轻点首,沐然将目光悠悠转向前方,“春日将近,再过一个月便是密宗一年一度的春祭大典,这场祭祀会由圣女和大祭司主持,若我猜测没错,洛无天有可能会在那一日动手除掉纳罗。这些时日,你们要仔细留心宫内的一切动向。”
阿诺点点头,“少主放心,婆陀宫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部署,局势还算稳妥。”
拄着冰冷的地面,沐然扶着阑珊缓缓起身,“看你气色调养的这么好,想来洛无天对你不差。早些回去吧,免得他起疑。”
静静望着他,阑珊终是按捺住心底的不舍,将手从他掌心中收了回来,“过些日子,我会再设法过来,你……保重。”似是生怕自己心中眷恋,阑珊猛的别过头向来处走去。
沐然静静站在原地,淡淡望向那个急步远去的身影,“阑珊,终日与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强颜欢笑的演戏是很累的事,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她微微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她来,就是要知道他在这里过的可好。
好在他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纵然沦落为阶下囚,也无需别人去担心什么。可听着水中磨牙食骨的声音,感受着刑狱里散发着腥臭味儿的阴风,要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却仍是需要莫大的决心。
她不敢回头,不敢拥抱。她多怕,一踌躇,一软弱,这条路便再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走下去。
快步向前走着,石桥的路越走越短,看着远处惜梧擎着的灯笼逐渐在眼前明晰,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
“阿诺。”沐然淡淡叫住那个正欲跟过去的人,阿诺忙停下了脚步。
沐然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在外,阑珊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你要倾尽全力辅佐她,明白么?”
阿诺微微一怔,却终是点头应允,“属下……明白。”
***
从刑狱出来后,三个人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阑珊裹紧了裘袄静静走在前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寂静的雪野上只余下鞋履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光点,那队伍甚是庞大,纵然在一里之外,也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重重纱曼包裹下的步撵,垂帘下的玉珠叮当作响,坐撵内明亮的灯影下,正映出一个盘膝端坐的身影。
“这么晚了,那会是谁……”阿诺微微眯起双眼,警惕之下,额头的青筋也绷了起来。
惜梧仔细望去,脸色不禁猛的一变,“那——是圣女的仪仗!”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70章 二十 【东风戏】
泛白的雪野上,他们三个单薄的身影显得极为突兀,想避开已是不可能。阑珊微微拢了拢长帽,悄然退到了二人身后,在低头的刹那,将人皮面具牢牢带了上。
那队人径直而来,丝毫也不给人喘息思索的时间,转眼间便已逼到了近前。
仪驾缓缓停下,坐撵中的人轻轻挥手,两侧的侍婢顿时上前将纱帘拢了开。
纳罗端坐在雪白的狐裘上,冷冷的抬眼望向最前方的阿诺,“这不是新任的婆陀宫代宫主。这里四野漆黑,你倒有兴致出来赏雪。”
阿诺暗暗摩挲着手心的汗,忙垂首致礼,“有劳圣女挂心,属下只是深夜难寐,便出来走走。”
“难寐。”纳罗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你是该难寐,这洛沐然也不知被派去执行何等重要任务,已经消失了月余,仍没有消息。这偌大的婆陀宫,你可要为他好好看着。”她细长的眼尾微微扫过阿诺,言语满是冷意。
“是,阿诺谨遵圣女教诲。”阿诺的声音有些颤抖,足见紧张。
惜梧谨慎的垂着头,也未敢妄言。
空气陷入了异常诡异的宁静,纳罗缓缓从步撵走下,清冽的眼神淡淡扫过三人,终是将目光定格在了阑珊身上,“你是哪来的宫婢,本座未曾见过。”
阑珊缓缓抬首,她的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惜梧忙上前解围,“她是……”
“啪”一击响亮的耳光在雪野炸响,快的不及让任何人反应。
“闭嘴。本座没有问你。”纳罗冰冷的双眼淡淡逼向一袭红衣的人。
惜梧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一句话,一条嫣红的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清瘦脸颊在刺骨的寒风下瞬时便红肿起来。
阿诺缓缓收紧了袖摆下的手,咯吱的暗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为突兀。
纳罗悠悠将头转向他,“看来,有人心疼了。”她颇为玩味的步步紧逼,“怎么,代宫主想为她报仇么?”
对圣女的惧怕是根深蒂固的,阿诺的呼吸本能的急促起来,他一步步后退,却没有勇气再挺起胸膛,他只能将手中的拳头握的更紧,更紧。
“废物。”纳罗轻轻的呵出字眼,随即将目光冷冷转向前方,“就算让你代理宫主一职,你也依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还妄想在她心中比上你那高高在上的洛少主么?”她直指向惜梧,挑明了嘲讽他。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