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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一匹马一声嘶鸣,其余马匹便开始跟着嘶叫。阿七只觉风声、马声、人声,此起彼伏,和着铺天盖地的沙尘,充斥在自己周遭。此间唯有那男子,不为所动,眼中只有一人,手指轻扣扳机,弩上两支雕羽箭矢,蓄势待发——
十四 雁关初识(5)
阿七缓缓抬手,余光轻扫来路,心知此时若不逃,便再无退路——凌厉风声之中,耳畔却无端轻响起北祁弦琴苍凉悠远的曲音,又不似日间酒肆中的一曲《哭雁山》,唯觉婉转低回,杳杳不散——
经年之后,年轻君王立在这雁山脚下,残阳晚照,漫天云霞似火,而胸中苦楚,更好似火烧一般,“。。。。。。那年那日,你所要救的,究竟是何人——却是我,抑或子岸?”
云七默然,报以苦笑——所谓生死爱恨,只在一念,若那一瞬,抽身而去,带了箴儿悄然离开,至此漠上江南,山河渐远,永不相识,亦不必相见,是否便好过如这般、此后经年,牵牵绊绊,血泪痴缠?
佛语,回头是岸——可等她猝然回望,身后已是杳然。
唯记得那一瞬,自己却是掌心翻起,碎石飞出,祁国男子腕间一沉,两矢破空而去,终是偏离。。。。。。
男子接连两次补射,而良机已逝,却是徒劳。猛然间望向阿七,眼中精光迸射,仿若鹰隼。阿七心知退无可退,便起身迎着那冰寒的箭矢,在狂风之中扬声道:“那人并非衍国太子,你且逃命去吧!”
二人之间隔了重重风砂,面容模糊,而少年嗓音清越,好似那江南的箫声一般空灵。乌末手中一顿,而既已开弓,箭矢如何回头!
双矢齐发,阿七只躲过其中之一,便听一声暗响,左肩一阵酸麻,人也随着箭势跌坐在地。阿七怔怔望着肩头一处创口,竟不觉痛楚,心中恻然,却自嘲不已——自己方才如何就认定,若世子遇险,那苏岑会舍身相救?
却说那乌末即刻上前两步,而此时遥遥望见官兵转眼即至,终是飞身跃下城墙,向城中逃去。
唯觉酸麻而无痛楚——箭矢之上,必已淬过毒。阿七自是明了,此劫怕已难逃。
冲在前面的两名兵士,只看见阿七,却未曾发现祁人乌末。随后赶来一名校尉,将阿七一顿打量,却只见箭伤,不见弓弩,心知难以复命,却仍是命人押了阿七,送至城下。
赵暄等人早已入城。两名兵士将阿七押至队伍近前,那守城校尉便跪地告罪。阿七亦被押着跪下,神志尚清,只抬了头,向四下一番张望,心中不似惊惧,反倒似有些不甘。
隋远便策马上前,低头却见是个清秀少年,左肩之上衣袍割裂,兀自带着箭伤,鲜血慢慢将半边衣衫染透。隋远便冷声道:“这便是抓到的刺客?”
校尉不敢应声称是,唯有伏身在地。
此时赵暄只遥遥坐在马上,与身旁一名近侍说笑,对所抓刺客视而不见,周遭围了十数名惊魂甫定的亲兵,方才一番惊险,于他倒像儿戏一般。
阿七并未发现苏岑,一口气便似泄了三分。伏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将军明鉴,小人因为好奇,半夜爬上城墙,绝非刺客——”
“那你的箭伤,又是因何而来?”
“只顾向城下看,不知何人,却向小人射了一箭——”
隋远见少年年纪轻轻,肩上血肉模糊,口中却不呼痛,便示意身边的一名侍卫上前探视。
那侍卫举了火把,向阿七面上一照,又扯过阿七的手掌看了。方附在隋远耳侧低声说道:“将军,许是那刺客已逃了。此人绝非使惯弓弩之人,且中了毒箭,不知毒源是何物,已是命不久矣——”
隋远便微微点头,吩咐周围兵士道:“算了,不必为难此人,让他自去吧。”一面说着,右臂一挥,队伍便向城中走去。
两名守城的兵士便上前来,合力将阿七架起,倒像是拎了一只猎杀的鸟兽,向路边一丢,许是等她气绝,再拖去掩埋。
阿七便伏在地上,直到身畔吵杂之声,终是渐渐远去。
待到全然静寂下来,方听到胸腔之中心跳如鼓,创口开始隐隐作痛,只过了片刻,那痛楚便好似深入骨髓,双臂麻木,再也无力捂住伤口,索性垂下手来,任由那血汩汩流出。
不知何时,平地骤起的狂风,已悄然无踪。那月色复又变得澄明,万籁俱寂,先时的琴音,仿若不曾响起,无非只是心中幻象。生已无望,阿七心中懊悔——早知如此,当日临行之时如何不去瞧一眼继沧?还有那浦儿,必是要暗骂自己总是言而无信了。心中想着,只将手轻轻摩挲着身下沙砾——这便是自关外刮来的砂砾么?却不知,与那陵江水底的,又有何不同?
十五 雁关初识(5)
神志渐渐飘忽,昏昏沉沉之中,只觉有人将自己单手提起,扛至肩头,阿七待要开口说话,却无半分气力。
而片刻之后,一名黑衣男子返回此地,却是苏岑。
那苏岑先时远远跟着队伍行进,于城门之前好在有惊无险,便趁乱混入城中。又听有人高声叫嚷“刺客已被守城校尉抓获”,于是先行一步,向那驿馆而去。不想等那赵暄一行到了驿馆落脚,苏岑却得知刺客已然潜逃,便悄悄返回此处,想要寻得些些蛛丝马迹。一番搜寻,只见地下一滩血渍,人已不知去向。
箴儿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先时与阿七并不急着赶路,阿七时常睡到晌午,反倒每每被箴儿叫醒。
箴儿收拾停当,便去隔壁寻那阿七,无奈半天无人应门。当下便心生气恼,手中将那门猛地一推,不想房门却是未闩。箴儿心中一惊——莫不是那阿七将自己丢在此处,独自出了雁关?一面想着,赶紧推门进去,房中果然空无一人。正自恼怒,却见阿七的行囊犹在。心中不禁疑惑,便将房门关好,闷闷走下楼来。
原打算向那小二问个究竟,此时却见昨日那乌末走上前来:“乌末已等候姑娘多时了。”
箴儿讶异道:“你怎知我们宿在这里?”
乌末便道:“此处却是城中最好的客栈,乌末自是从最好的开始寻起。”
箴儿便将他一瞪,转身要去寻那小二。乌末便接着说道:“若要见云公子,还请姑娘随我来——”一面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布包,打开却是一柄匕首。
箴儿一把抓了那匕首,果然是阿七平素所带,当下大惊:“你?你将阿七怎样了?”
“实不相瞒,云公子正是被乌末的毒箭所伤,现下情况凶险,要有人在旁边看护,乌末自去筹集药材,便想烦请姑娘——”
箴儿心中已乱,却仍是开口问道:“我倒要如何信你?”
乌末将眼向箴儿面上一扫,冷然道:“我祁人却不像你们,你若不信,便罢了——告辞!”说着便将布包向怀中一揣,转身便走。
箴儿急得将脚一跺,终是追了出去。
随那乌末进了城中一处偏僻宅院。内中寂静无声,竟不似有人住着。
乌末领了箴儿进了偏房。房中气息怪异,似是草药,却又不尽相同。箴儿向内一望,果见阿七躺在榻上。当下顾不得有诈,立时扑在榻前,却见阿七双目轻阖,面白如纸,血色尽失,左肩处盖了一块棉帛,身上仍是昨日那暗色布衫,半边却已被污血浸透,如今血迹已干,渍在其上,仍是触目惊心。
箴儿颤着手将那棉帛撩起一角,不禁惊叫失声——只见锁骨之上一处创口未及包扎,虽伤处不大,却皮翻肉绽,更有白骨隐现。
乌末便向榻前取了一只小小陶罐并一块帕子,用木箸夹了帕子,向罐中浸透药汁,将伤处擦拭一遍。箴儿跪在一侧看着,只觉腿脚发软,心口不断向上翻涌。
乌末擦拭完毕,仍用那布帛盖了,却将一块湿漉漉的帕子递至箴儿手中。箴儿丢又丢不得,一张脸吓得倒比阿七还白些。
此时便听乌末吩咐道:“每隔半个时辰,便像这样,将他的伤处擦了。伙房灶上有火,你却记得时时添柴,每次擦拭完毕,务必要将这帕子在沸水中煮过——可记清了?”
箴儿双眼发直,死死盯着手中的帕子,却见乌末将一只西炎所产的琉璃沙漏放在桌边,又低声问道:“可记清了?”
箴儿点头应下。乌末便道:“天黑之前,我便会赶回。”一面说着,便转身离去。
箴儿回过身,将那阿七愣愣瞧了半天,这才放声大哭,双手兀自捧着那帕子。一时间哭得双目迷离,再向榻上看时,却见阿七将一双眼眯着,好似在打量自己。
箴儿倒吓了一跳,赶紧丢开帕子,将手向阿七面上拍拍,“你却醒了?”
十六 雁关初识(6)
阿七拧了眉,口中低低道:“昨晚到今晨,便不曾睡过。方才打量那乌末出去,将将要睡,便被你吵醒——”
箴儿见阿七竟不是昏迷不醒,心中一喜,“我还以为——”
“怎样?”
“以为你一点小伤,便险些要死了——”
阿七不再接话,仍将眼闭上——自己如何不是险些丧命?不想那乌末竟肯将自己救下。
昨晚被乌末带到此处,那乌末并不替自己包扎伤口,只将肩上窄窄一片衫子剪开,每隔一段便取了药汁擦拭。阿七疼痛难耐,又存了戒心,自是不曾睡去,却不肯多言。而那乌末亦无其他举动,倒将自己看护了整整一夜。
正自养神,便听那箴儿斥道:“既已无妨,还不赶快起来,将这帕子煮了?”
阿七心中暗叹一声,仍是阖着眼,低声道:“乏得很,你去煮吧——”
此时便觉头上一紧,却是那箴儿抓了自己的辫梢向上拉扯,口中恼道:“竟敢让本姑娘服侍,还不起来!”
阿七无力与她争执,只阖着眼随她拉扯。半晌,那箴儿觉得无趣,便停了手,将阿七推了一推:“哎——”见阿七仍不理会,手上便多了几分力,又推了一推。只听阿七恨道:“我若好了,第一样便是将你丢在关外!”
箴儿便道:“你敢!”
阿七:“如何不敢?”
箴儿:“我自己有脚,自己回来便是!”
阿七:“那就告知你表兄,让他抓你回去——”
箴儿:“休要唬我,你如何知道谁是我表兄?”
阿七:“罢了,只怕人家也是翩翩佳公子,何苦断送在蛮女手中?”
箴儿:“你说谁是蛮女?”
阿七:“你——”
箴儿:“我才不是!”
阿七:“才怪——”
箴儿:“哼,就算我是蛮女,也有人愿娶!倒是你——任谁家姑娘也不肯嫁你!”
阿七:“那也好过寻一泼妇——”
箴儿:“。。。。。。即便是泼妇,也不会嫁你!”
阿七:“我才不娶——”
箴儿:“。。。。。。若我当真要嫁,你想推也推不得!”
阿七:“。。。。。。”
箴儿:“。。。。。。”
二人突然静下来,面上俱是讪讪。见那阿七轻咳一声,微微将眼睁开,箴儿便赶紧抓了帕子,口中呐呐道,“怕是火要熄了,我去看看——”
阿七与她拌了半天嘴,更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金星,却开口将她唤住:“算了,你如何会添柴?”
箴儿一怔。
此时便见阿七慢慢起身,箴儿赶紧伸手扶住,“。。。。。我当真不会,你只在一旁看着,告诉我如何做便是。”
不想那阿七坐在榻沿歇了一歇,微微转头,余光将肩上瞄了瞄,口中却叹道:“日后这疤却是难消了——”
箴儿闻言,哭笑不得,“这话还真像我那堂兄!堂堂男子,身上落下几处伤疤,却有何妨?”
阿七便将她一望,淡淡道:“你倒时常提起堂兄,与他可是厚密?”
箴儿不想阿七竟如此问自己,心下有些异样,口中却如实答道:“不错。虽是堂兄,我待他却比两位亲哥哥还厚密些。”
“若他来寻你,”阿七又道,“你可愿随他回京中去?”
见阿七似是带了几分怅然,箴儿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又似涌起微微甜意,一时间竟慌乱起来,不知如何作答,终是将心一横,“才不告诉你!”
阿七不禁暗自苦笑——如今自己已是自身难保,却要将这聒噪的公主如何安置?
先时阿七只当箴儿是京中富家女子。而同行这段时日,箴儿对阿七口无遮拦。阿七心细如发,终是渐渐觉察——箴儿便是那长公主幼箴。
十七 雁关初识(7)
阿七心知若将这幼箴牢牢抓在手中,日后必有益处。此时却不知为何,终是难以决断。心中懊恼——明苡所说果然一针见血,自己近来每逢关口,便生出恁多牵制——自那阮暮锦开始,接连便是韵儿、继沧、苏岑与这幼箴,尤其那苏岑,分明几次三番令自己陷入困境,如何自己反倒敌我不分?
先时阿七只当自己从未将“情谊”二字放在心中,行事向来洒脱随性,而现下却时常惶惑难安,唯觉惘然。
这厢阿七兀自怔怔,那厢幼箴却是另一副心思,面颊绯红,开口唤阿七道:“哎——你当真能走么?再不去,灶中的火只怕要熄了!”
阿七敛了心神,暗叹一声,被幼箴搀着,慢慢走出门去。
天一过午,阿七便乏得有些撑不住,嘱咐幼箴道:“我略阖阖眼,你倒警醒些。”
幼箴亦是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