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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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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侓便说道:“在祁人眼中,勇士自然便是身份高贵之人。”
阿七更是失笑:“可惜乌勒并无英勇之举——”
“公子为人有胆识,亦有担当,自是便配得上它。”言罢抬手便将那羽毛插在阿七发间,继而便不再言语。
阿七亦不多言,起身径自离去。





六十 郡主燕初(1)

夜间,原本营中禁止士兵随意走动,阿七心中明白,却不肯回去。在那人面前,心思往往不知不觉间,被他引着,堕入早便织好的网,一如那祝由幻境一般,使人沉迷,神思昏昏;而她所需的却是——细细将前路辨明。
阿七宁可信那乌末,只是系着自己的安危,故而一路向北跟随。无奈心中自是明晰——即便乌末,亦不可全意以待,今日一时意气,许那格侓随行,他日倒不知是福是祸。。。。。。
雾霭渐逝。天际隐隐露出淡淡晨曦。
双目惺忪,眸光透过假面冰冷的孔洞,如靛的天幕中,犹挂着一颗星子。低头看时,却是倚坐在毡帐外,身上倒多了一领氅衣。
耳侧隐隐传来帐内轻言细语。正是那祁女布苏,用陶罐汲了清水,服侍梳洗。听二人絮絮用祁语说着什么,阿七原本要进营帐中去,一时反倒有些踌躇。直等到布苏离开,自己方掀了帐门进去。
暄此时正立在帐中,一袭苍色便袍,盈盈一双笑眼,只管瞅着阿七发间的隼羽。
阿七面容平静,心底却好似那池水一般,被他看得一层层荡漾开来。离他三五步站着,不再上前。
暄便走来抬手摘了那白羽,细细打量两眼,“可知你最致命的软肋,却在何处?”
阿七自他手中轻轻抽出隼羽,仍旧别在发间,淡淡答道:“不知。”
暄倒也不再理论,只对她道:“若沿途平顺,夜间便可赶至康里。今日不必骑马,骑装拘束,不如换了吧。”
阿七心知他必是如往日那般,乘车舆而行,心中无端便有几分惴惴,抬头又见他不曾绾发,只将长发低低束在肩后,其上系的,正是阿七自己往日束发的带子。
此时暄接着说道:“坦鞑现已先行启程,临行时我已请他将那鹰户留下。”一面说着,拉了阿七走到炉火跟前。
火边乌金托盘之上,叠放着一摞男子的衣物。阿七拎起其一看时,亦是一件苍色便袍,火光之下,可见内中暗缀的繁复银丝,大小与自己身量竟也合宜。心中自是疑惑——如今在祁地,赵暄到何处可筹得这等华美衣饰?
而此时暄一双手探向她身前,不及她多想,已将盘扣自颈间一路解至前襟。一边解,口中却低声说道:“你可知康城公主?祁人历来随水草迁徙,多以山川河湖作为标志,定下地名。唯有这康里,取自一位大衍公主的封号——”
阿七冷睨一眼,见他眸中并无轻薄之色,倒有几分萧寂,自己便也怔怔听着,亦不将他推开。
——国力衰微之时,皇室女子和亲远嫁,迥异于盛世天子赐婚蕃邦,历来少有记载,史官亦只寥寥数笔代过。而这康城公主远嫁,不过三十余年,阿七倒曾听闻一二——二人初见,公主具倾城之色,祁王大喜之余,将迎亲之地定名为康里,祁语“康城”之意。谁知将将半月,祁王便暴疾而亡,公主则下落不明,此后两国仍是战事连连——此番和亲,初时声势浩荡,却如此惨淡收场,亦未曾化解了干戈纷争。。。。。。想到此间,惊觉凉意,却是被那赵暄轻轻拉开里衣,肆无忌惮,直直向内中望着。阿七一把扯住快要散落的衣襟,将外袍掩在身前,明知无望,仍是低声恼道:“我自己来!”




六十一 郡主燕初(2)

暄自是不肯轻易放开,眸中笑意渐深,手臂轻收,令她将将不得挣脱。
阿七倒像一只被逗恼的猫儿,勉强压下心气不去挠他,而此时脑中一闪,想起布苏与这华服,索性低声问道:“昨日我昏睡之时,殿下可是去了康里?”
“哦?”暄并未感到意外,只微微敛了笑意,“你还能想到什么?”
阿七并不知此去康里有多少路程,只接着问道:“莫不是,坦鞑与殿下说了些什么——”
暄果然将她松开,沉声道:“不错。只是我并未去康里。”
“殿下却是为何一错再错,违背初衷?”阿七心绪暗涌,终是低声说道,“此行隋将军颇多袒护,你纵马现于人前,亦不算什么大事——即便京中纨绔,却也不乏骑术精湛之人,大可以此作为托词。而那坦鞑野心勃勃,绝非可交之人,如今若是应承了他,只怕日后百口莫辩!”
一言既出,阿七自己也有几分诧异,唯有闭口,垂下头去。
暄自是看着眼中,将手抚过她发间,低低笑道:“我不曾应承他什么。。。。。。你肯说这些,我很喜欢。”
不想那阿七低声叹道:“民女不值殿下如此厚待。不若放我离去,此生将铭感五内——”
“这话不许再提——”赵暄言语间已有几分敷衍,却仍是温言道,“我行事自有分寸。”一面说着,将她身侧的中衣系带一一结好,又取过丝袍替她穿上。
“康城公主,说来,应算我的太姑母。彼时祁王暴毙,公主时年仅十四,后改嫁北祁固赞部首领,而现下的固赞王,正是她的嫡子班岱。”见阿七垂头不语,暄便接着说道,“固赞部西迁至此,已有月余。坦鞑与固赞部多有罅隙,如今坦鞑强势,此去向西向北,皆是他的领地,班岱不敢贸然继续西迁,便原地驻扎,距此地东北向五十余里。而我们一路北上,不知何故竟被班岱知晓行踪,暗中遣了来使,求隋将军助他们西迁——”
阿七原本不欲再多言,听他说到此处,仍是忍不住说道:“如何得知你们的行迹,姑且不论;外将最忌私交蕃王宗室,隋将军进退有则,必是不肯轻易应允;而你,却恣意妄为,插手外藩之事——如今这水,果然被你越趟越浑!”
暄却低声笑道:“你不亦是如此——能耐不济,反倒四处招惹麻烦?”
阿七知他意有所指,心下惶惶,却也无可反驳。
而他点到即止,不曾说破,转而叹道:“念在终是我皇族宗亲,且因大义远离故土,我便禀明了隋将军,只说探望公主,便服前往,不言其他——倘或有人走漏风声,圣上苛责,我以此相告,亦不算欺君。”
先时坦鞑便对固赞部多有侵扰,今次亦是不肯轻易放其西去,一味向班岱索要牛羊马匹。而坦鞑心知宁王世子并非碌碌之辈,有意交结,昨日临行时便求私下一见,却被赵暄以伤重昏睡为由推拒。
坦鞑将将北去,暄知会了隋远,营地中留下两名近侍看护阿七,将其余偏营军士尽数带走,皆是隋远骑兵亲卫,快马直奔固赞部驻地。
坦鞑与赵暄,一路西北,一路东北,因坦鞑带了车舆前行,反被落在后头。
却说暄赶至固赞驻地,正是一身便装,只求面见康城公主。
班岱果然依言回避。待进了毡帐,唯见一名中年妇人,风霜难掩,却气质雍容。
暄上前几步,亦不行国礼,只以晚辈之礼跪拜。
康城公主早已赶上前来,俯身将他扶起,双目婆娑,唏嘘无语。





六十二 郡主燕初(3)

公主虽是先帝族妹,年岁却与衍帝、宁王一辈相差无多。豆蔻之年,只身远嫁异域蕃王,至此再难得见亲人,而祁地荒芜凋敝,且与北衍风俗迥异,颠沛流离三十余年,其间万般悲苦幽怨,一时反倒无从言说。
暄心中亦是喟叹,面上却也恭顺有度,将所带珠玉贡香等物奉上,略略温言问候几句,劝慰公主此番不必忧心西迁之事。
康城公主得知此行世子将派数百骑兵护送,并可暗中避过坦鞑,心底稍觉宽解,又见暄驱马而来,满身沙尘,便命侍女取了些洁净衣衫。暄一见俱是衍国服饰,倒有几分讶异。
康城公主便叹道:“我儿尚在年幼之时,其父逝去,余下我孤儿寡母,在这荒蛮之地。而族中纷争,令我母子几难立足。我曾上书先帝,乞求携子归衍。。。。。。无奈先帝与祁王皆不应允。。。。。。故而滞在祁地三十余载。”说道此处,公主面上并无凄楚之色,唯余几分萧寂,淡淡又道,“先时年少,身在此间,却时常感怀故土风物;闲暇之时,便寻了陪嫁丝帛锦缎,按着衍服式样,每年做些衫袍衣饰。只是岱儿肖父,最不喜衍国装束,竟不曾穿过。。。。。。”
暄心知这些衣饰原是为班岱所备,谢过公主,便向内中选了身量稍小的,却是一袭苍色丝袍——纹饰较底色稍浅,并无金银丝线绞边,只织入银线,其上另覆有素面罗纱,轻捻几无丝鸣。
暄收了衣袍,请公主转告班岱须速速启程,自己便也要告辞。此时公主却交与暄一封信笺,口中说道:“我有一名侍女,乖巧伶俐,烦请世子带回京中去吧——”
暄稍一犹疑,而见了那信笺之上的落款,终是应允下来。
至此便也不再逗留,暄携了那侍女,与一名近侍先行返回营地。而班岱得了北衍骑兵护卫,大喜过望,亦命族人即刻开拔,启程西去。
待避过坦鞑本部,北衍兵众便折返归营,班岱率众自去。
而赵暄亦算好了行程——众军士返回营地之前,苏岑便会先行抵达。。。。。。
。。。。。。其间曲折,阿七自是不知。再说这日晨间,诸事打点妥当,暄便与她一道上了车舆,随众人继续北去。
昨日奔波劳顿,加之肩背伤痛,阿七见那赵暄较之先时安生了许多,亦不与她调笑,只伏在车厢内阖目养神。如此一来,阿七倒得了闲暇,便缩在一角,暗自出神——自己不曾开口,赵暄便留下格侓随行,应是他思及雪隼难驯,此举倒也无甚可疑;反倒是这格侓,虽知他与乌末应是挚交,阿七仍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至于究竟有何不妥,思来想去,终是不得要领。
而此时那祁女正骑了马,与几名近侍一道,随车辇徐徐而行。布苏年岁不大,生得活泼娇俏,与季长等人相处,竟似十分融洽。外间不时有女子的轻笑私语传至阿七耳中,阿七便有些闷闷——周遭一众侍卫见了自己,皆是面若冰霜,其间尤以季长为甚;原本以为这些人都如继沧一般,生来一张苦瓜面相,不会说笑,谁承想却是如此这般。
脑中正片刻不得停歇,低头却见赵暄抬眼望着自己,早将自己审视了半天。





六十三 郡主燕初(4)

见这呆女身着女装,但男子的装束,于她却十分合宜。明艳抑或清丽的女子,他见过许多——唯有她,即便只是望着她的衣袖,看那银色微光在软薄纱罗之下轻轻流转,心似乎也随之变得绵软迷离——暄将目光移开,转而望向她的眉间,突然笑问:“你,不喜欢布苏?”
阿七微怔,立时展开不知何时拧起的眉头,淡淡说道:“不。是她,不喜欢我——”
阿七望着他,他却阖上双眼,连同眼中的笑意。透过窗纱,光影斑驳,映在男子的面上,容色静美。阿七此时才发现,这个男子对自己笑时,不在唇边,只在眼底。
“你几乎不曾与她说过话,”此时只听他低低说道,“如何知晓她不喜欢你?”
阿七不答,心底有些黯然——倒并非因这祁女不喜自己。
“罢了,”暄接着说道,“若你不喜欢,回去我另选别的侍女给你。”
阿七不置可否,神色郁郁,轻声叹道:“布苏姑娘年岁轻轻,作别故土亲人,跟着素昧平生的男子远行,只怕此一去,再也不得归返,却不见她面露忧色——”
“即便帝王之女,亦不能事事如愿,何况于她?这也正是这祁女可爱之处——心性爽朗,随遇而安。”只见赵暄笑道,“你二人的名字,布苏,意指细土;而乌勒,却是云霞——反倒是你这呆女,终日冷着一张脸,究竟有何不满?”
阿七开口说道:“拿链子将我锁着,倒与我说这链子由赤金打制,还要问我有何不满?”
暄听阿七如此说,便撑起身凑到她身旁,拉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并非我有意将你锁着,只是放你在外面,惹的祸事太多——”
阿七眉头一拧,待要抽出手来,却被他翻来覆去将手看了个仔细。“连薄茧也无,你平素使的是什么?”
阿七随口说道:“匕首。”话一出口,方觉不妥。
果然便听那赵暄笑道:“是送你一柄新的,还是替你将旧的讨回?”
阿七索性冷笑一声,“殿下不若先将自己与他人私相授受之物,交割明白了,再讨不迟!”
暄闻言失笑道:“先时要砸花楼的场子,如今又要苛责夫婿,你可知皇家最忌妒妇?”
低头却见阿七深吸一口气,抬手解下腰间青潭,“。。。。。。他日若殿下得遇苏将军,烦请将这青潭归还与他——至于民女的匕首,并非什么罕物,不必讨回了。”
暄见她容色决绝,且有几分淡然,便知此举绝非向自己表明心意。当下敛了笑意,也不接那青潭,只将手掰过她的下颌,沉沉说道:“我却不信,若要得你一颗心,竟如此难么?”
此时那青潭堪堪横在二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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