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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北上途中布苏与季长等人俱已熟络,其间因与周进年岁相仿,旁人虽不理会,而阿七只稍作打量,心中便已明白——这少年对布苏应是略略存了些心思——虽不十分笃定,却也要以此将他激上一激。
周进原本只当世子收了一名男宠,对这阿七十分不屑,自那日阿七纵马出逃,才略略淡了些轻鄙之意。不料如今见这阿七竟要轻薄布苏,心中一时按捺不下,果然中计——当下便走上前来,“既是公子盛情相邀,在下愿意奉陪!”
阿七便笑着命布苏取了两只大些的酒盏过来。即便仗着自己酒量尚好,却也不无担忧——若果真喝不过他,自己岂不得不偿失?而此时也唯有这一下策,否则若想摆平这周进,只是妄谈。
阿七一面暗忖,只见周进已擎了酒盏,索性不作多想,与他一来二往,接连喝将起来。
酒一入口便有些后悔——此酒与先时在雁鸣喝过的烈酒,几无分别。阿七不禁暗自咬牙——难不成这酒,倒是乌末贩与冒鞊的?
接下来更是心惊,对方果然酒量甚好,不多时,两坛俱是见底。可恨那布苏十分公允,斟酒时每人各用一坛——待周进那坛空了,自己的倒还有些酒底。
此时布苏将阿七的杯中斟满,那厢周进已是无酒可倒。阿七心中焦躁,只觉面上作烧,却仍是将心一横,“再取两坛——”
周进便恭声道:“公子已有些醉了,竟是不必再取了。”
阿七敛了敛心神,将盏中余酒喝尽,低声笑道:“我向来不知自己酒量如何,索性今日试上一试。”
复又取了酒来,周进亦觉渐渐有些醉意,而见那阿七竟是不依不饶,自己心中也存了几分意气,便决意奉陪到底。
直至这两坛又下去大半——阿七早已伏在几上,不再言语;周进倒勉力抬起头来,指着阿七,对那布苏说道:“。。。。。。好生看着。。。。。。莫要出了闪失。。。。。。”
布苏赶紧应下。周进便撑起身,摇摇晃晃向帐外走。
布苏轻推了推阿七,见无甚动静,便上前搀着他出去。
此时阿七终是缓缓起身,悄然匿于毡帘之后——虽头重脚轻,心气虚浮,比那周进倒还强些。静候多时,待帘子再次掀起,未看清来人,一掌便冲对方脑后劈将下去——再要学着继沧那般,兜手一捞,不想却被那人压着,一起重重跌在地下。
无奈悻悻爬起,费力将布苏拖向寝帐之中——
七十二 郡主燕初(13)
阿七将布苏外衫脱下,扯裂一领锦席,将她手脚绑牢,塞在毡毯之下。继而放开纱帐,又将脱下的外衫罗裙胡乱丢在寝帐之外。
此时仍旧守在近处的周进,已是有些难以支撑,正自犹豫是否要寻人来替换自己,只听不远处帐中隐隐一声脆响,竟似酒坛碎裂之声,过后却悄无声息——不禁暗自生疑,即刻上前,打起帘帐进去。
炉中不曾添炭,火光已是黯淡,身在帐中,眼前便有些看不分明,竟不曾见着阿七与布苏二人。仔细再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寝帐之外衫裙散落,纱帘半掩,另有一只托盘并茶盏丢在地下。周进顾不得合宜与否,即刻上前,俯身撩起纱帘,只见内中敞阔,衾被凌乱,稍远些散落了一串珊瑚细珠,正是布苏平素所戴——
心中暗道不好,却是为时已晚——一片冰冷的碎瓷,已顶在自己颈间。
只听身后有人轻轻说道:“若要那祁女安妥,便乖乖听我吩咐——”
周进待要直起身来,颈间传来锐痛,却是被那瓷片割出一道血线。阿七笑容轻浅,“我手上向来没什么分寸,若是你死了,可没人能救那布苏。”见对方果然静立不动,便接着说道,“令牌拿来——”
周进立时酒醒了大半,无奈脑中还有几分僵直,暗恨大意轻敌,待要怒斥几句,此时阿七已懒怠与他废话,单手抄起身侧备下的漆木托盘,照着后颈砸下,撂倒。
依样将这周进捆好,摘了他腰间佩剑与令牌,心中竟似有几分快意,连日来郁郁之气,也略淡了些。取了帐中挂着的鹿皮酒囊,将余下的酒水折在其中,此时亦不做逗留,即刻离去。
营中军士多在饮酒取乐,笑闹喧嚷,除却路过几处篝火,听到有人议论世子与那男宠如何如何,众人或是抚掌大笑,或是言辞放肆——一路竟是畅通无阻。格侓果然已是遍寻不着。到了马厩跟前,只余一名士兵当值,年岁不大,也未怎么见过阿七。
阿七上前,先便解下腰间酒囊丢在那人怀里,“兄弟辛苦——”继而亮出周进的腰牌,指了指自己的马——“世子命我速速过祁人王帐去。”
那士兵果然手脚麻利,速去牵了白马,交与阿七。
阿七仍是自藩篱之上纵马而出,一路向着正北方火光而去。
心知今日顺利脱逃,便有几分蹊跷。而此时不知为何,只觉那格侓与乌末必在冒鞊营地之中。北地一行,到如今已是有违初衷,若被师父知晓,必脱不了责罚。索性也不再思量,一心只想那几人平安而已。
愈往北去,愈是不安——可是有人处心积虑,设下一个圈套?自己陷在其中,又是遂了谁人心意?心底无端生出一丝哀凉,日日奔波,机关算尽,舍生入死,竟不知终究为了何事。
奔出数里,眼前正是一片芦苇滩地,周遭远远近近,散布诸多毡帐。一路逆着寒风,阿七只觉先时喝下的烈酒滞在心口,此时只得缓缓驻下白马,向湖边稍作停留。
趟过及腰蒿草,远远便见着湖边有几名盛装女子,正取了陶罐汲水。阿七牵了马,离湖岸远远停下。
七十三 郡主燕初(14)
远处冒鞊的金帐,暗夜中犹如巨大的壁堡,其间传来欢快的鼓乐——盛大的筵席,已然开始。
而眼前这静谧的湖岸之上,笼着薄薄的雾霭。祁国侍女手中的牛油灯,遥遥望着,像草中的萤虫,抑或坠在水上的星。
阿七仰面躺在蒿草丛中,望着天幕中墨色积云渐渐遮住明月,心跳时缓时急——许是此生再也难逢的机缘,远离中土,而身边带了良驹与利剑,究竟为何。。。。。。云七,你却不忍离去?
几是无意,缓缓将手伸向袖间,取出一根隼羽,低低擎在眼前——白日里分明是乌色斑纹,如今映着微弱火光,现出点点金斑——夜风渐起,指尖一松,那隼羽在半空中舞了几个轻旋,随风而去。阖上双目,几乎便要打定主意,自此远去——而此时脸颊微痒,将手一掠,却是那隼羽兜兜转转,终又落回自己面上。
心底轻轻一叹,继而起身,牵上白马,向那一众祁女走去。
正如布苏对阿七所说,侍奉王女的年轻侍女,不得佩戴珠玉宝石,却可饰以珊瑚,其色愈是艳丽,愈可示出主人的恩宠。而眼前这女子,乌发间的珊瑚珠,如鸽血一般,即便在夜色之中,仍比布苏的还要红艳。
“额各其(姐姐)——”那女子闻言,轻轻抬起头,眸光中带了些微疑惑,只见面前的隽秀少年笑意盈盈,手中递上一根白羽,口中夹杂着生疏的祁语,断续说道,“燕初——”
橘色的火光映着那侍女的脸庞,眉目弯细,下颌纤巧,分明是衍国女子。
阿七微怔,转而轻轻笑道:“劳烦姐姐——可否将这个,交与郡主?”
为何要将这隼羽交与郡主?阿七毫无把握,全凭无端揣测——正如现下,脱口说出衍语,亦不管对方究竟能否听懂。
唯有一事,心中明晰——但愿这女子不会收下;但愿那格侓一路随行,不是为了心中所爱;但愿他挚爱之人,只是一名普通祁女。
而那侍女却不发一言,悄然将隼羽接过。
旁的女子俱是回身,笑眼打量着阿七,虽未看清所赠何物,但显见已是听懂了“燕初”二字。祁人心性淳朴爽朗,若有心仪的姑娘,便可当面赠与信物,表明心意,即便那姑娘贵为王女,或是即将远嫁。
侍女们汲了水,纷纷离去。阿七便慢慢跟随其后。
稍远处的王帐,内中聚集了祁地的贵族,与衍国的亲使。如今那些男子手中所持的,不再是染血兵刃,而是赤金酒盏——满目美女与佳肴,把酒言欢间,男人的谈笑狂野而放荡,似是如此,便可轻易掩去暗涌的凶险。
祁国郡主的毡帐,静静隐在金碧辉煌的王帐之后——帐顶垂下刺绣精美的披苫,其上缀满五彩丝带,随风轻扬,复又缓缓而落。
借由夜色,帐外的侍卫,并未发觉汲水归来的一众侍女当中,混了一名身形瘦俏的衍国少年——先时那女子,面容平静,引着一身祁装的阿七进了帐中。
帐中篝火明亮。阿七一眼便望见静静坐在篝火前,一袭绯红嫁衣,乌发垂肩的端丽女子。火光映着她的面孔,柔和了眉目间的一抹坚毅。
侍女悄然将隼羽递上,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
阿七垂下眼睫,上前躬身一揖——而非双手合胸,单膝点地的祁礼。那女子似乎全然无意于此,轻轻开口,嗓音略有些低沉——“你来这里,不怕死么?”
明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听来无端有些苍凉。阿七抬眼看着她,忽而想起暮锦,只不过暮锦,终是比面前这女子,柔婉许多。
“怕。”阿七低声说道,却是目光沉静——“在下来此,是为了殿下所爱之人的安危。”
“只是如此么?”那女子面容冰冷,隐有一丝讥讽。
“自是还有。。。。。。”阿七迟疑道,“更多人的安危。”
七十四 郡主燕初(15)
女子垂下眼去,乌发掩着脸颊,看不清神色,声音却越发冰冷,“我可以立刻命人杀了你!”
阿七按下心绪,静静说道:“我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也不知此番前来,是对是错。我来只为提醒你一事——格侓未必便能带着你安然逃脱。如今形势紧迫,多耽误一瞬,便多一分危险。”言罢,转身便要离开。
此时那燕初低声喝道:“站住!”
阿七停下脚步,却不曾回身。
“你知道的太多,竟想活着离开?”
阿七回过头去,“隋远只怕早已知晓,如今隐忍不发,许是准备一举将他们全部捕获。”说到此处,阿七心下黯然,回想起那晚赵暄自固赞部归来,问自己是否当真喜欢猎隼,如今想来,却是大有深意——恐怕赵暄早便认定,自己妄图协助格侓,携郡主潜逃。只是不知,他为何一再容忍自己?难道果真是要利用自己,将幕后之人引出?
“你是衍国人,”燕初低声说道:“让我如何信你?”
“乌末与我是结拜兄弟。先时格侓不肯听我的劝告,我又不愿见他与格侓以身犯险。”阿七答道,“如今我只能去寻他。”
燕初不再言语,亦不再阻拦。阿七便径自离去。
离了燕初,四处游荡许久。阿七全无头绪,燕初不肯相告——自己到底如何才能寻到乌末与格律?
正自郁郁,抬眼遥遥望见两名祁女扶着一名看似酩酊大醉的男子,自王帐中出来。那男子身形高大壮硕,即便看不清面容,阿七亦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坦鞑。
闪身躲到一架牛车后面,待那几人过去,本打算去别处瞧瞧,却发现坦鞑身后另跟了一名少女,双手捧着坦鞑的金鞘弯刀。阿七眼风扫过她的侧面,却是宿在牧女帐中那晚,收下自己玳瑁梳的少女。
乌末果然早就赶到——阿七不知心底是忧是喜,悄然尾随几人,到了一处毡帐。二女将坦鞑送入帐中,那少女便也跟了进去。不多时,二女便各自离去,独有那少女,迟迟不见出来。帐中倒是隐隐传来人声,应是两名男子,无奈却是祁语,阿七听了半晌,完全不知所云。
只得坐在背光处等着。细细想来——呼延,原本就是祁国贵族姓氏,而乌末虽只说在北祁牧马,却也不曾对阿七隐瞒,自己与祁王之兄忽莫儿相识——如此,乌末识得忽莫儿之子坦鞑,亦是常理。
正当疑心自己枯等无益之时,另有一名布袍男子,悄然进了毡帐。
隔着厚厚的牛皮毡,断断续续,阿七只听得寥寥数语——
来人正是衍国人,只是言语隐讳,先是告罪路上耽搁,继而似是隐约提及沐阳潘氏与长公主,并无其他。不多时,帐中传来一声细细的短哨,声响不大,却十分尖利刺耳——只短短一声,阿七便觉有些耳鸣,一边暗骂,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洞。
男子很快离开。阿七打量他背影消瘦,身量亦是不高,而谈吐间带了几分南人口音。阿七暗暗思忖——究竟是何人派来?任靖舟,抑或虞肇基?方才那短哨,又是何意?心下暗念——沐阳。。。。。。潘氏。。。。。。近来似是几次听闻,一则那幼箴曾提及自己要远嫁沐阳,再则,还有何人曾与自己提起?此时远处遥遥传来骏马嘶鸣,阿七脑中一闪——不错,周进曾说,那纯黑儿马,正是潘氏自西炎国主手中得来,献与衍帝。衍帝年少之时,酷喜收集良马,本人亦是十分精于骑术,京中贵胄风靡骑射,多也与此有关。而思及此处,却仍是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七十五 郡主燕初(16)
不知等了多久。乌末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