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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摺
乌末视若不见,只将眼盯着坦鞑,“坦鞑——你竟敢诈我!”
“哼!我若要诈你,何苦等到今日?”那坦鞑席地坐下,乜斜一眼乌末,面色亦是十分不善,“现如今竟是路路皆输——既未取了冒鞊性命,亦未如愿阻止两国结亲!先时任靖舟与那虞肇基,皆是夸下海口,谁料——”
“不必与我说这些废话!”乌末将手一摆,“只如实答我,你事先是否已然知晓一二——那赵暄深藏不露,与隋远早有预谋?”
坦鞑闻言恨道:“他们必是不知那马闻得骨笛之声,便会失控暴起。至于隋远暗中派人拦截郡主,我坦鞑事先毫不知情,现下想来,竟是大意了!”一面说着,转而怒目瞪着乌末,“你倒来诘问与我?今日功亏一篑,冒鞊竟侥幸未死,全坏在那女人手上!若早些劫了那女人,赵暄必不敢带走燕初,赫连格侓也不至惨死苏岑刀下!”
乌末一愣,只见那坦鞑笑容怪异,“呼延兄的结义兄弟,可是唤作‘阿七’?世间哪有男子能生得如她这般标致?此人必是女子无疑!非但是那世子,连苏岑与呼延兄,俱是被她玩弄于股掌,可叹呼延兄竟还蒙在鼓里!”说道此处,忽而大笑又道,“如此倒好,若那世子再这般执迷,北衍宁王一党,日后必会尽毁于此女之手!”
“住口!”乌末心存疑惑,却不肯深想,“云公子虽风仪纤弱,然豪爽意气,襟怀豁朗,怎可能会是女子?”
坦鞑冷哼一声,“怪道先时有人与我说过——呼延乌末,侠气有余,王气不足!罢了,我坦鞑此番出师不利,竟因谋划多有不周!”见那乌末萧然无语,坦鞑转而又道:“不妨听坦鞑一句肺腑之言,若要杀回西炎,先便敛了这一身游侠之义吧!”
隋远中军帐。
年轻男子一身血衣未及更换,大步上前,单膝拜下,“将军!”
隋远即刻上前——素来冷毅的面孔,此番却带了欣慰之色——双手将苏岑扶起,“子岸,一路北来,果然是你!”
苏岑起身,仍是揖手恭声道:“正是末将。”
隋远将手重重拍在苏岑肩上,口中大笑道:“好,好,陈大人果然慧眼识人,你父在天之灵,亦可慰藉了!”
一番相叙,隋远遣退帐中侍卫,终是拧眉问道:“可曾见了世子?”
苏岑便答:“是。”
隋远便沉沉叹道:“我与你父,出生入死十数载,亲如同胞兄弟。如今见了你,亦如我子一般——现有一事,倒也不必瞒你。”
苏岑心中略有几分明白,当下肃然道:“将军尽说便是——”
隋远便道:“我与宁王亦是莫逆之交,今次北上,竟有愧宁王之托——”
苏岑见隋远欲言又止,便知隋远心中所虑——世子先时为求自保,不肯牵涉权势纷争,有意韬光晦迹,瞒过世人耳目;而如今北地一行,世子因情势所逼,一反庸碌放浪之形,锋芒已露,再难遮掩——苏岑便低声说道:“末将明白。关于世子此行种种,末将必会守口如瓶——只是随行军士甚多,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世子行事亦算隐秘,凡事只暗中提议,施令却是由我而发——”只见隋远说道,“营中军士倒也罢了,原本亦不是什么大事;怕只怕,其间必有明眼之人,别有用心,窥得其间玄机,回到京中,谗惑圣听——对世子岂不大为不利?”
苏岑迟疑道:“将军可是怀疑那佘进——”
正说到此处,却见帐外侍卫来报:“世子派人求见将军——”
苏岑敛了话头。隋远便命那人进来。
来人正是季长,施礼后双手奉上一只小小骨笛,低声回道:“此物在今日围场中拾得,世子命在下送来与将军过目,再作定夺。”
隋远与那苏岑递了一个眼色,当下点头说道:“若世子有闲,烦请过中帐来吧——”
季长便应声而去。
八十七 玉镜之约(2)
世子营帐之中,隐隐传来泠泠水声。季长踌躇片刻,便见那布苏拎了杉木桶,自那帐中出来。季长即刻上前接过,低头看时,桶中之水却泛着暗红。不禁惊道:“公子只是臂间受了轻伤,白日里便请了医士料理妥当,如何此时失血恁多?”
布苏却垂下头去,低声怨道:“布苏亦是不知。殿下竟亲替公子换下血衣,不肯让布苏进寝帐内服侍——”一面说着,抬眼便见周进领了医士过来。
季长见了周进,心中更是惊异——周进因前夜不曾看住阿七,如今竟未遭世子责罚,其间必有因由。当下走上前去问那周进:“如何又请医士过来?”
周进不及回话,先在帐外通传,便听赵暄冷声命医士进去。周进让那医士进了帐中,自己却立在帐外,又抬手拦住季长,压低声道:“我也纳闷,公子明明只是轻伤,如何伤势竟是急转直下?殿下将将吩咐,这会儿谁也不见——”
季长便冷眼睨着周进,“我看你这腿脚倒也灵便,不像受了杖责——”
“殿下竟还没腾出空理会我呢,”周进见布苏走远,苦了脸道:“我这五十杖,必是逃不了了——”
季长不好贸然进去,只与周进守在帐外。
而帐中却是炉火正旺,那医士犹自穿着裘袍,频频拭汗——不知是心底惊惧,唬出的冷汗,抑或炉火实在太过燥热,生生逼出一身汗来。
暄坐在一侧,身上仅着玄色单薄丝衣,面容阴郁。待那医士一番探视,却伏身在地,惶惶述道:“公子。。。。。。啊不。。。。。。姑娘这月事,是因了体内余毒未尽,更兼风寒酗酒,内里紊乱,竟由瘀滞转为崩漏——”眼见那世子面露不耐,便不敢再说。
果然只见赵暄拧眉道:“妇人调理的方子,你竟不会开么?”
医士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如今在这军中,微臣到何处去寻女子调经之药?好在姑娘年岁尚轻,微臣备些养血汤剂,殿下不必太过忧心。待回到京中,再好生将养。。。。。。”一面说着,悄眼见赵暄面色不见舒缓,声音便渐次低了下去。
此时暄眸光微闪,望着医士淡淡说道:“听隋将军说,令尊于太医院行走,尤善灸疗?”
那医士颇有眼色,当下叩首道:“正是微臣之父。”
暄便点头道:“那便好。去吧——”
医士便恭声道:“微臣即刻亲去料理,早些将公子的汤剂送来。”言语间特意加重了“公子”二字。见那世子不再言语,方起身告退。
待那医士出去,便听季长在帐外低声通报。暄闭口不应。方才眼见她流血不止,又面白如纸,暄一时竟乱了心神,如今略略静了一静,便信手将身侧一只鹿皮口袋取来,向内中捡出一柄折扇——落款却是“子岸贤契雅正”,正是肖瓒手迹。不禁挑眉暗道——这呆女,竟私受了那苏岑多少物件?他日若得了闲暇,倒要仔细清上一清!
八十八 玉镜之约(3)
此时身边衾被轻轻一动,暄便回过身去,向阿七面上扫过一眼。那阿七倒如先时在雁鸣将将被乌末救起时一般,几无人色,眉峰却是拧在一处。暄便抬手替她向两侧抿开,刚一松手,双眉复又颦起,当下再替她抿开——如是几次,那阿七终是低声恼道:“不许再碰!”
暄果然收手,捻了捻指间的黛青粉屑,一番端详,“还是扮作男子中看些——”
阿七便低低说道:“扶我起来——”
暄只冷哼一声,“不必起了,一路躺回京中便是——如此也好,总算安生一回。”一面说着,起身将纱帐放下,径自走出去。
季周二人不想世子倒自己掀了毡帘出来,季长当下便低声说道:“隋将军请殿下过中帐一趟。”
暄便不耐道:“东西送下,为何还要我去?”
季长稍一迟疑,“苏将军来了,方才季长便未与隋将军多言——”
暄面色一冷,抬脚便走。季长见那世子衣装甚是散漫,却也不好多言,只得低头跟上。
到了隋远帐中,赵暄闲闲对着隋苏二人将手一揖,自己便向座上坐了。隋远竟也听之任之,只将旁人遣退,继而对那赵暄说道:“先时殿下在京中,可识得子岸?”
暄淡淡笑道:“苏兄之名,京中谁人不识?”一面说着,敛了笑意,“将军让暄过来,可有要事相商?”
隋远便正色对那苏岑说道:“子岸,将方才所说,再与世子一述吧。”
苏岑便道:“世子方才送来的骨笛,末将曾略有耳闻,应是产自西炎。西炎人虽多用此笛驯马,其间却有一些烈马,闻得此笛尖锐之声,便会惊起伤人。当日西炎国主,将这马送至沐阳,是否另有图谋,却也难说——”
“二十年前一场暴乱,西炎国势衰微,至今仍未回复元气,又何必自讨苦吃?此事必与坦鞑牵连甚密——坦鞑曾私会南人,苏兄自陵溪一路北上,竟不曾听得些微消息?”暄将眼扫过苏岑,“莫不是沿途多有搅扰,一时倒分了心神?”
苏岑听出对方将阿七之事拿来诘问,此时亦是眸光浅淡,冷声回道:“末将愚钝,如何能及世子——蕴藉倜傥,竟可收放自如。”言下之意,正是讥讽赵暄先时隐而不露。
隋远看在眼中,已然觉察二人罅隙颇深,当下却也不好说破,只清了清嗓子,转而说道:“世子所言极是。此间必有居心叵测之人,妄图嫁祸潘氏,而那坦鞑若借此一举除了冒鞊,倒也算渔翁得利。”
暄略有迟疑,终是收了心气,沉声说道:“即便冒鞊无恙,若那郡主被劫,我等仍是难逃责罚,再有人借此挑起战事,更是难以收拾。”
与苏岑互递了一个眼色,隋远便低声直言道:“世子言下所指。。。。。。可是任靖舟?”
“现今看来,任靖舟征西一役,在衍西散布党羽甚众,只苦于沐阳潘氏牵制。若当真是任靖舟所为,未免太过招人耳目;而除却任靖舟,倒另有一人,此番陈大人南巡,应是能摸清此人底细。不过——”此时暄将话锋一转,“正如隋将军所言,怕只怕,任虞二人皆是跳梁小丑,幕后另有他人,有心搅起一潭浑水,乱了这局。”暄絮絮说着,眉目平静,不见波澜。
倒是隋远与苏岑心中皆有些惶惶——这一番言语,从看似不问世事的闲散宗室口中说出,倒令人无端猜疑。
八十九 玉镜之约(4)
“幕后另有他人?”苏岑稍一迟疑,不知为何,即刻便想到阿七,心头一紧,当下敛眉不语。
暄视若不见,只接着说道:“而今,一则我大衍送上的儿马险些要了祁王性命;二则,却是那祁国郡主一心拒嫁——两失恰恰相抵,我等与那冒鞊,不若就此各让一步,做得和缓些,彼此倒也多些好处。”
“隋将军与我父厚密,苏兄亦是陈大人挚交,暄不敢有瞒二位。”只见赵暄眸光坦荡,竟不似素日放浪之形,此时淡淡收了话头,“暄不过是个闲人,若非承了这脉宗血,倒不及一介布衣——些微浅薄见识,凡事还要隋将军定夺。”将一席话撂下,亦不理会那二人心作何想,只管起身告辞。
隋远此行略有知悉;倒是苏岑,全然不曾料到,赵暄竟是襟情豁朗之人,只可惜与他为着一个女子,嫌隙已生,心中不由添了几分喟然。
待回到营帐,倒见那阿七自寝帐里爬了出来,此时正裹了一领狐裘,缩做一团,静静蜷在火边。暄笑着上前,将那茸茸一团整个儿兜在怀里,只听她口中喃喃抱怨道:“。。。。。。帐子里冷得很。。。。。。”
帐中炉火正暖,暄仅着单薄丝袍,亦不觉寒凉,而那阿七裹了衾被与狐裘,仍是手足冰冷。暄心知她是因伤失血所致,便将她抱紧,向火边席地坐下。
阿七缩在他怀中,呆望着炉中燃着的炭火,白日间的种种,便有些模糊。而他亦是惑然——为何与这女子相识不过半月,便有了隔世之感?
歇了一歇,阿七抬眼望了望赵暄,只见他眉峰微微拧着,眸光投向别处,终是忍不住问道:“潘氏,可会遭圣上惩处?”
暄并不看她,只淡淡说道:“潘氏又与你何干?”
阿七原是想到了幼箴,记得幼箴说过要远嫁沐阳潘氏,如今听他言语冷淡,反倒怔了一怔,只得闷闷说道:“。。。。。。确然无关。”
“还敢说无关?”只见暄立时变了脸色,口中低声恨道,“若此事传扬出去,非但潘氏难逃灭族,你也脱不了干系!幸而今日你及时将那骨笛弃在围场中——若在那祁女身上搜出,连我也护不了你!”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竟再也挥之不去——倘若当真有这么一日,这呆女闯下滔天祸事,自己却无力护她,又该如何?莫非竟如那赫连格侓一般,抱憾而死?心绪翻涌,口中却冷冷说道:“自从带你北上,我竟一日也不得闲!”
阿七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脑中原本便有些混沌,此时随口反驳道:“是你不肯放我走,反倒嫌我招惹事端?”
一语未落,便被他握着腰间,一把提起,“时至如今,还不知收敛?难不成你竟蠢到——认为不论闯下多大祸事,只你一命便可相抵?”
阿七被他挟着,无可驳斥,渐渐垂下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