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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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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肇基微一点头。
阿七便低声道:“早前大人许是得了误传,那墨方斋与宁王应无甚干系。我们探知此次宁王与旧部的联络暗语,用来试探程墨方,他并无反应。几日后宁王世子北上迎亲,途中必有人暗中保护。至于究竟是何人,怕是要等陈书禾到了陵溪,另行打探了。”
抬眼见虞肇基拧眉不语,阿七又接着说道:“此番陈书禾沿水路南行,自京中青洲渡出发,取道埭城、栗阳、靖南,直至陵溪,明里奉旨巡查吏治,暗中却是勘视漕运。大人可早做打算。”
语毕,阿七垂手静立一旁。虞肇基又抬眼打量他一眼,冷声吩咐道:“下去吧。”
阿七便取了漆盘退出房外,将房门掩上。
下得楼去。只听庭院中一阵呼声。抬眼望去,院中新搭的圆台之上,十几名粉衣舞女,个个手持莲花灯,众星捧月一般,将一白衣女子簇拥至台前。
女子低首略施一礼,台下便一片轰然叫好之声。
待她抬起头来,朱唇微启,双目含烟,确是个绝色女子。
阿七即便远远打量一眼,也有些失神。索性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下,正经看了一回热闹——
只见台下一众登徒子们个个伸长了脖颈,面露痴色,接着便纷纷吆喝着竞价。不多时,这美人的价码,便由最初的十两纹银,涨到了一百又二十两。美人娉娉婷婷静立台上,手中洁白羽纱扇面堪堪遮了半边俏脸,眼波微转,眸光所到之处,便立时有人经不住撩拨,抛出更高的价码。
阿七盘腿坐在栏杆之上,张望半天,渐渐的便有些趣味索然。漫无目标的在台下人群之中打量,一名青衣男子引起了阿七的注意。那男子长身而立,人群之中分外惹眼。仔细看时,不是苏岑,却是哪个!




十五 锦瑟思华年(9)

阿七一怔,立马回过神来,心中窃喜——今晚苏岑被这绿绮姑娘绊住,自己既已应允了暮锦,此刻趁机去程府探探那小丫鬟的情况,岂不正好!
一边想着,一边丢开手中的漆盘,悄悄退至边门,直奔墨方斋而去。
轻车熟路,阿七自后苑翻墙进去。后苑之中,两处楼阁已然面目全非。原本后苑便只有暮锦和几个服侍的丫鬟住着,如今程府阖府上下,均在前院歇息,只留了两名家丁在后面值夜,经过昨日一番折腾,那两人此时早已困得东倒西歪。
阿七在园中转了一圈,心中略略估算一下损失,便径自去了前院下人的房舍,寻那丫鬟。
谁料连柴房都仔细找过,竟没有那小丫头的影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纳罕。辗转又回到后苑,园中的草木倒未被大火殃及。阿七便飞身攀到那株樟木之上,跨坐在树杈中间准备歇息片刻。
无意中眼角一瞟,惊得险些自树上跌下。
借着游廊上灯笼的火光,只见树下不远处,一个人影,正闲闲负着两手,显然一副手到擒来的架势。
阿七既惊且恼,进退两难,一时间心思转了数转,最后把心一横,索性端坐在树杈上,看那苏岑如何上来拿自己。
不多会儿,苏岑果然慢慢踱到树下。阿七屏息凝气,右手缓缓伸至脚踝,悄无声息,自短靴中抽出一柄匕首。
“这么早就亮出兵器?”树下男子也不抬头,开口轻笑道。
阿七心中暗知不好,却也无可奈何。
只听苏岑又笑道:“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倒能少吃些苦头。”
阿七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可攀附之物,料定已是无法逃脱,又听他言语之中并无狠意,终于乖乖下树。
眼见下至离地不过三五尺,突然深吸一口气,单脚点一下树身,自苏岑身后斜斜飞窜出去。
苏岑却更快一步,似是早就料到对方有此打算,抬手便抓住了阿七的脚踝——
这一次摔得更惨,面朝下便跌到地上。阿七痛得呲牙咧嘴,刚要撑起上身,便被苏岑一脚踏上后背,整个人重又贴到地上。
“说!何人派你来的?”苏岑声音冰冷。
阿七脸颊贴地,被沙石硌得生疼,鼻间全是土腥味,心中更加恼怒,口不择言道:“若要阮暮锦安然无恙,最好还是放了我!”
苏岑冷哼一声:“阮暮锦与我何干?放了你?没那么容易!”
阿七情急之中,几乎脱口说出那暮锦不是寻常人,但终是将话咽了下去。心中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苏岑等了片刻,脚下几次发力,见对方只是咬牙受着,便一把将阿七提起,捏住咽喉:“既不肯说,只好将你送官了。”
“我说我说!”阿七一迭声道,“公子高抬贵手!”
苏岑一言不发,将阿七拖至回廊之中,重重掼在地上。自己则气定神闲的坐下,借着廊上灯笼的火光,将阿七上下打量一番,方才开口道:“说吧!”
阿七摆出一副惊惧之态,信口胡诌道:“小的名叫阿七,家在城东郊外青竹庄,自小跟兄长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因认识的兄弟在对面承安茶楼做护院,便荐了小的也在那里做事。只因这墨方斋刚刚开张,听闻弟兄们都说这程老板家底殷实,小的一时鬼迷心窍,便想劫了他的家眷,换些银钱。。。。。。”
“还真是嘴硬!”苏岑冷哼一声,突然拎起阿七的衣领,将他提起。
“小人不过受人差遣!”见苏岑确是不好蒙骗,阿七暗自咬牙,道,“若说出背后主使,将阮姑娘送还,公子可肯放了我?”
苏岑冷冷看阿七一眼,手上力道渐渐吃紧:“放了你?哼,若不老实,便让你立时毙命!”
阿七被他箍住脖颈,脸上发白,颤声道:“小人确是在对面茶肆做活。因机缘巧合被冯大人看中,私下来找,说要额外赏小的一口饭吃——”
“冯大人?哪个冯大人?”苏岑冷声问道。
“便是知州冯亦铎大人。”云七一本正经答道。
“好大的胆子!”苏岑喝斥道,“小小年纪,劫人放火,诬陷朝廷命官,任哪一条都是死罪!”
阿七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分辨道:“公子明鉴,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闭嘴!若再不老实交代,便真劈了你!”苏岑喝道。
阿七索性胡搅蛮缠:“公子,小的要如何交代,您老人家才肯相信?”
苏岑睇他一眼,问道:“那冯亦铎差你何事?”
阿七不假思索,信口道:“冯大人曾给了小人一副画,让小人照着画中描绘的情形,在这陵溪城里,寻一处宅子。”
“什么宅子?”
“小人之前将画藏在这园中的假山后面,公子若不信,现在便可随小人去取!”
苏岑见阿七言之凿凿,料他也不得脱身,便真的起身,让他前面带路。
阿七拍拍身上的土,取下廊上一盏廊灯,引了苏岑往花园走去。




十六 锦瑟思华年(10)

眼看假山就在前面不远处,苏岑不紧不慢跟在自己身后,阿七寻不着空档,心中暗暗焦急。
待转过弯去,一方黑漆漆的水面映入眼帘,却是园中的莲花池。
阿七将灯笼举起,随手指向池塘边的一块山石:“喏,就在这石头底下!”
苏岑将信将疑,先是冷扫他一眼,方才回头打量那石头。此时阿七将心一横,纵身跃入池水之中。
苏岑只听“扑通”一声,心下暗道不好,回头看时,只见池中惊起几只绿头鸭子,灯笼浮在水面之上,火光闪了一闪便熄了。四下一片漆黑,只听得耳边阵阵水声,哪还看得见人?
苏岑不习水性,明知池水不深,阿七也必逃不出这池子,但仍是不敢贸然下水。无法,只得气急败坏大声叫了家丁过来。
阿七憋了一口气,躲在池边水下,眼前漆黑一片,并未游远。虽已时值仲春,池水却依然冰寒刺骨,大半条腿陷进池底淤泥之中,立时便冻得四肢僵直。
方才往下跳时,赌的便是这苏岑不会游水。稍等片刻,没见苏岑跟着下来,阿七悄无声息的浮出水面喘几口气。这时听见苏岑大声唤家丁过来,知是不可久留。刚好那群绿头鸭子受了惊吓,四处乱窜,打的池水哗啦作响,阿七在水下摸着池壁,趁乱游到池塘另一侧,挣扎着爬上岸,稍喘了口气,拔足便逃。余光扫过,遥遥看见几名家丁举着火把灯笼赶来。
等苏岑借着火光,发现阿七已在池塘对面上岸,带人去追时,阿七很快翻过院墙逃脱。
片刻不敢停留,拼了命往绮桐馆逃去。湿透的衣裤裹满了淤泥,夜风一吹,既重且冷。阿七冻得几欲昏厥过去,顾不得太多,边跑边将外衫脱了,随手弃在岔路边。
待逃回绮桐馆后院,上了绣楼,老远瞧见回廊上的继沧,心下才松了一口气。继沧听见响动,举了灯笼,快步走上前来。灯下看时,却见阿七面色惨白,身上仅穿着湿透的中衣,鞋也丢了一只。
开口却冷冷问道:“可有人跟来?”
“少废话,”阿七嘴唇哆嗦着,有气无力道,“让浦儿起来,准备热水!”
继沧冷哼一声,自去叫浦儿过来。
阿七在热水桶中泡了半日,方才渐渐缓过气。伏在桶沿思索半晌,突然开口唤那一直候在门外的浦儿:“今晚绿绮可被谁竞了去?”
“听说是绿绮姐姐在京中的旧识,是一位面生的公子。”浦儿在门外轻声答道。
“哦?那公子今晚可宿在馆中?”阿七紧接着问。
“只交了银钱便离开了,说是明日午后再来。”浦儿答。
阿七听罢,打了个哈欠,吩咐浦儿下去。自己爬出桶来,换好衣服,收拾停当,自去看暮锦。
暮锦正端坐在桌旁,守着灯发愣,听见门锁响动,只是缓缓伸手去研墨,并不抬头。
阿七进得门来,到桌前打量半晌,见那幅图已然完成,便笑道:“阮姑娘果然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暮锦淡淡一笑:“早前你说的绿绮姑娘,可是本乡人士?”
阿七笑道:“不错。听闻阮姑娘也是琴艺非凡,自当认得她的名字。当日她可是名动京城呢!”
“先前在京中时,确有耳闻。”暮锦道,“但无缘见得本人。”
“阮姑娘那时若要见她,岂不容易,只是怕有失身份吧。”阿七见暮锦脸色有异,不动声色道,“绿绮一年前离京返乡,许是为情所累。不过既已入风尘,未免也太看不开些。”
暮锦手上一滞,一滴墨渍落在纸上。阿七佯装不知,端起案上的灯烛,凑到图前,“姑娘便与我讲讲这宫里的路线吧。”
暮锦看他一眼,如实将大致路线讲解一番,末了却道:“即便你将这图记得烂熟于心,恐怕此去也必是凶多吉少。”
阿七只是低头专心看着图纸,随口问道:“此话怎讲?”
“外庭便罢了,先前听闻内庭直至禁宫,散布了近百隐卫。我那时时常出入禁宫,都不曾亲眼见过他们。”暮锦轻笑道,“你当自己身在暗处?只怕竟是黄雀在后呢!”
阿七便笑着看向暮锦:“姑娘既然好意提醒,必是另有要事相托吧?”
“不错!”暮锦唇角含笑,却目露狠意,“我要杀一个人,你可以帮我。”




十七 锦瑟思华年(11)

阿七眉梢微挑,瞧了瞧暮锦,末了轻执起她放在案边的手,“这么美的一双手,若是沾了血,如何再去抚琴?”
暮锦之前虽心存疑惑,但面前的少年,毕竟一身男子装扮,眼下正拉了自己的双手,言语轻挑,心中立时起了三分恼意,当下便抽出手来:“还请公子自重!”
阿七不以为意,仍旧调笑道:“杀人这么大的事,姑娘竟不愿付本钱么?”
暮锦一愣,片刻便咬牙道:“好,你要什么?”
阿七抱着双臂,似是仔细思量一番,方一本正经道:“师傅说过,我年纪尚小,不可太早亲近女色。”
“你——”暮锦羞愤难当,一时气结。
阿七见她恼了,便敛了笑意:“姑娘的仇人,只怕是当今圣上吧?我可帮不了你。”
“不。他叫陈书禾。”暮锦定了定心神,接着道,“你消息如此灵通,应是早有耳闻吧?只怕他人已到陵溪了。”
“你如何觉得我会帮你?”阿七好奇道。
“我自有筹码。”暮锦淡淡一笑,“你说过自己只是奉师命行事。而你的师父,却是一个生意人。如此便是了。”
阿七便笑道:“哦?那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好处,连我的师傅也会动心?”
“靖州姬堃,你可曾听说过?”暮锦不答反问。
阿七抬眼将她一望。
除去赵姓皇族,靖州姬氏一族,在北衍当属第一世家,自前朝至此,已传世数百年,其间所出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自然不乏心怀经纬谋略之人。民间传言,如今这赵姓天下,当日得来倒有一半姬氏的功劳。彼时姬氏在任的族长,深知功高盖主绝非善事,倒不及功成隐退,方可求得福嗣绵长。这姬氏子孙谨记祖训,代代隐于民间,以耕读或经商传家,极少有人直接参与政事。如此一来,这姬氏虽未被封侯,倒比任何世袭爵位传世更久。
北衍历任帝王,均有意与姬氏联姻,却屡遭推拒。当今衍帝即位之初,也曾颁旨向当时的族长姬堃提亲。那姬堃自幼年时便体弱多病,因了嫡长子的身份,承袭了族长之职,族中大小事务,一应听之任之,全不放在心上。彼时姬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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