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透露尤其是有关你来历的任何东西。’
“这时,他离开我们而去,但招呼着我们随他进入了其余吸血鬼们集聚的黑暗之处。那些吸血鬼像群冷漠的大理石雕像焦立在那里,脸和手也完全和我们的一样。那时我才强烈地感觉到我们全都是怎样地用同一种材料做成的,而这样一种想法,我在新奥尔良的所有那些漫长岁月里只会偶尔想到。这种想法扰乱了我的心绪,尤其是当我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可怕壁画之间的长长镜子中映照出某一个或更多的吸血鬼的时候。
“当我从那些雕刻的橡木椅子中间找到一张并坐进去时,克劳迪娅似乎醒悟过来了。她斜靠着我,很奇怪地说了些语无伦次的话,那些话似乎暗示着我必须按阿尔芒说的做:绝不要提我们的来历。这时我想和她讲话,但我发现那个高个的吸血鬼圣地亚哥正看着我们,目光缓慢地从我们身上移向阿尔芒。好几个女吸血鬼围绕在阿尔芒的身边,当我看见她们用胳膊搂着他的腰时,心中涌起一种骚动的感觉。当我看着他们时,令我吃惊的不是她们那因吸血鬼的本性而变得像玻璃般僵硬的优雅体型、娇美容貌以及优美的双手,也不是她们那此刻突然静下来盯着我的迷人的双眼,令我吃惊的是我自己内心的那种疯狂的嫉妒。我害怕看她们那么近地挨着他,害怕他转过脸来挨个亲吻她们。然而,这时,当他将她们带到我近前时,我却犹豫而困惑起来了。
“埃斯特尔和西莱斯特是我记得的两个名字,两个瓷娃娃似的美人。她们以盲人特有的方式爱抚着克劳迪娅,她们的手在她的金发上面抚摸,甚至触摸她的嘴唇。然而她,她的双眸目光依旧迷蒙而深远,全然是在忍受着。她知道我也清楚而她们似乎无法捕捉到的东西:那样娇小的身躯中蕴育着一个同她们一样敏锐而清晰的女人头脑。令我惊奇的是,我看到她提着她那淡紫色衣裙在为她们转来转去,而且还对她们的羡慕报以冷冷的微笑。有多少次,我一定是忘记了,我一定是对她说过她就像是个孩子;我一定是过于放肆地爱抚过她,而且还曾以一个成年人的放纵把她揽进怀里。我的思绪分成了三路:一是昨晚在圣加布里尔饭店,那似乎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曾带着深深的积怨谈到过爱;二是对阿尔芒所讲的或没讲的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无限震惊;三是对我周围那些在怪诞奇异壁画下面的暗处低语的吸血鬼们的静静关注。因为我从不需要问任何问题就能从那些吸血鬼身上认识到很多东西,所以巴黎吸血鬼的生活正是我所害怕发生的一切,而上面戏院中的那个小小舞台已经表明了这一切。
“屋子里那些暗淡的烛光让人无法回避,那些壁画完完全全地映入了人的眼帘,而且几乎每个晚上,当某个吸血鬼带来一幅由当代艺术家创作的新的雕刻或绘画作品时,就又多了一件。西莱斯特把她那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带着对那些绘画作者们的不屑一顾说着什么,而埃斯特尔此刻正把克劳迪娅放在她的大腿面上。这些都在向我这个天真的殖民地来的人强调这样一个事实:吸血鬼们自己并未制造这样的恐怖,他们仅仅是在收集这些恐怖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人类可以远比吸血鬼们罪恶得多。
“‘画这样一些画是罪恶的吗?’克劳迪娅用一种平板的声调轻声问道。
“西莱斯特把她黑色的鬈发向后甩甩,笑了起来。‘能想得出就能做得出,’她很快地答道,目光中暗含着某种敌意。‘当然,我们以各种形式的杀害来努力与人类竞争,是不是?’她身子向前倾,拍了拍克劳迪娅的膝盖。但克劳迪娅只是看着她,看她神经质地笑并继续说。圣地亚哥走近我们,提出了有关我们在圣加布里尔饭店的房间问题。他用一种极夸张的舞台动作手势对我们说那里恐怕不安全。接着,他说了一个有关那些房间令人吃惊的情况。他知道我们睡觉的那个箱子,在他看来那根粗俗。‘到这儿来!’他站在楼梯上对我说,言语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近乎孩子气的天真。‘和我们住在一起,不必这样假装了。我们有自己的守卫。告诉我,你们从哪儿来!’他说着,头低垂到膝盖上面,手抓着我椅子的扶手。‘你的声音,我知道那种口音,再说说看。’
“想到自己带着口音的法语,我隐隐约约地恐慌起来,但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他的主观意志很强,而且有着明显的占有欲。他仰头看着我,那种极具占有欲的形象每时每刻都在我心中变得愈发丰满了。而这时候,我们周围的吸血鬼们谈了起来。埃斯特尔说黑色是吸血鬼衣服的颜色,而克劳迪娅那色彩柔和的漂亮衣裙虽然好看却没品味。‘我们与夜色融为一体,’她说道,‘我们有一种葬礼的光彩。’这时,她弯腰将脸颊紧靠克劳迪娅的脸颊。为了使她的评论柔和一些,她笑了。接着,西莱斯特笑了,然后圣地亚哥也笑了,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满了那叮当作响的超自然的笑声,那些超自然的声音在涂满绘画的四壁间回荡着,震得那些脆弱的烛火晃动起来。‘啊,可要把这些头发卷掩盖起来了,’西莱斯特抚弄着克劳迪娅的金发说道。这时我才意识到那早就很明显的事实:他们全都将头发染成了黑色,除了阿尔芒。那黑发连同那黑衣服使我那纷乱的印象加深了:我们全都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雕像。我已无法再更多地强调自己是怎样地被那种印象搅乱了心绪的。那似乎激起了我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某种我无法完全捕捉到的东西。
“我发觉自己离开了他们,走到了那些狭长镜子中的一面的面前,从镜子中我的肩膀上面看着他们。克劳迪娅在他们中间就像颗闪光的宝石,在下面沉睡的那个凡人男孩也会是这样的。我开始意识到,发觉他们在某种可怕的程度上很阴郁沉闷:我所看到的地方都很阴郁沉闷。他们那发光的吸血鬼眼睛令人生厌的千篇一律,他们的智慧也如同一只生锈的铜钟一般。
“使我从这些想法中分神的只有那我想要知道的情况。‘东欧的吸血鬼……’克劳迪娅说着,‘那些可伯的怪物,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是些亡魂,’阿尔芒在隔得很远的地方轻声答道,他在用那准确无误的超自然的耳朵听着那更多的是内心的沉思而不是低语的东西。屋子里静了下来。‘他们的血不同,微不足道。他们像我们一样地繁衍,但毫无技巧或用心可言。在过去——’他突然停住了。我能从镜子中看见他的脸。那张脸莫名其妙地僵硬。
“‘喔,告诉我们过去的事吧,’西莱斯特说道。她的声音尖厉,达到了凡人的音高。她的语调中有某种邪恶的东西。
“而这时圣地亚哥又取而代之,摆出同样引诱人的姿态。‘对,给我们讲讲那些女巫的聚会和那种能使我们隐形的药草吧,’他说道,‘还有那炮烙之刑!’
“阿尔芒的眼睛盯着克劳迪娅。‘当心那些怪物,’他说着,眼睛故意先扫过圣地亚哥,然后是西莱斯特,‘那些亡魂们,他们会当你们是凡人,会袭击你们。’
“西莱斯特一阵发抖,蔑视地嘟哝了几句,那神情像是个贵族在谈论与她同姓的庸俗表亲。而我正在看克劳迪娅,因为她的双眼似乎又像刚才那样蒙眬起来了。她突然不看阿尔芒了。
“其他一些吸血鬼的声音又大了起来,盖住了整个屋子里的声音。他们在交头接耳地谈论夜晚杀人的事,没有丝毫感情地描述着这个或那个遭遇,其间他们对彼此残酷的质疑声不时地如同雪亮的闪电般闪现着:有吸血鬼走向一个在角落里的又瘦又高的吸血鬼,跟他讲不要把凡人的生命浪漫化,不要没精打采的,不必拒绝做现成的最有趣的事情。他糊里糊涂耸耸肩,说话慢吞吞,然后又长时间呆乎乎地一言不发,他就像是被吸的血噎住了,站在那儿就像是刚刚去棺材里睡过一样。然而,他仍待在那里,被这个长生不死的邪恶团伙,一个遵奉者的俱乐部的压力操纵着。莱斯特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他来过这儿吗?是什么原因使他离开的呢?没有人支配过莱斯特——他是个小吸血鬼圈子的头儿,但他们又会怎样夸赞他的别出心裁,他对受害者那像猫似的戏弄呢?而‘浪费’……那个字眼,那对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吸血鬼很重要的评价,也常常能听到。你‘浪费’了杀死这个孩子的机会,你‘浪费’了吓唬这个可怜女人或使那个男人发疯的机会,而这些是只需一个小小的戏法就能办到的。
“我的头在发晕。一种常见的凡人的头痛。我渴望摆脱这些吸血鬼,只有远处阿尔芒的影子吸引着我,尽管他曾多次警告过我。这时他似乎已疏远了其他的吸血鬼,虽然他还常常和他们点头致意并到处招呼几句,看上去仍像是他们中的一分子;他的手只是偶尔从座椅的狮爪扶手上抬起来。当我这样看着他,看见在这一小群吸血鬼中没有人像我一样被注视,而且没有人像我一样能不时地吸引他的目光时,我的心情很兴奋。然而他仍旧远离我,只是用眼睛在看我。他的警告在我耳畔回响,可我不管它了。我渴望彻底离开这座戏院,我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终于得到了那无用而且无比乏味的消息。
“‘可你没什么罪行,没有重大的罪行,是吗?’克劳迪娅问道。当我背对她站着时,她那紫色的眼睛似乎都在镜子中盯着我。
“‘罪行!讨厌!’埃斯特尔喊叫着并用一个苍白的手指指着阿尔芒。阿尔芒在远处屋子尽头的地方和她一起轻声笑着。‘讨厌的是死亡!’她嚷着,露出了那吸血鬼的尖牙,于是阿尔芒以一种表示害怕和要摔倒的舞台动作将一只无力的手放在前额上面。
“可两手背在后面观看着的圣地亚哥插嘴了。‘罪行!’他说,‘是的,有一种罪行!一种我们对另一个吸血鬼穷追不舍直至将其摧毁的罪行。你们能猜出那是什么吗?’他瞥了克劳迪娅一眼,然后看看我,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她那张面具似的脸。‘你应该知道的,你对创造你的那个吸血鬼如此守口如瓶。’
“‘可为什么呢?’她问道,眼睛是那样从未有过地眯缝着,两只手仍静静地放在大腿上面。
“屋子里慢慢地、然后完全地沉寂下来,所有那些白白的脸都转向圣地亚哥。他站在那儿,一只脚伸向前,两只手在背后紧握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克劳迪娅。当他看见自己有发言权时,两眼炯炯有神。接着,他突然从站的地方走开,从我后面悄悄走来并拍拍我的肩膀。‘你能猜出那种罪行是什么吗?难道你的吸血鬼头儿没告诉过你吗?’
“那伸过来的熟悉的手慢慢地牵引着我,随着那加快的心跳,他轻轻地敲打着我的心。
“‘那是种无论哪个吸血克在哪儿犯下就意味着要死的罪行。那就是杀死你的同类!’
“‘啊哈!’克劳迪娅喊叫起来,接着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大笑。她正旋转着紫色的丝裙并迈着轻脆响亮的步子穿过大厅。她抓住我的手说道:‘我真担心它要像来自泡沫的维纳斯一样诞生,就像我们似的!吸血鬼头儿!来,路易,我们走!’她向我点点头,拉着我走开。
“阿尔芒在笑。圣地亚哥一动不动。当我们走到门口时,阿尔芒站了起来。‘欢迎你们明晚再来,还有后天晚上。’
“我觉得一直跑到街上才喘了口气。雨仍在下,而所有的街道似乎都被雨水浸湿了,很凄凉,但却很美。几张散落的纸片在风中被吹刮着,一辆闪着微光的马车缓慢地经过,马蹄声嘚嘚,沉闷而有节奏。天空里淡紫色。我向前飞奔着,克劳迪娅在旁边指路。我大踏步向前,她终于坚持不住,让我抱了起来。
“‘我不喜欢他们。’当我们快到圣加布里尔饭店时,克劳迪娅满腔怒火地对我说。在这拂晓前的时分,饭店那宽大而且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悄悄地从那些在桌旁低头打盹的职员身边溜过去。‘为了寻找他们,我已经走遍了整个世界。我看不起他们!’她甩掉斗篷,走到房间中央。一阵风雨敲打着那些落地窗。我不知不觉地将所有的灯火都——调大,并举起那个大枝形烛台凑近那些煤气灯的灯火,仿佛我是莱斯特或克劳迪娅似的。接着,我找到那把在那个地下室曾想到过的紫褐色天鹅绒椅子,滑坐进去,瘫倒下来。一时间,似乎整个房间都烧着了。当我双眼凝视那幅树淡水静的镀金镶框画时,吸血鬼的魔咒就被破除了。在这儿他们碰不到我们,然而我知道这是个谎话,愚蠢的谎话。
“‘我处境危险,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