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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许致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北北一个人坐在后排。许致远说,老张,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那个我的得力干将,林北北。张仕诚扭头对她颔首微笑。北北说,领导过奖了,淡然的看了一眼张仕诚。
车流量很大,车子缓缓向前挪动,空调开的很足。两个人在前面简单的闲聊,偶尔许致远问上北北一句,她有些累,仰头靠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引得两个人哈哈大笑,北北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也附和着笑,很勉强。许致远说,林北,又想男朋友了?要我说,还是算了,距离那么远,你家里人又都不同意,你这么好的条件,在西安能找到更好的。你表姐已经让我私下里给你留意了。这不,我已经托了老张给你找了。别走了,就留在西安吧。在西安多好,你家人也需要你呀。她望向窗外,不置可否。心里想着:一定又是妈妈跟表姐诉苦去了,说了她和一诺的事情。表姐也真是,就算和许致远关系再好,这毕竟是她的私事,怎么谁都告诉。他毕竟是她的领导。
等红绿灯时,张仕诚从后视镜里认真的打量了北北。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纯棉布长裙,圆领,露出一小段细长锁骨。长发素颜,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他注意到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干净,不染红尘,干净的像个孩子。也许是累了,偶尔她仰面靠着,因为瘦的缘故,整个人好像陷在后座里,显得更加无辜。到了他这个年纪,见过太多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北北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种落拓而又无助的美,与这个社会有些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她坐在那里,即使一言不发,也不能掩盖她身上散发出的迷人气质。“她只是个孩子,也许她需要人陪着。”这个念头在张仕诚脑海中一闪而过,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开动。
谁是谁的沉沦(六)
吃饭的地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中式餐厅,名字叫高山流水。里面的餐桌全部是藏青色的石头材质,地板是褐赭色的石板。餐厅随处可见假山,回旋着古筝曲,时而清脆悦耳,时而低沉缓慢,像是从假山中流淌出来水奏成的华美乐章。别致的奶白色的灯罩里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天花板上缀满了紫色的小吊灯,渐次闪烁,像是满天繁星。北北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从装修以及地段来看都不是她能消费的起的。
落座之后,她才真正看清楚张仕诚的样子,淡黄色的灯光照亮他的脸面,因为微笑眼角的皱纹透露出他的年纪。她注意到他的白色棉布衬衫,整洁如新,上面缀有古朴的褐色木质纽扣,手腕上带着一款欧米伽的手表。他为她倒茶水,她看到他的手掌,粗糙厚重,她猜测着他的出身,也许和她一样,从农村走出来的,手上有劳动的印迹。一诺的手就不是这个样子,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有微微凸起的藏青色血管,细腻光滑,像钢琴家的手。她第一次见到一诺,就爱上了那双手。他无名指上没有戴戒指,也看不出戴过的痕迹,从年纪推测,他应该已婚了。许致远不是也没有戴么。
饭菜点的很丰盛。他用茶水将筷子烫了烫递给她,十分细致认真的男子。时时处处表现出的成熟与稳重,让她想起远在乡下的叔叔,也许他们年纪相仿。她爱她的叔叔,他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子,也是她从小生活里唯一一个给予她爱的男子。她后来遇到的豫哲,一诺,他们身上处处都有叔叔的影子。有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找爱情,还是在找缺失的父爱。因此她对他的好感多了一分,他让她觉得亲厚,内心安宁。
从始至终,北北只吃一道菜。用砂锅煲好的猪脚炖莲藕。汤味鲜浓,肉质肥而不腻,莲藕爽口,火候到位,出自厨艺十分精湛的厨师之手。
吃完饭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北北的家离市区很远,在东三环附近,先送了许致远回去。许致远下车后,他们之间像是突然断了链接似的,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北北仍旧仰面靠着,闭目养神。片刻寂静之后,张仕诚开了广播,里面传来蔡健雅慵懒的声音:
有时寂寞太沉重 身边彷佛只是观众 你的感受没有人懂
难得谁自告奋勇体贴让人格外感动 爱上他前后用不到一分钟
嘿 回想恋情的内容
有谁想过有始有终
不过是一时脆弱让人放纵
穿梭一段 又另一段 感情中
爱为何总填不满也掏不空 很快就风起云涌
人类的心是个无底洞
尝试亲吻 尝试拥抱 或沟通
没有好感再尝试也没有用 大多数人都相同
喜欢的只是爱情的脸孔
没有谁背后怂恿 不该爱又爱的冲动 是你害怕孤单而拼命补充
这个猫一样的女人,声音听起来性感,诱惑,张弛有度,让人沉沦。外面大雨如注,内心雨帘如幕。北北爱的有些累,这些年过去了,回过头来,爱浅了,她知悉一诺所有的缺点,一诺明白她所有的缺失,却仍旧不能放弃,彼此都在尽力成全。只是它是一个不被任何人祝福的选择。北北仍旧不够坚定。也许她不过是怕孤独,需要一诺的陪伴。也许她只是还在等待,等待那个合适的人出现,将她带走。也许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关于感情,每个人内心都有个无底洞吧。是属于各自的罗生门。
谁是谁的沉沦(七)
行至二环,有车辆相撞,造成严重堵塞。大雨渐止,开了窗户,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整个城市被大雨洗刷干净,掩映在夜色朦胧中。有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北北打了个冷噤。
“冷吗?”他问。
“还好。”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件外套,回到车上递给她。她披上,能隐约嗅到他的气息,她想起小时候伏在叔叔背上时那种熟悉的气息,让人轻微迷醉。前后全部都是车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前面看不到出口,后面看不到尽头。被堵在二环的高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电台整点报时,北北才意识到已经九点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也许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沉默气氛,他扭过头来问她。话一出口才方觉不妥。北北疑惑的望着他。
他说,不要误会,只是你们许总在托我给你找男朋友,我总要先清楚你喜欢的类型,才好对症下药啊。
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她这样的女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的眼神突然显得无辜,清明,颓唐,忧郁,略带一点破损而不尽人意的美。
北北没有答话,看着窗外。在高架上看这个城市,格外清晰。霓虹闪烁,排列整齐的笔直僵硬的路灯,暗黄色的光晕下可以看到丝丝小雨绵绵而落。她好像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它了。她一直觉得这是别人的城市,虽然她的母亲以及哥哥都在这里,却仍然觉得没有家。也许从小她就没有家,只有奶奶和叔叔。
15岁那年离开那个小山村,离开奶奶之后,她始终想念,始终不安,始终漂泊,走过一个又一个知道抑或是不知道的地方,短暂停留,继续上路。也许这是她的命,她逃不掉,只能随着它一路风尘颠簸,做着一场毫无目的的流浪。青春的叛逆与孤独始终需要被流放在漫长的路途中,与时空交错对抗。
奶奶给予她全部的母爱,所以无论后来妈妈如何对待她,她都无所谓了。从奶奶那里,她得到了全部,内心满足而感恩。缺乏来自男性的温暖,因之,极度不安,渴求被爱。18岁那年奶奶去世之后,一诺出现,彼此一见钟情,仿佛前世约定那般,可见机缘至深。命运之手,不可阻挡,不可受控。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她信命。
“真的打算辞职,离开这里吗?也许一个人去那边会有很多的不适应,你可以吗?”高架上的车越来越多,有交警已经在处理那边的交通事故,疏通车流,收效甚微,有人不耐烦的按着汽车喇叭,尖锐刺耳,车仍旧原地不动。也许他已经从许致远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她的情况。
膝盖有些隐隐作痛,北北将衣服褪下来,盖在腿上。他说,如果没有不方便的话,你坐到前面来好了。一个人在后面也许会冷些。北北说,不用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去那里,也许会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显然北北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她是个谜一样的女人,似乎有太多太多故事。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车子开始缓缓前行。偶尔能听到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天空压的很低,泼墨般得漆黑一片。乳房又开始疼痛,时而尖锐,时而沉钝。从腋下扩散至胸壁,近来好像整个后背都是痛的。已经很久没有去做检查了,不知道病情有没有严重的倾向。诊断医生说,姑娘,这个病是由于长期抑郁,肝气郁结形成的,不会痊愈,只能缓解,你要开心的生活,这样有助于恢复。他们不断争吵,北北说,一诺,我觉得自己好累。
谁是谁的沉沦(八)
小可发来信息说,北北,我生了,顺产,女儿,六斤六两。
用一年多的时间,结婚,产子,从女孩到母亲,华丽的转身,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于她,却遥不可及。
小可说,北北,女人活得糊涂一点容易幸福很多。也许豫哲更适合你,你放弃一诺吧,这样彼此都会好过很多。明白自己是败在那一点不肯让步,不肯妥协。如果不是这样刚强坚硬的人,幸福应该离她很近吧。自恃通透,明了的女子,对待别人那般清醒,却唯独不肯为了自己的幸福委屈求全。爱的太过极端,激烈,拼尽了全力没有明天似的去爱,到最后遍体鳞伤。
他使她的尖锐,矛盾,敏感,犹疑,固执,蛮横被无限放大,她把自己毫无保留的投入进去,又要苛责一诺步步到位,彼此深爱,相互伤害,耗尽了自己,掏空了对方。也许她只是个没有被满足安全感和情感需求的孩子,所以在他面前,总是将恶劣的一面演绎到极致。不能成全便要毁灭。似乎不做到摧毁与破坏,自身就不具备明确的存在感。年幼时留下的隐疾,需要时间治愈。 说到底,她的意志简单明确,不过是缺失来自年长男性的疼爱与关怀。成长过程不断积累阴影,是种无法被满足又无所不在的欲求。而最终这种盲目的无止境的欲求,在表象的世界里幻化成无止尽的斗争,与他激烈对抗。也许他们相遇的太早,相爱的太早。人在年少时对于爱的本质总是不得要领的,彼此在对方心中安营扎寨,却又各自为政。与之不相融洽的部分对抗,企图突破。于是也就没有宽悯,原谅,理解与珍惜。
小可说,北北,我希望你能和豫哲一起来参加我女儿的满月宴。
北北回了信息:豫哲也去吗?
是的。
她和豫哲多久没有见面了?有一年多了吧。上次见面是在小可的婚礼上,他是伴郎,北北是伴娘,这是小可的精心安排。高中时候小可就说,北北我们俩不管谁结婚在先,另一个都要给对方当伴娘好吗?收到请柬时,北北问她,伴郎是谁?我认识吗?小可说秘密,笑的灿烂而诡异。
北北提前一天到了小可家里,帮她打点第二天婚礼的细节。临近下午的时候,小可安排北北去车站接一个她家的亲戚。还没有到车站,她却远远看见豫哲西装革履的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她的心突然砰砰的跳的很快,她站在那里愣了几分钟,直到豫哲朝她走来。她第一次见到他穿西装的样子,看起来成熟很多。黑了,瘦了,脸部的轮廓因此显得更加清晰明了。坐了一夜的火车,略显疲态。高中毕业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基本是一年一次,都是在北北过生日的时候。无论豫哲在哪里,都会赶来为她过生日,除了18岁那年的生日。
北北看着他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豫哲说,我们的北北又漂亮了。他总是这样说,学小可的口气:“我们的北北。”十分亲昵。他们肩并肩向小可的家里走去。
婚礼的场面温馨暖人,司仪不停的逗新郎,让他讲述追求新娘的过程。新郎个子不高,人黑且瘦,眼睛眯起来像是困顿打盹的猫,鼻子高挺硕大,仿佛橡皮泥捏好之后缀上去的,与瘦削略显过长的脸部搭配起来不甚协调。架着一副玳瑁边眼镜,多了份内涩与斯文。是个中学老师,和小可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他教初三物理,小可带英语。新郎不是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今天这样的场面,他显然过于激动了,不停的擦汗,眼睛从未离开小可,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他们的相识,相恋。小可在一旁,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眼泪不停的流,妆都哭花了,脸上却掩盖不住的幸福与满足。偶尔,北北上前给她递纸巾。
司仪又开始捉弄伴娘伴郎,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