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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距离
火箭说,距离是个相对的东西,不能以公里计,而要以时间计。比如从北京到上海,坐飞机是两个小时,坐火车就是一晚上。又比如从北京到芝加哥,对有些人来说是15个小时,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
火箭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其严肃,蔓蔓觉得不可不信,更何况火箭说的话,基本大概很可能是不错的。
如今蔓蔓站在过海关的队伍里,又一次认识到了火箭的英明伟大。
跨过那条白线就是万恶的美帝国主义的领土,她离芝加哥不过几步之遥,然而已经等了大半个小时,还不知要等多久。
前面的海关工作人员是个白人小伙子,竟然能说中文,头埋在一位老太太的大箱子里已经翻了十几分钟,兀自翻得不亦乐乎。
“啊哈!”小伙子终于抬起头,发出一声欢呼,戴着手套的白手揪出一包真空包装的粽子,两眼冒着幽幽的绿光。
老太太的脸上黑了黑,嗫喏着想要辩解几句,小伙子却已熟练地剪开塑料袋,用刀子叉出粽子里的肉,得意洋洋地高声斥道:“你说没有肉,这是什么?粽子没收,去,那里交罚款。”
火箭说,近来米国经济不好,政府执法格外勤快,果然不假。蔓蔓想着自己包里的牛肉干,有些忐忑。
“Next please。”另一条队伍前面的印度大叔朝蔓蔓这边招了招手,招手的对象正是蔓蔓。
印度大叔还算和善,小胡子抖了抖,朝蔓蔓抛来一个很公关的微笑:“Do you @#% ^@& @%!^@^?”
呃……蔓蔓傻眼。纵然她托福听力考的是满分,咖喱味的大舌头英语却是第一次听到。
“%% @ *^(**^ &^(*& ^%#^ &*)*(_&*&,yes or no?”
蔓蔓摇摇头,又点点头,好无助。
“他问你有没有带肉制品。”后面有人悠然地说。蔓蔓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中国女孩,瘦瘦高高的,正静静望着她。
蔓蔓连忙朝印度大叔摇头。大叔轻轻嗯了一声,开始埋头翻包。
想起刚才的那个女孩,蔓蔓不禁又回头,轻声说:“谢谢。”嗯,她的身材很魔鬼,面容…。。呃……也很魔鬼。
“不谢。”女孩微微点点头,淡然地笑了笑。
其实她长得不难看,蔓蔓在心里暗暗更正自己,况且说别人不好看是很不厚道的。想想自己和姐姐若安相比,应该是若安长得更漂亮,不过夸她好看的人却比较多。本着回馈社会的精神,蔓蔓决定,那女孩橄榄色的皮肤,高高的颧骨,应该称得上是个国际型的美女。
“啊哈!”印度大叔忽然发出一阵欢呼。他正掀开一只鞋盒,里面放的却不是鞋子。
“那是中国草药。”蔓蔓连忙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解释。
印度大叔戳了戳中药的纸包,眼里的幽幽绿光霎时暗淡了下去。他显然很失望,却还不气馁,伸出魔爪,继续向箱子深处翻了下去。
望着魔爪的走向,蔓蔓的心肝猛地颤了颤。
鞋盒下面就是牛肉干。头可断,血可流,牛肉干是断断不能被没收的。蔓蔓一瞬间下了个决定。
“先生,我忽然想起来,我带了几包鸡翅膀,在另一个箱子里。”
大叔眼里绿光顿时大盛,匆匆盖上这只箱子,转战到下一只箱子里去了。蔓蔓长长地舒了口气。
临走前火箭在她箱子里塞了两包鸡翅膀,她还很不满。鸡翅膀,她从来不吃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当时火箭用鸡翅膀轻轻拍在她脑袋上:“笨。关键时候要知道舍车保帅,听到没?”现在蔓蔓不得不又一次认识到,火箭的英明伟大,是毋庸置疑的。
鸡翅膀被没收了,不过本着坦白从宽的精神,蔓蔓没有被罚款。然而站在人潮涌动的候机厅里,她还是忍不住伤感了一把。
喇叭里有个冷冷的美声不断提醒大家,今天的安全等级是橙色,管好自己的行李,不要让不认识的人替你保管。所有的人都在快速地移动,除了蔓蔓自己,站在大厅的中央,有点不知所措。
她其实没敢指望有人来接,不过内心深处的深处,还是偷偷地盼望,万一的万一,也许有人会想给她一个惊喜。站在大厅的中央向四周搜寻了无数遍之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万分之一的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实在是个小概率事件。
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从蔓蔓身边晃过,是刚才那位国际型魔鬼美女。
“请问,”蔓蔓忙叫住了她,“你知不知道机场小巴在哪里坐?”
“你去哪里?”魔鬼美女回头问。
“我去U大学。”蔓蔓答道。
“U大学?你是新生?”
蔓蔓使劲点头。
“真巧,” 魔鬼美女又淡然地笑了,“那跟我走吧。”
远处有个学生模样的人举了块牌子,上面写着“顾艾琳”三个中文大字。魔鬼美女径直朝牌子走了过去,然后是热情地打招呼,互报家门。来接的是个U大的师兄,普普通通路人甲模样,快快地说了名字,蔓蔓还在东张西望,没听清。顾艾琳也是新生,仍然淡定地微笑说:“叫我Elaine好了。”
蔓蔓稀里糊涂地跟着顾艾琳上了路人甲师兄的车,很快飞驰在去U大学的高速公路上。
车窗外的风景倒退着,风从车窗灌进来,仿佛也充满了新奇的味道。芝加哥,一个平面的地名,这时候才立体起来。
记得当初蔓蔓宣布她的出国大计时,火箭扯出一张美国地图,刷刷几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西雅图,旧金山,洛杉矶。他说:“要去就去这几个地方吧。这几个城市比较好。”
好哪里?蔓蔓不解。
火箭当时低垂了眼看他的茶杯,淡然说:“因为近。”
“唉?就因为近?”她不知好歹地问。
“对啊,近。”他抬眼,波澜不惊的样子,扇着长睫毛很无辜地说,“近点机票比较便宜。”
蔓蔓不忿。火箭拍了胸脯豪气干云地保证,寒暑假想回国就回国,机票统统他包,结果竟然小气钱,她又不会真的要他买机票,更何况他又不缺这几个钱。不要,就不要,她偏要选芝加哥。
结果她选了U大学,尽管学校只免了学费,没有奖学金。
“只是免学费?”若安听说之后眉毛挑到了天上,“生活费呢?你打算怎么解决?租房子,水电,吃饭,买课本,一个月再怎么赤贫也至少要一千美元吧?你打算怎么挣?是不是要去刷盘子?好,算你不被移民局抓,一小时算八块钱,一个月要刷125个小时,平均每天要四个多小时。林蔓安,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确定要去吃这个苦?”
若安总是这样,一本账算得清清楚楚。可是至于吗?蔓蔓觉得她委实夸张,理直气壮地说:“为了追求理想,吃点苦算什么?”
“蔓蔓,”火箭说话了。蔓蔓清楚地记得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将咝咝冒泡的啤酒倒进杯子里,“你的理想是什么?做个经济学家?还是做美国公民挣美元?”
当然不是的。蔓蔓暗暗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火箭抬起头,黑黑的眼睛直视她:“谁都知道你去美国追的是什么。蔓蔓,你这是骗谁?”他缓缓举起酒杯,默默地笑了笑说:“恭喜你。”
恭喜你。这三个字不知为什么在蔓蔓胃里横亘了一晚上,让她十分消化不良。后来她想了想,觉得是自己没听火箭的话,怕他不高兴,所以心里有所不安。可是她分明是听了他的话的。火箭也许自己都不记得,他曾经说过:距离是个相对的东西,距离不能以公里计,而要以时间计。
火箭还说过,距离超过四小时以上的恋爱,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
所以蔓蔓申请学校只有一个条件——离芝加哥开车不能超过四个小时。
芝加哥,传说中大湖边上那个经常刮大风,下大雪的地方,据某人说买不到牛肉干。距离真是种相对的东西。从H市到芝加哥,坐飞机只需15个小时,蔓蔓花了两年。从芝加哥到他身边,还有多远?蔓蔓坐在路人甲师兄的车上,抬头望了望米国格外蔚蓝的天空。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月,也或许还很远很远。
、关于火箭
火箭,学名陆建一,蔓蔓十三岁之前是火箭哥哥,A大学同学口中的“陆小草”,“陆草”,或干脆“草草”。虽然蔓蔓从来不觉得,他显然是A大女生心目中智慧型帅哥的典范。木村拓哉太老,山下智久太嫩,苏志燮太颓废,金在中太妖冶。而陆建一?陆建一什么都是刚刚好,麦色的皮肤,炯炯的双眼,不笑的时候是沉稳内敛,微笑起来又如皓月初升,兼之兴趣广泛,才思敏捷,乃是校草中的校草,典范中的典范,以至于他毕业若干年之后,仍然生机勃勃地活在许多A大女生的心中。
可惜在蔓蔓心中,男生的长相只有两种,很难看,或者还可以。陆建一,嗯,勉强算还可以。
所以每当A大同寝室的女生又拿陆建一那倾国倾城的貌说事儿的时候,她总是漠不关心地说:“陆建一?嗯,还可以吧。”
确实,再怎么倾国倾城,看了十几年的一张老脸,也会有审美疲劳。和他从什么时候起认识的?理论上来讲应该是她四岁那年,妈妈刚过世,她,姐姐若安,还有爸爸一起搬到翠苑路新居的时候,不过蔓蔓总觉得应该比这还久远,搞不好是上辈子。
在翠苑路,陆建一从小就是个强大的存在。他无疑是男孩子里最好看的一个,小姑娘见了他,难免脸蛋红扑扑的。而他更是个跆拳道黑带,进进出出身后总跟着一队小屁孩。比如猪毛,把陆建一当萧锋一般崇拜,每天晨昏定省,问的都是:“老大,什么时候教我后旋踢啊?”
猪毛本名叫朱松,一头硬硬的板寸长得颇为彪悍,只可惜等闲就白了少年头,倒象是一把杂毛的板刷,因此而得名。
有些人生来就比较倒霉,比如姓朱的,平白总比别人多几个绰号。当时蔓蔓还是个奶娃娃,不喜欢叫猪毛,却常常奶声奶气地跟在他后面叫“猪肉松哥哥”。朱松大概觉得“猪肉松”这个名号没有“猪毛”来得威武,于是很不待见蔓蔓,隔三差五地要抓几条毛毛虫来,作势要往蔓蔓领子里塞。到后来,猪毛只要一伸手,蔓蔓就蹦蹦跳跳地往陆建一身后躲。
猪毛的爸爸是个电影院的院长,猪毛看电影从来不买票。记得有一次猪毛拍陆建一的马屁,要请他看电影,陆建一就拖着蔓蔓的小胖手一起去了。
结果那天看的是部战争片,打得颇为热烈。蔓蔓揪着陆建一的袖子战战兢兢地看了一个小时,最后终于在鬼子大刀朝八路军战士头上砍去的那一刻,吓得放声大哭。
没办法,她从小就是这么感情丰富。可是奶娃娃也有奶娃娃的尊严。被鬼子砍大刀这样稀松平常的现象吓哭,连蔓蔓这个奶娃娃都觉得很没面子,特别是当所有的人都别过脸来找声源的时候。所以当陆建一慌张地问蔓蔓怎么了的时候,她便胡乱地朝猪毛的方向指了指。
“我什么都没干!”猪毛大叫。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又转过来,外加无数双愤怒的眼睛。
陆建一只是皱了皱眉,朝猪毛看了一眼。
“我没有!”猪毛很委屈,“我真的没有往她领子里放毛毛虫!”
原来眼神也可以如此有威慑力。蔓蔓对这件事印象极深。多年后的语文课上,老师要求用“莫须有”造句,蔓蔓造的就是“朱松在陆建一锐利的目光下屈打成招,给自己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因为猪毛的嗓门太大,引起了民愤,那场电影他们最后只看了一半。猪毛很为马屁拍在马腿上而哀怨了一阵。
不过过了几天,陆建一竟然还是教了猪毛后旋踢。有那么几天,猪毛逢人就拉下自己的T恤衫,热血沸腾地秀他瘦瘦的小肩膀:“看见没?看见没?老大那天给我示范后旋踢,踢出这个紫脚印,到现在还没退。啊~~不要按,痛。”
啧啧啧,小屁孩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安嗤之以鼻:“真笨,挨了揍还高兴。陆建一,猪毛哪里得罪你了?”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蔓蔓身上扫过来,吓得蔓蔓朝陆建一身后躲了躲。
陆建一正翻着一本体育杂志,眼也不抬一下:“看了一个钟头日本鬼子如何蹂躏咱中国人民,好不容易轮到咱中国人民反攻了,我们就被赶出来了。你说我郁闷不?”
哦。蔓蔓从陆建一背后探出脑袋。还好不是因为自己陷害猪毛。不过让火箭哥哥生气,后果很严重。
猪毛实在是个老实孩子,为了报答师恩,弄来电影院隔壁31种冰淇淋店的赠券,陆建一就又拖着蔓蔓的小胖手去了。
冰淇淋小姐做了两个蛋卷冰淇淋递过来,却是一个大一个小。蔓蔓指着陆建一手里的那个,嘟起了小嘴:“火箭哥哥,为什么你的冰淇淋比我的大?”
做冰淇淋的姐姐脸上升起两片红云。
“噢,那是因为蔓蔓是小人,所以吃小冰淇淋。”陆建一一脸严肃地解释。
蔓蔓垂涎地看着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大号冰淇淋,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