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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肆本想问“是不是老师不喜欢你”、“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之类的问题,可转念一想,她曾经读过一本育儿书,书上说,家长不可以经常问一些负面的问题,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反而不利,于是梁肆忍住了,便换了一种说法:“小耳朵,老师有没有让你跟小朋友们做自我介绍呀?”
小耳朵点了点头。
“那都怎么说的呀?跟妈妈讲讲。”
小耳朵嘟起嘴,忽然抱住她的脖子,扭了扭屁股:“妈妈,想拉臭臭。”
梁肆拗她不过,只好抱着她去了厕所。
…
第二天上班的之前,梁肆在路上的书店里,买了本《如何与宝贝交流》。
她发现,她非常想要知道女儿一天都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和朋友相处融不融洽,又学到了哪些新鲜东西。
可是小耳朵竟是拒绝与她沟通。
她无法接受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就约会隐藏情绪,那是梁肆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最害怕的事。
梁肆下了公交车,走往酒店的几步路途,就忍不住翻了翻这本书,读了几页不到,就到了酒店的员工通道。
梁肆按下指纹,打开员工通道的门,小刘便从复印室里走了出来。
“梁总监,陈…小陈总他…他坐在面试间好久了…一直在等你。”
“谁?”
“就是我们集团前任总经理。”
“陈励深么?他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啊,他好像有指纹。”
梁肆皱了皱眉,这么久了,陈励深的指纹还在集团,一直忘记消了。
“好,给陈总沏茶了没?”梁肆淡淡的问。
“当然,小张把您最好的茶拿出来了。”
梁肆点点头:“上次我说的员工培训,你把ppt拿给我看看。”
“现在吗?那陈总他…”
梁肆扫了扫他的位置,没说话,直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小刘赶紧去办公桌拿起笔记本,追上了梁肆。
小刘的ppt讲完,加之梁肆的批批改改,一个小时便过去了。
小刘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磨砂玻璃后的面试间里陈励深的背影依旧在。
小张过来,满眼八卦的拉住她的袖子:“喂喂!看见没?咱们集团的前任总经理,陈励深!刚才梁总监跟你说什么了?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刘不解:“梁总监异常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小张凑到她耳边去:“梁总监以前和陈总是一对,听说后来梁总监行为不太检点,怀了别人的孩子,陈总就把她给踹了!”
小刘惊讶的看着她:“你这都哪儿听的呀!”
人事部的丽丽也凑了过来,小声说:“你新来的不知道,这事儿整个深港的都知道啊!”
小刘皱了皱眉:“三人成虎,我觉得不一定是真的。”
丽丽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刚大学毕业的娃就是天真,姐姐告诉你,有人三十岁都不到就能当上总监指手画脚,而有人拼死拼活多年也只能每天对对考勤,这里头水深着呢!慢慢品吧!”
梁肆想了想,还是不要冷他太久,于是从办公室出来,发现门口站着好几个同事,见她出来,立刻做鸟兽散。
梁肆顿了顿,走向面试间,推开了玻璃门。
“久等了。”她抱歉的笑着说。
陈励深背对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熟悉的面容印在眼前。
梁肆还是不得不承认,尽管早已没了当年的心动,但陈励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符合她心中对另一半的幻想。
陈励深看着她,似乎在找寻她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化:“他们都不敢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只好找到这里来了。”
梁肆了然的样子,“这样啊,那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了。”
陈励深淡淡的笑了,她发现,这一别四年,她最大的变化不是冷漠,不是生疏,竟是善于拐弯抹角的与他客气,如果他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是否就要送客了?
陈励深的头脑还算是快,说:“昨天把你那位朋友的名片丢了,恰好年末,东乔印象准备筹建自己的洗衣厂,想找你的那位朋友谈谈,看看他们是否有兴趣合作。”
梁肆“哎呀”了一声:“陈总酒店的洗衣厂,引进的机器数量自然是笔大订单,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
陈励深因她的那句“我们”而挑了挑眉:“中午一起吃个饭?”
梁肆笑着:“陪陈总吃这顿饭,生意可是成了一半?”
陈励深看了看她,也只能点点头。
“那值了,陈总可说话算话。”
陈励深推门走出面试间,梁肆也跟了出去。
他走出员工通道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梁肆对手下员工交代道:“小刘,回头把陈总的指纹消了。”
“好的梁总监。”
陈励深抿抿唇,先行走出替她来了车门,梁肆优雅的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车子绝尘而去,财务部的同事也都八卦聚在一起,望着陈励深的车子啧啧感叹。
“你们家老大真行啊…小陈总一回国就来找她,难道是旧情未灭?”
“那是,我们领导多有魅力。”
“再有魅力也还带这个孩子呢,陈总能接受跟别人一个生过孩子的人?”
“王菲生了好几个了,不是照样把谢霆锋迷得神魂颠倒?”
…
梁肆有点捉摸不透这个人了。
明明说好带她吃午饭的,居然把车开到了他们的高中旧校区。
带着她怀旧么?呵,她可没那么多的少女情怀。
梁肆解开安全带,转头笑对着他:“我还以为是大餐呢,瑞士回国的酒店高级人才不会想带我吃麻辣烫吧?”
陈励深从车里找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神被烟雾缭绕着,看不清思绪,他将车窗摇下,夹着香烟的手搭在车窗上,慢慢的吐出烟雾。
“这个地方,你还记得吗?”他幽幽的问。
这个地方?
梁肆向外看去,才发现他们的车子停靠的位置,正是当年被绑架时,那辆面包车所停的地方,而她正是站在这条胡同里,被绑匪抓走的。
梁肆有过几秒的不舒服,但很快,她便平静的转过头,看着他渐渐死去的香烟:“我当然记得。”
陈励深转过头,掐灭了烟,抬手摸摸她的头。
梁肆完全被他的动作愣住了。
“那你现在,还会怕么?”他这样问。
梁肆看向那条狭窄而空旷的胡同,那条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当中的墙面,她本能的摇摇头。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自从有了小耳朵,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勇敢最无畏的人。
陈励深的眼中闪过一股释然,像是封印了千年一样,顷刻间消散。
梁肆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而此时,他重新发动引擎,像是换了个人。
“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梁肆一头雾水,只能傻傻的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看。
陈励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花卉主题餐厅,你要不要陪我去尝尝?”陈励深一边倒车一边问。
“随便,都可以。”梁肆的思维有些凝固,以至于车上的安全带提醒音响起,她都没有察觉。
陈励深又重新将车子停下来,然后伸手替她拉出安全带。
这样的一个动作,让梁肆有些不自在,连忙抓着安全带,说:“我自己扣。”
两人的手不小心握住一处,陈励深的手便覆在了她的手上,他手心的温度传来,让梁肆忽然一动。
她眼神慌乱的抽出自己的手,迅速扣上安全带,车厢内的警报才安静下来。
一丝暧昧的气息萦绕在车厢里,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梁肆觉得,陈励深再也不会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却忽然听到他问:
“你胸前的徽章是纪念品么?”
梁肆一愣,低下头,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昨晚别在胸前的写有“小葵花双语幼儿园”字样的徽章忘摘下来了!
梁肆心虚的将它摘下来,握进手里,胡乱的解释:“哦,这是…这是买东西赠的…”
陈励深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收回目光,继续开车,并没有再问下去。
梁肆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徽章放进手包里。
☆、第40章 小耳朵(4)
【旦夕之间,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些年来,她苦心斩断的,只是,壁虎的尾。】
梁肆承认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陈励深说带她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而已。席间除了“味道怎么样”“我觉得还可以”这样的对话,两人基本都在沉默着。
可能是真的分开太久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有那么一点复杂,所以找不到共同语言是必然的。
相反的,晚上回到家,季辉打给她的时候,两人却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自从约会一次之后,两个人都觉得彼此还不错。他喜欢她成熟性感,时而娇柔时而大方的性格,她满意他的潇洒稳重,有时细腻有时笨拙。
不得不说,季辉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对象。用爸爸的话讲就是,“找个有房有车,事业稳定,不骄不躁,对小耳朵好的”。
像他们这个年纪,想要确定关系其实很简单,条件吻合者甚至直接订婚也不是没可能,三十岁左右的爱情与二十岁比起来,就像是出差与旅行,第一次游历这个地方的时候,需要花上好一番心思去兴奋,可当这种旅游变成一种差事的时候,便也无暇顾及周围的风景。
“明天去接你女儿吧?”季辉在电话中,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有点怕生。”梁肆知道他想要融入她的家庭,可还是会觉得太快了。
“我很会哄小孩子的。”季辉笑了笑,消除她的不安:“别担心,就当做小耳朵又多出来一个怪叔叔。”
话已至此梁肆只能也笑了:“那你这个怪叔叔可得做好功课了,我女儿嘴巴很厉害的。”
“不怕,像她妈妈就好。”季辉说。
“季先生哄女人的功夫可不一般啊…”
“以后怕是用不上了,我以后,只能哄两个女人。”
话说的很正经,却是浓浓的暧昧萦绕在耳边,梁肆坐在床上,拍着已经睡着的女儿,看向窗外。
她是初老了?
如此暧昧的言语,如此明朗的表白,她竟体会不到一丝一毫的心动,或者不心动,脸红也该有的吧?
梁肆摸摸自己冰凉如常的脸颊,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着自己的冷静。
她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季辉觉得煎熬,毕竟他在表白,得不到回应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季辉索性趁热打铁,认真的说道:“梁肆,我是很认真的,你在听吗?”
梁肆赶紧礼貌的应了一声:“我在听的呀。”
“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要拒绝我而挂了电话呢,”季辉顿了顿,接着说:“其实那次你去香港,第一次见,我就觉得你挺特别的,后来和小末打听你,才知道你有小孩子了,失落了好一阵子,后来我回大陆,去深港找小末,她才说你还没结婚,我索性就拜托她,约你出来了。嗯…我想,我们都不小了,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梁肆,那么你觉得,我可以吗?”
季辉这一番话,单刀直入,没什么技术含量,却又简单明晰,让梁肆普通被人关进了小黑屋。
“季辉,”梁肆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你很好,各方面吧,可我并不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但我可以试试,你看这样行吗?”
也许年纪的关系,梁肆觉得随着时光的打磨,自己少了几分感知爱情的能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季辉约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根本没感觉的情况下又唯恐失去一个条件好的男人。
通俗点形容,就好像你酷爱苹果,每天都想买苹果,可是到了超市,有人极力为你推荐菠萝,你就买了菠萝,因为你觉得,说不定菠萝也很好吃。
梁肆不想这样漫无止境的匀速运动下去,她想安稳下来,起码能有一个人,在她困倦的时候能帮她哄一哄小耳朵,而她不用说谢谢。
…
高崎楠搂着裴叶琪的肩膀,坐在窄小的火锅店里,醉意爬上了脖子与脸颊,他面红耳赤的举起一扎啤酒,递给对面的人,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再来再来!”
陈励深坐在低矮的塑料凳上,长腿不舒服的支撑着,接过高崎楠手里冒着沫子的啤酒,放在唇边,二话不说,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一大扎啤酒就空了。
裴叶琪看不下去了,轻轻地拉了拉自家老公的袖子,想替陈励深说话却怕高崎楠吃醋,终究是没作声。
高崎楠有点喝高了,眼神迷离的望着陈励深:“哥,果然好酒量,我保证,你再喝一杯,我们俩亲自带你去梁肆住的地方去!”
裴叶琪终于急了,一巴掌拍上高崎楠的头:“高崎楠!你不要太过分!”
一开始答应陈励深,说是干了这一瓶就告诉他梁肆的手机号码,可到现在陈励深脚旁的空瓶子越来越多…
高崎楠亲密的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醉醺醺的说:“老婆,实在不是我过分啊,要是梁肆知道我们做了叛徒,就不会让我们家儿子娶小…唔唔!”
高崎楠话音未落,裴叶琪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裴叶琪看了看陈励深身旁的空酒瓶,唯唯诺诺的说:“哥,你就别为难我们俩了,你和阿肆之间的事,我们跟着掺和不合适…”
陈励深沉沉的看着她,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