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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青年语音有些微的颤抖,并不健康的青白脸孔上又闪过一抹羞赧的红。“我真的没……”青年似乎说他真的没钱,但忽然就看到了还握在手里的钢笔,那双水色的眸子立刻莹亮起来。
他蹲□,将钢笔放在江城手里,又从背上卸下捆好的被子,在被子里掏出用个不大的油纸包,打开来竟是一瓶墨水和两个印有学校标志的崭新本子。将手里的东西也递给江城,他双眼闪闪的亮,江城竟从中看到了感激和欣喜。
说实话,江城真的很喜欢这支钢笔,可他确实只是想帮助青年,并不是因为想图他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达到你的愿望。”江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忘记了他现在的样子只有十岁,他是以一个成熟男人的口吻说出来的。
青年看着面前异常成熟的孩子,忽然很感动的将他搂进了怀里:“等我变强的时候,我会回来报答你的。所以,现在你收下他们吧。”说完青年放开江城,竟伸手摸了摸江城洁白细腻的面颊。“告诉我,你的名字。”青年细长的手指格外冰冷,给江城带来一阵细小而微微酸麻的战栗。
“江城,江河的江,城市的城。”江城坦率地与青年对视,看到青年颇为意外的惊喜神色,他完全没预想到这个带着破烂帽子的孩子会认字。青年细细打量眼前给人感觉格外成熟的孩子,看到他眼中竟是从没见过的神气。他翻开崭新的本子,第一页上方是一个清晰的蓝色印章“奖励优秀学生——新民一专”,下方是三个潇洒俊逸的钢笔字“杨雨辰”。
“杨雨辰。”江城轻轻读出来,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亲密感,让他不由得对他伸出援手。拉住他的手,将木牌放在他的手心,江城很诚恳的说:“我会记得你的。而且你会变强的,就像我们的孙大帅一样强。”虽然这里不是他熟悉的那段历史,这个孙大帅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小个子的枭雄,但是看
在他治下的东北,看老百姓能够如此安逸富足的过新春,就知道这个孙大帅绝不是平庸之辈。
“等我回来。”杨雨辰说得虽然声音很低,但却十分坚定。并不很明白他说的“等”是什么含义,但江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杨雨辰似乎很高兴,将江城握住钢笔的那只手握在手心里紧了紧,江城感到他的手冰冷而湿润,似乎在这冰天雪地里出了一手心的汗。
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痛,江城想也不想就将头上的帽子除了下来,把帽子小心翼翼地给雨辰带好,江城细小的手臂顺势圈住了他的脖子。“虽然不知道你想让我等什么,但是我答应你。”说出这些的时候,江城的心里很不平静,这样的承诺,从前从未做过。
还没等雨辰有什么动作,江城放开手迅速推后,把钢笔和本子抓在右手里,而把墨水瓶揣在了棉袄兜里。举着钢笔和本子的右手对着雨辰摇摇,“有缘再见!”
雨辰感到带着江城体温的帽子格外温暖,那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已经跑远了,他半长的黑头发随着跑动而微微起伏。
作者有话要说:说说江城那两块大洋买钢笔的事情,我对民国初年的物价了解很少,所以这里也只是臆想了一个价钱。
、第 7 章
时间在江城跟随汪师傅学戏和不停的登台中飞速滑过,有了顺手的笔,能够记下每一句唱词的江城确实比汪家戏班里的其他师兄们学得更快更牢。最初有几个师兄对汪师傅对江城的宠爱很不满,会没来由的找他的麻烦,但江城毕竟在那个瘦小身体里是个成熟的灵魂,完全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而且江城包揽了每天的午饭和晚饭,虽然材料简单,但做出得都是无可比拟的美味,于是江城的手艺终于征服了所有的人,于是江城终于真正融入了这个团体。
春耕忙碌过后,王家戏班开始了新一轮的走村蹿镇。忙碌的生活中,江城更多想的是如何从汪师傅身上学更多的戏,如何攒更多的钱,如此单纯的目的令他的日子也越发简单起来。
面对这样的江城,汪师傅只觉得这个早熟的孩子很神秘。他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贪玩,每十天发一次的零花钱这孩子也会好好的存起来,谁见过这样小的孩子端着算盘飞快的计算未来?不得不承认,江城比他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聪明,但更让汪师傅感叹的是他理智的隐忍。
有一次戏班子转到一个村子,没想到遇到了踩盘子的土匪,一个骑着黑马的土匪头子竟然看上了站在台边拿着本子仔细记录的江城。
“小孩,跟老子上山怎么样?老子教你骑马打枪!”那土匪目光灼灼的盯着江城,汪师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种土匪是没办法讲道理的,看起来是很喜欢江城这个长相清秀的孩子,但一言不和他就能拔枪杀人。
江城却并不惊慌:“大叔,等我唱进奉天城赚了包银,请你吃奉天最大的馆子,喝最好的酒。”小小的脸上是纯真的笑容,汪师傅直觉到江城在做戏,这孩子还真不简单。
粗豪的土匪一呆,脸上慢慢显出一丝丝笑容来,随后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豪爽的哈哈大笑。“好孩子,好兄弟。”他亲昵地拍拍江城瘦小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震东洋的好兄弟,这个送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红纸卷,对着一敲发出“啪”的一声,然后塞在江城手里。“这算是老子提前贺你大红大紫的缠头,等你身子长高了,好好添两身见得了人的行头。”
“我以后叫你大哥好不好?”江城问,竟对那两个红纸卷并不在意,但汪师傅却知道那是两卷大洋,两百块大洋。汪师傅本以为震东洋会生气,但却没想到他脸上的赞赏更重,“好兄弟,有江湖人的爽快,你这个兄弟老子认定了。”
震东洋走后,汪师傅几乎瘫在了椅
子里,师兄们都对江城竖起了大拇指。“当他们是普通人就好了,其实他们也不很坏,都是穷苦人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江城颠颠手里的两卷大洋,对着汪师傅递了过去,“我也用不到,给大家分了吧,都有家有口的,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分几块都能改善生活。”他竟完全不在意这么一大笔钱。
“小江,这是给你以后添行头的钱,你留着吧。”汪师傅说。
“大家平分吧,我也分一份就行了。”江城觉得他现在保管这么大一笔钱很不安全,还不如所有人都分到,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不过,江城没想到,当年的夏天新民府周边起了蝗灾,分下去的钱真的救了大家的肚子。
看江城这样坚持,汪师傅也不再多说什么,算了算人数,最后其他人分了十五块大洋,江城稍多,分到二十块大洋。这次江城不再推辞,开心地捧着钱回了房间,把碰撞起来叮叮响的大洋放进了他存钱的小木匣子。举着匣子,他哗啦哗啦的摇着,里面的铜板、银角、大洋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江城忽然觉得很幸福,在那个物质及其丰富的世界里,他从不知道钱是这样一种能让人喜悦的东西,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情绪的好坏总是或多或少要受到金钱的影响。
小小的木头匣子里装的是江城的梦想,他确实想将来置办几身好看的行头。虽然如今他跟着汪家班子唱蹦蹦,但他实在不喜欢蹦蹦男旦的打扮,额头两颊三道红就算是上了妆,哪里有什么美感呢?江城想,当他能够站在台前去唱整出大戏的时候,一定要弄一身如京戏青衣的行头,让所有看他戏的人不只耳朵里能听到天籁,眼前也能看到仙子。
这样的梦想让江城努力着,他把每一个铜板都留下来,终于在几年之后凭借着他不懈的努力达成了愿望。当他穿着特意去奉天府买回的深蓝色丝绸戏衣,带着蓬头,插着亮晶晶的水钻首饰上台表演扑蝴蝶的时候,台下的乡亲们都沸腾了。从那天起,江城有了自己的艺名——小粉蝶。
作者有话要说:科普科普:
蓬头:戏曲中使用的假发发套
老式二人转,或者说蹦蹦,大多时候旦角就在额头和两颊抹三块红,而丑角就是白鼻子和两道黑,多在乡间演出,乡土气息浓郁,但却没多少美感……
、第 8 章
1919年的奉天府,东门外的宏盛剧院突然从新民府请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蹦蹦班子,班子里挑大梁的男旦只有十六岁,艺名小粉蝶,登台不到一个月就红透了奉天的半边天。
宏盛剧院的谭老板带这个草台班子回来的时候,剧院里上上下下全都不看好这个从头到脚散发着土气的班子。原本有人是打算叉着手看他们热闹的,但是两天的走场,却让剧院里的人见识到了人不可貌相。那个年纪纤细高挑的少年在台上亦歌亦舞,华丽的唱腔,美好的身段,看着他宜喜宜嗔的面孔,竟让人觉得他比真正的女人还魅惑。
首演那天虽然谭老板打出了大条幅又只收七成票价,但上座率还是不到六成。唱开场的是小粉蝶的师兄赛百灵,一场大西厢唱下来,虽然不是真如百灵一般,但也中规中矩。
赛百灵和搭档的丑一下台,满场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只舞台四角的几盏灯还亮着。台下的观众正在纳闷,就见一个丑举着只蜡烛登了台,他在台上随着欢快的唢呐声换了几圈,女旦就上台了。
那丑手里竟然是用平时老太太常抽的长杆烟袋来撑着蜡烛,另一只手拿着装了长绸装饰的彩扇。扭捏舞蹈的同时,他烟杆挑起的蜡烛却不离女旦俏脸左右,虽然舞台上灯光昏暗,但台下却能很清楚的看到女旦脸上的一颦一笑,看到她眉目间的点点□。
他们演的竟然是全场没有一句唱词,纯看身段功夫的“走三场”,而且还是挑灯走,难度不是一般。三场看走,主要看丑与旦的脚下和身段功夫,想仅凭舞蹈要到观众的彩声,没有真东西是不行的,就连谭老板都为台上的两人捏了一把汗。
台上女旦每个转身,每个抖肩都做得恰到好处,那纤细的腰在乐声中或扭或切,或顶或转,软得让人心醉,却又瞧不很真切。他走得极美却也极稳,如夏夜中漂浮在流水上的莲花灯,梦幻般的缓缓划过水面。他舞得快,踮、颤、碎、错步,仿若莲花灯在微波中轻颤,那丑却也配合的极好,烛光一直保持着没离开他的脸前一尺。
台下的观众本没看好这“走三场”,哪想到这旦丑二人走得精彩,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场还没完,就响起轰天的叫好声,几乎将宏盛的顶棚都掀了起来。原本不停擦汗的谭老板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小粉蝶确实是棵摇钱树,当初从新民府将汪家班子带回来是最近最正确的决定。
三场走完灯光亮起,观众们不让小粉蝶下场,一个个都在叫着再来一个。台
上的小粉蝶向四周万福,“各位大爷容我下台去准备一下,先让我师兄伺候大家一段。”
跟着上场的是班子里极为妖媚的赛西施,一段张郎休妻虽然唱得不算出彩,但却胜在够浪,却也有人喝彩。
最后还是小粉蝶上场,他换了戏装,一身素白的长衫,检场的送来了鼓架,他对台下一揖,俊美而清淡的脸上显出温和的笑容。带着这样的笑容,他轻敲牙板起鼓开唱,唱得竟是关东大鼓的名段“鞭打芦花”。
这段子据说是孙大帅的最爱,奉天府常唱这段的艺人极多,但这小粉蝶唱得却别有一番滋味。这小粉蝶年纪虽然很轻,但对唱段的深度把握却很到位,一字一句感情丰富,脸色神色也虽人物而喜怒哀乐,竟不像是讲别人的故事,分明是身临其境一般。
谁也没想到当天有个记者在场,第二天《奉天时报》上就登出了小粉蝶走三场时候的大照片,还夸说汪家班子是近几年奉天少见的有真材实料的艺人,又夸小粉蝶人美才艺又精,是不可多得的新星。
报纸这变相的广告一出,谭老板当天中午就卖光了当晚的票,当天下午又连三天后的票都售罄,竟还有人扒着窗口问,是不是能卖张站票。胖乎乎的谭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心里盘算着如何把汪家班子长长久久的留在宏盛。
晚上小粉蝶唱了一出三贤劝母,把一个泼辣刁钻的却又聪明善良的小姑子唱得活灵活现,又得了满堂的彩声。观众仍是不放他下台,最后还是清唱了段黄梅调才能下台。
如此一天天唱下来,报纸不停的报,戏迷们也口口相传,宏盛的票简直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竟发展到有炒票的黄牛党开始在剧院门口驻扎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汪家班子的包银也整体上了个台阶,有先见之明的谭老板才不会给对手留下可钻的空子,在小粉蝶刚开始被人津津乐道的时候,就和汪师傅谈了包银的事情。
令谭老板很意外的是,小粉蝶竟然和他那些师兄不一样,不是卖身戏班签了卖身契的孩子,而只是被汪师傅收留而已。谭老板暗暗抹了把冷汗,还好问清楚了,要是被人撬了墙角,没了小粉蝶的汪家班子可就没什么看头了。意识到这点的谭老板马上去找江城,也不像从前那样叫他“小江”,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