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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酿造的高粱酒被端上来。范东来借口今晚还得开车,碰了3杯后就不再喝了。托马斯一个人开始接受王乡长一干人等的围攻。托马斯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但是他第一次跑去草棚后的树林里呕吐的时候看过表,当时是7点过5分。托马斯还记得在火锅旁坐下的时候大约是6点20分。
托马斯第二次呕吐大概是在第一次吐完后的半个小时。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他惊诧的发现自己躺在龙王庙里面的一张帆布行军床上。身子底下铺着厚软的皮褥子,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和自己的大衣。小小的龙王庙里还点着火盆。耳旁正传来庙外胡琴和木鱼伴奏下的小曲,以及时不时的哄笑与鼓掌声。他看了眼手表,发现才刚到9点。
双手托在脑后,看着神龛上那位落满灰尘的龙王塑像。又看了看神龛前残破不堪的供桌上随意摆放着1碗羊骨头,还有那盘苹果,托马斯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觉得很舒服。这些天他实在是太紧张了,连全身的肌肉都因此而酸疼。这样狂喝一通跟酒精没太大区别的土酿白酒,虽然肠胃难受,可身上的酸疼却消失了,连心理上里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就这样躺着,直到范县长亲自推开庙门,大声用英语和他开玩笑,问要不要找人来抬他出去。
起床后去草棚里勉强喝了碗羊肉汤,又听了阵王乡长不知道从那找来的那对乡村艺人唱的地方戏曲小调。托马斯根本不知道那种小调属于什么戏种,也听不懂那对站在草棚外的空地上,在耀眼的汽灯下身穿红红绿绿的服装,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油彩的男女都唱了些什么内容。反正他发现王乡长大部分时候是在范县长的身边,嘴贴在范县长的耳朵边上说着什么,一点听戏的意思都没有。范的表情很矜持,保持着一种恰如其分的认真和礼貌,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草棚外的演出,偶尔跟随着四周的人们轻轻鼓2下掌。那副模样让托马斯意识到,范的确是个县长。
晚宴结束前,一切都很好,除了托马斯临上车前王乡长又用小盘子端来的那3杯“上马酒”……
“我们现在去哪儿?”感觉肠胃舒服点后,轰鸣的引擎声中,托马斯大声问道。
“直接送你去咸阳郊区的货运站!”开车的范东来大声说道:“现在运牛的卡车应该都快到那儿啦!明天一大早我送你上火车!”他说着扫了眼仪表盘:“等一下到前面的镇子上,咱们得加油。刚才忘了让王乡长给我把油加上了!”
“王乡长跟你关系真不错!”托马斯坐直身体,用手抓住车门旁的扶手,让自己振作一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精神状态不好,很容易影响到驾驶者的精神状态,特别是在夜间行车时。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
听到这话,范东来爆发出一阵怪异的大笑。笑完后,他一只手顶住方向盘,抬起一只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专注的看着前面的道路,大声的说道:“老王是前任县长姚长水的亲信,去年年底还故意纵容乡民和邻近扶风县的人打了场群架,故意给我出难题!今天他又表示要向我服软,嘿嘿,准备给我下套呢!”
托马斯目瞪口呆。
范东来的表情转为苦笑:“这儿的人,官场上的真实关系不会显给外人看的。有时候,一对斗得你死我活的主儿,在众人面前可能是看上去关系最亲热的。”
托马斯若有所思,他想了想后问道:“那位前任的姚县长你又是怎么对待的呢?”
范东来嘿嘿了2声,然后单手将烟斗和烟草袋子递给托马斯,大声的说:“帮我装一下烟丝,再帮着点上。”
范将烟斗拿回,叼在嘴上,摇下点旁边的车窗玻璃。托马斯想了想,也摇下点自己这边的窗户玻璃,然后期待的望着范东来。
范东来抽了两口烟后,拿下烟斗,眼睛看着前方说道:“姚其实在社会党内部也干得很不顺心,50出头的人了,因为性格方面的原因和咸阳市的头头们一直都不是太搭调。他这个人,喜欢耍点权术,有点贪财,可也不是那种胆大妄为的人。最关键的是他对乾县有感情,做起事情来还是多少有点顾及乡情。那个水库选址的时候他是不懂,可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开工了。他又好面子,想连任,就硬着头皮往下干……咸阳市的那帮子玩意在他落败后,故意不安排他去别的地方找个差事干,其实就是想看他和我的热闹,老姚自己心里也明白……”
“那你干吗不和他推心置腹的谈谈?”托马斯建议道。
范东来又苦笑了一下:“谈?我们这儿搞政治的人不相信这套!”
“那你怎么办?和他玩权术?”托马斯真的是有点好奇了。
“象我这样当上县长的,要是天天跟别人玩权术,不到一年就得下台!”范东来冷笑了一声,又抽了口烟:“我的办法很简单……前面有人!你把帽子戴上装睡觉!我来应付!”
托马斯看也不看前方,随手抓过后座上的皮帽,将身子向下一缩,帽子扣脸上就开始装睡。
范东来慢慢将车减速,直到看清迎面举着手电筒走过来的那2个男人身穿警服,这才将车停下,将大灯关掉。他摇下车窗,用手挡住对方刺眼的手电筒光,伸出头去喊了声:“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谁带队?”
其中一个警察显然认出了他,急忙放低手电筒,小跑着迎过来:“范县长,我们是县局刑警队的。韩队长领我们下来办案。”
“韩队长?”范东来想了想便笑着说:“是韩议长家的老三吗?”
“嗯。”警察点了点头:“范县长,上次县里面开大会,韩队长还领着我们去给会场做过保卫呢。”
范东来下了车,随手将车门关上,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旁停了辆车,车旁还有2个人影在晃动。更远处的公路旁有个小村庄,村庄里这时已经看不到灯火,只是远远的偶尔传来两声狗吠。村口似乎也有人影在隐约晃动。他收回目光,微笑着问道:“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今晚办啥案子?危不危险?”
“我姓刘……”那个警察的自我介绍刚做了一半,就明白过来县长并没有想知道自己是谁的意思,于是中断自我介绍,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那个村庄说道:“小案子,那个村里有帮子家伙搞迷信,搞了个啥中华大帝国,还弄了个皇上。今天晚上说是要开国,要封一大堆宰相元帅啥的……”
范东来愣了愣:“为这事,不是去年就抓过人了吗?”
警察笑起来:“去年抓的是大中华佛国,是另外一帮子人搞的。今年这帮子家伙的口号是‘立华灭洋,一统天下’,去年那帮子的口号是‘佛祖下凡,大汉立威’……”
范东来苦笑着摇了几下头,发现那名警察趁机伸着脖子正往车里拼命看,就急忙板起脸问道:“这种案子还用得着你们刑警队兴师动众的下来办?交给乡派出所不就行了?不老说你们办案经费紧张吗?”
警察急忙收回目光,讪笑的说道:“县长,我咋知道我们队长是啥意思,我不过就是个下面跑腿的。嘿嘿,嘿嘿……”
“那你们就跟着你们韩队长在这玩吧,我还有急事。”范东来拉开车门后,又扭头补充了一句:“给韩家老三打声招呼,就讲是我说的:不准伤人!嗯?”他最后的那个“嗯”字的口气极其严厉。
这名警察被他的严厉吓了一跳,急忙立正答道:“是!……”
不等他再说什么,范东来已经关上车门,驾车而去。那名警察看了眼身后自己的同事,做了个鬼脸,然后打着手电筒一溜小跑,跑到路边停着的那台警车前,打开车门,抓起后座上放着的背携式步话机的耳机、话筒,扭动着旋钮。
一直在车旁的另一名警察讥笑的说道:“老刘,你行不行?不懂就不要乱扭,扭坏了还要给人家部队上赔呢……”说着,他伸过胳膊去,神色带着点炫耀的扳动了另外一个开关。
小村村口大槐树下的阴影里,也停着一辆警车。警车后座上的步话机突然发出一阵嘈杂声,吓了正在车旁抽烟聊天的几名警察一跳!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急忙将烟头扔下,跑过去拉开后座车门,调低音量,抓起话筒和耳机来说了声:“谁?”
“韩队长,我,大刘。”耳机里的声音在夜晚还是显得很大:“我刚把范县长的车放过去……”
“谁的车?”韩队长显然是有点不相信。
“范县长自己开的车。他说让咱们不要伤人……”
“我知道了。”韩队长说着,抬脸看到果然在村外的公路上有辆越野车开着低灯驶过。他对着话筒又问了句:“县长还指示啥了?”
耳机里突然传出一声扑哧的笑声:“县长还说让我们跟着韩家老三好好的玩吧……”
已经站在队长身后的那2名警察听到后都低声笑起来。
“队长……”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便继续说道:“范县长的车上还有个人,脸被帽子挡着,可那个体形个头我看着和前天上面说的那个人有点象……”
韩队长打断了他:“老刘!胡吃胡喝不要胡说!你见啥了?我看你是见个屁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把自己的活干好,没事别胡说!你不想混了,我还想着给弟兄们填点新装备呢!”
他扔下耳机话筒,慢慢直起腰,看着身后自己的2名部下,低声说道:“老刘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了,还是不懂事。我看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你们两个别学他。”
他身后的2名部下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急忙低声说道:“队长,我们就是领工资当警察,破案子拿奖金,跟着队长你混个前程。上面是啥?上面又不是给我们发工资的。”
另一名警察也忙着表态:“老刘就这个球样。队长你放心,我们比他懂事……”
韩队长点点头,突然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老是借人家部队上的装备办案不象话,想着这回多整几个大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村里跑出来一名穿着乡民们冬季常穿的那种棉袍的男子。那名男子一手撩着棉袍下摆,一手拎着把手枪,跑得气喘吁吁。在村口把守的1名警察,只是用蒙着红布的手电筒照了照他,就马上关了电筒
韩队长低声说了句:“干活吧,老刘的毛病我会亲自跟他谈,你们就不要私下再传了。”说罢,他迎着那名跑过来的男子走过去,稍微提高一点声音说道:“老钱,你最好把枪收起来。情况咋样?”
那名手下急忙不好意思的收起手枪,喘着气说道:“狗都控制住了,那个大地窖上面也都布置好了。下面好像已经开始闹上登基了,内线已经发信号上来了。要不要动手?”
韩队长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地窖里面通道窄,万一炸了窝,践踏着人了不好。还是想办法稍微惊吓他们一下,等他们出来后再撵兔子吧。这留两个人,其余的都跟我来。”
说罢他挥了挥手,领着几名手下匆匆隐没在村口的黑暗中。过了没多久,村里的狗叫声突然就响成了一片……
1917年2月11日,凌晨6点18分,陕西咸阳。
从咸阳郊区的一个四等小站挂上的那2节装着活牛的闷罐车车皮,编组在这趟货运列车车皮的最后2节。当然了,还有一节有着瞭望台的守车车厢按惯例挂在最后面。这趟列车主要是装满了关中地区生产的各种农产品,目的地是上海。
列车从咸阳市区旁穿过,黑漆漆的小城内这时只亮着几盏昏黄的街灯。守车上的车长老王扒在瞭望台上,睁大眼睛,使劲在黑暗中寻找着什么。他唯一的属下,也是他的徒弟押车员小张知道自己的师傅在干啥:师傅家就在咸阳郊区的铁路旁,师娘总是在师傅出车的时候,将一盏红灯笼挂在家中屋顶的那杆木竿上,好让师傅得见。
“师傅,你瞅见了没有?”小张在小煤油炉上用军用饭盒将家中带来的面汤热好,小心端到车厢角落的小桌上,又分了一半倒在一只搪瓷碗里,转身抬脸向老王问道。
老王在徒弟面前总喜欢保持点威严,这时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从窗口收回头,点着了自己的旱烟斗,神情很认真的向前面的车皮顶上扫视着。
小张知道师傅还是看见师娘挂着的红灯笼了,要不他也不会抽起旱烟。上个月有回出车,因为大雾看不见红灯笼,王师傅急得跟啥似的。
重新将煤油炉子的灯捻子拧大,顺手将军用饭盒的盖子反放在上面,然后从一旁的干粮口袋里掏出2片早就切成片的馍,放在盖子上烘烤。随后,小张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小桌旁,小心的用左手拿着勺从一个陶土罐子里舀出半勺用油泼过的辣椒面,倒在桌上的一只小碟中,又从陶土罐子里舀出点辣椒油,仔细的浇在辣椒面上。这些辣椒面就是小张和他师傅老王早餐时的菜肴。小张的家也在咸阳郊区,这些辣椒面都是他娘做的,让他和王师傅在路上吃。铁路沿线的菜都太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