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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因很亲切,很亲切,周末回家的时候,莫娜总会这样和朋友们说。他非常照顾我。他经常会主动找我聊天。恭喜你呀,朋友说,帅哥看上你啰!然而莫娜悲哀的摇头,她知道,其实奎因对每个人都一样,只是他的热情常会给人以错觉。
学期结束的最后几天,某个晚上,学生宿舍组织Party。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奎因,他是主办者之一。一起来吧,他像平常一样邀请莫娜。整桌的零食和饮料,他们传礼物,玩游戏,甚至捉迷藏。轮到奎因的时候,他们全都悄悄的跑出厨房,让他独自在里面摸了好久都找不到一个人。事情暴露后大家大笑,漂亮的奎因也会傻傻的跟着一起笑,他一点都不生气。他们玩了整个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去睡觉。
还有那个相传和奎因关系暧mei的家伙,金发的北欧男孩玛泰斯,那天也和他们在一起。传礼物的时候好不容易轮到他,他开心的撕开一层包装想找到糖,但那一层恰巧什么都没有。于是在笑声中玛泰斯赌气把包装纸团起来扔到奎因脸上——因为那是奎因设计的游戏。由于这个动作莫娜莫名其妙的心酸,那天夜里她第一次梦到奎因,梦到他温暖而坚实的臂膀,梦到在他身边的人不是那个羞涩的金发男孩,而是莫娜自己。
第二天傍晚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莫娜还在回忆自己昨夜甜美的梦境,开门的时候脑子晕晕的。奎因拖着一只黑色皮箱站在门口,平静的笑笑,我要回家了,他说。莫娜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傻傻的看着他,重复一句,你要走了?奎因张开手臂,我要回家了。莫娜投入他的怀抱,和梦境中一样坚实温暖的臂膀。奎因俯下头轻吻她的颈,Merry
Christmas,他在她耳畔低语。
“Merry Christmas,”低头凝视咖啡杯上的泡沫,莫娜对自己说。
一个星期前鼓起勇气拨通了奎因的手机,电话那边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温暖,我想见你,莫娜颤抖着声音,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去找你。
——下个周末我会在伦敦。皇家美术学院。
你要申请那里的研究生?
——不,只是去见一个朋友。
火车到站,Swanley,对面的女人拉着小男孩下车。莫娜对他做了个鬼脸,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莫娜看着窗外,看那个孩子被母亲拉着走,不停的回头,最终消失在黑暗中。低头看一下时间,快9点了。
——你一定要见我吗?电话那边的声音透着一丝自嘲式的无奈,然而语调充满蛊惑。
——你真的会来吗?电话这边的声音寂寞的顾影自怜,强烈的期盼。
奎因叹了口气,但我10点才会到。
早上10点?
——当然是晚上。路上小心。
莫娜很少在夜晚去伦敦。和她居住的小镇不同,夜晚的大都市非常繁忙,SOHO区霓虹灯的闪烁,和白日一般的喧嚣。她裹紧大衣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不同肤色的年轻男女擦身而过,廉价的愉悦刺激着惯于麻木的大脑,发出尖利的欢笑。豪华的剧院和咖啡厅,人造的炉火在壁炉里跳动,奢侈的晚宴两边是客人烤得通红的脸。外面是寒冷的夜,业余画师在风中拼命向路人兜售生意,冻成通红的手指不停的挥舞炭笔和颜料;身边是匆忙交错前行的路人,像一群被上帝遗弃的无主幽魂,单纯,愚蠢,无目的的游荡。
这是平凡喧嚣的人类的世界,抬起头则看到另一个世界。现代的餐馆剧院上面全部是古老的维多利亚建筑,在那里挺立了一百年,雕花窗棂间透出昏暗的灯光,每一只钟盘寂寞的自转。窗子再上面是墨蓝水色的夜空,浓郁的晕开了洇成湿漉漉的一片,稠云在夜色间飞快的破碎,再重组,倏的遮住苍穹一轮白惨惨的满月,再缓缓洇开。月色妖娆。
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下面的世界世俗、混乱、嘈杂,上面的世界妖异、超然、静谧。这是个被诅咒的国度,不知道谁曾这样告诉过莫娜。从上面传下来的风声,带着阴冷的呼吸,游魂在耳畔尖叫,夹杂着清冷的泪水——微微的细雨,入骨冰凉的夜风。
绕过丘比特广场,皇家美术学院两扇巨大的雕花铁门巨灵神一样守护着古老的庭院,栏杆间洇出地面湿漉漉的青石板,昏黄的街灯打上去,广场正中一个旋舞的人影。
偏离了闹市,街道上很少行人,夜雨静静的飘落。头顶本不相干的世界骤然垂落,埋葬一切属于地面的生灵,空无一人的庭院,湿滑的路面倒映着昏黄的街灯,那个女孩散着长发,衣裙在风与灵魂的舞蹈间飘飞。
女孩看到了莫娜,她停下了脚步。
深色披肩与长裙,背光的人影莫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分辨出褐色的长卷发,发丝上黏附的水珠浮漾着金色的光圈。
“啊……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会,”女孩微笑着摇头,“我只是在等人。”
“奎因?”莫娜心里一紧。
“谁?”女孩似乎愣了一下,“哪个奎因?”
“呃……也许我弄错了,因为我也在这里约了人。”
女孩笑了,亲切温暖的笑容让莫娜想起奎因。仿佛这温情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无法拒绝,无从抵抗,莫娜在对方的关怀中醺醺然而欲醉,某种奇怪的力量缓缓侵入她的内心,一种从未有过的安稳在她心中弥漫。
“你在等人……”终于,莫娜忍不住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完美,他毫无瑕疵……”女孩轻叹,抬起头,月色与她的脸一样苍白。“他非常非常美,没有人看到他会不动心,不论性别。”
“我等的人恰巧也是这样,”莫娜给女孩一个安慰的笑容,“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魅力。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我亵du了自己的职责,我背叛了我自己。”
夜晚的风吹起了女孩的长发,风的精灵在发丝与发丝之间舞蹈。裙裾飞扬,像黑色的蝙蝠或者巨大的蝴蝶灰色的翅膀。暗夜的精灵,莫娜突然想到这个形容。她看着女孩。她从对方的笑容里看到绝望。
“你不会懂的,”女孩笑了一下,微仰头示意莫娜,“你等的人已经来了。”
回过头果然看到奎因,不知何故,莫娜反而愣了一下,她转头面对女孩,“那你等的人呢?”
“加米尔永远不会来的,”奎因的声音。
女孩轻笑,转身走进路灯昏黄温暖的弥漫。冰冷的夜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和披肩。
“她就是那个你要见的人?”莫娜拉住奎因,看着他透明的蓝眼睛,“加米尔又是谁?”
“你是我要见的人,”奎因避开了第二个问题。他伸手拥住冷得有些发抖的莫娜,“对不起,我来晚了。”
尽管是为自己取暖,也许是错觉,莫娜感觉奎因的身体比自己还要冷,脸色也非常苍白,远非学校里那个热情亲切的三年级学长。
“你怎么了?”
“那不重要,”奎因的笑容似乎有些奇怪,是莫娜不熟悉的,从未见过的表情,温润的双唇轻颤,冰蓝色的眼瞳中突如一线难以形容的魅惑,另一个奎因在对她微笑。在这样的眼神间莫娜迷失了自己,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的浮木,或暗夜行走的路人突然发现远方的一线星光,莫娜把自己整个身体投入对方的怀抱,任凭未知的因子自两人相叠的投影渗入,然后一点一滴混入天地间这飘飘扬扬的雨丝。
“我需要你,莫娜。”
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恍惚的点头,拉着对方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双手冰冷,而奎因应该也很冷吧?她感觉对方手指的温度,于是搂紧他的胳膊。奎因低头吻她的额角,温暖的碰触,莫娜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湿漉的青石板,柔黄的灯光打上去,冷风吹起舞者飘飞的衣裾。加米尔。她听到了这个名字,听到了那个人超凡脱俗的美丽。她睁开眼睛,她想问加米尔是谁,但是奎因没有回答她。
她看到了雨夜中那个旋转的舞者,那个暗夜的精灵。她等待的人名叫加米尔。莫娜恢复知觉的时候奎因在吻她的颈,些微的疼痛中她感触对方柔软温暖的嘴唇和炽热翻滚的舌尖,她被对方紧紧搂在怀里,吮吸,啜饮,莫娜的意识从无到有,然后再继续一点一点的,随着天地间连绵不绝的雨丝,飘落……
午夜十二点之后的伦敦,细雨绵绵。偶尔一二微醺的过客,蹒跚着闪过空旷的街角,然后就是寂寞的夜风,和清冷街灯的影子。风与风的中间是散落披肩的尾穗,光与光的折射是飞扬发梢的彩珠。精灵旋舞的梦境中,莫娜最后想到的是电话——明天一定要打电话,告诉自己那些不以为然的同学们,那个朋克装扮的漂亮男孩,插图系的三年级学长,那个「从后面看像只恐龙」的奎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Maidstone
23/01/04
第四个故事 选择 CHOICE
你有两个选择。
首先我会杀了你——抱歉,这个没的选。但我可以让你就这么死掉,或者,带你回来,变成和我一样。
“去看电影吧?”厨房里,他刚刚按下微波炉的启动键,一只手从后面拍他的肩膀。
男孩吓了一跳,转身捂住胸口,“天啊,奎因!你……”
“……你吓到我了?”接下他的话,奎因无奈摊手,“为什么每次都是这句,难道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
男孩睁大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可是……你确实吓到我了。”
奎因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几公分的北欧男孩,愣了几秒钟。“怪不得罗莎说你像只小鸟,神经还真不是一般的纤细。”
“提她干什么,”男孩转过头。
“你总不能躲她一辈子吧?”
“她杀了我的室友!”男孩的肩膀在起伏。
“还有我,”奎因从后面贴近,撩他的金发,“戴维是我杀的。”
“……戴维不是我的室友。”男孩低下头,撑住桌子。
短暂的沉寂中突然叮的一响,他打开微波炉门。烤盘上躺着一袋深红色的液体,男孩咬开袋子,把温热的液体倒在两只杯子里。
“去看电影吧,”奎因接过杯子,看着男孩,“新片子,讲吸血鬼的……”
男孩抬起头。
“……和狼人。讲他们打架的……还有爱情。罗密欧茱丽叶那种。”
“狼人?”男孩迟疑的抬头,“有那种东西存在?”
“好莱坞的电影,”奎因耸肩。
“但吸血鬼确实存在,”男孩看着杯子。
奎因叹了口气,“去看吗?”
“不,”男孩摇头,“今天是星期五,你知道的,我要工作。”
“拜托,你现在已经……”奎因抓住他的肩膀。
“不要说。”男孩轻轻挣开对方的双手,转身把空杯子拿到水池。杯子里最后一抹红色沿着苍白的瓷砖流逝,纤细而淡弱。
关门的声音。
他知道奎因去电影院了。
杯子很容易就冲洗干净,餐具上从来没有油污。男孩抬起头,看到窗台上崭新的洗涤液,顺手把它丢进垃圾桶——这种东西,从此再不需要了。
腹中仍然饥饿,他从壁橱里拿出一包饼干。食之无味。他打开冰箱的门。医用的塑胶袋,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只剩五袋了。这些喝完之后,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知道奎因是吸血鬼的时候他确实被吓着了,但也就是吓了一跳,不比平时奎因在他背后突然出现带来的惊吓大多少。然后很快他做了选择,就在万圣节的夜晚,他所有的室友都被吸血鬼杀死,而他自己,却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和奎因一起离开。
他们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奎因是插图系的三年级学长,而他的专业是电影,不过刚刚入学半年。但他们在同样的地方打工,著名的「Strawberry
Moons」,草莓月亮。为了应付高昂的学费,他工作非常努力,而那个奎因,很早之前他就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他找朋友来这里疯的时间总比上工的时间多。
那时候他只是听说奎因家里很有钱,现在才知道那些钱的来路。如今他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搞到钱,或者——其实缴学费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他仍旧来这里工作,每个周末的晚9点到早4点,挣取一点点微薄的薪水。或许兴趣所在,或许惯性使然,这是玛泰斯自己的选择,奎因不明白,他自己都不明白。
“Blood Mary,谢谢。”
他扳开一筒新的番茄汁,鲜艳的红色让他的神经打结。吧台边的人是个孩子,约莫15、6岁的年纪。他愣了一下。这样的孩子是不可能被门卫放进来的,绝不可能。
“抱歉,”他停下调酒的动作,打量对方稚气未脱的脸,“请问你多大了?”
那孩子抬起头,清亮的灰眼睛对上玛泰斯关切的目光,勾起嘴角,微笑,“吸血鬼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
嘈杂人声中玛泰斯惊恐的瞪大眼睛,看对方完美而稚气的笑容在闪烁的灯光下晃动。
“你是谁?”
“与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