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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良久，威尔海姆又问：〃蓝乌鸦，美元为什么升值？〃我说：〃美国中央银行为了降低通货膨涨而缩紧银根，也是减少美元在市场上流通，不再供应美元，这还不算，同时出台的高利息政策，先前的美国银行存款年息是百分之八，存一百美元得八元，现在的年息是百分之十六，存一百元得十六元，高利息吸引着大家，那些有美元的人早拿钱存到美国去了，有大量港币的人也不要港币了，把港币卖了，换美元存到美国银行去，这样的结果是，美元撤出亚洲，港币越来越多，美元越来越少，象我们这样的人明知道美元升值也得买回来，我们要美元还债。〃
威尔海姆说：〃还债的结果是白干几个月，辛苦得不到回报，做生意是苦命，到处奔波。〃
我说：〃我以前相信卡尔马克，现在，不信了。〃威尔海姆问：〃为什么？〃我说：〃他写经济，连自己都不懂经济，他写的书纯粹是胡说八道。他不知道做商人的苦衷。〃
一五零
我离开威尔海姆的房间，走到运动场，运动场上有10来个打工妹在打羽毛球，她们欢声笑语，我很羡慕，她们无忧无虑，但是她们也将苦恼临头，我们工厂将要关闭的事她们并不知道，一旦关闭，她们还得另外找工作。但是她们比我这个老板还要轻松，他们没有工作，再去找是，我可是欠着一笔债，有债一身重。我抱着好气的心态，想问他们几个问题，我认识一个叫安玲玲的打工妹，去过找她聊天。
我问：〃安玲玲，今天天气多好呀，该好好散散心。〃
安玲玲说：〃蓝乌鸦厂长，我们闲着没事做，什么时候又来定单？〃
我说：〃要来了，你们不用担心，工有的你们做。〃
安玲玲说：〃我们想加班，多挣一点钱。〃我问：〃你上个月工资多少？〃安玲玲说：〃我每个月500元工资。〃
我问：〃你认为500块钱够用吗？〃安玲玲说：〃节约一点是够用的，我每月生活费用100元，存200元，给家里寄200元，已经满足了，在我们老家，我哥哥也是大学生，他的工资才100元，我现在都500元了，我比我哥哥还强。〃我问：〃你什么文化程度？〃安玲玲说：〃初中。〃我问：〃你这么少的钱还遥望家里寄钱？〃
安玲玲说：〃是呀，我不寄钱家里的农业投资无法开工了。〃我问：〃农村的孩子是懂事。〃
安玲玲说：〃我家那里的生活比这里差多了，深圳真好呀。〃我问：〃你羡慕吗？〃安玲玲说：〃当然羡慕啦，只是羡慕有什么用？〃我问：〃如果让你迁来这里生活你愿意吗？〃
安玲玲说：〃愿意。〃我说：〃看来你们也不真是盲目乐观。你们也有酸甜苦辣。〃安玲玲问：〃蓝乌鸦厂长，你说我们有机会迁来深圳吗？〃我苦笑：〃有机会，信心一点。〃我离开她们。
由于我们亏损，不能为公司挣大钱，鞋厂老板没有要求我们再上交其它费用，我们亏损的钱自己来承担，我和威尔海姆在算过帐后，俩人基本上不用再补出钱，因为我们的投资大致相当，结算过，我说：〃走，亏了一回生意，不必灰心，上酒店庆贺庆贺。〃威尔海姆也说：〃走吧，想也想不来了。〃
在酒店里点了几个菜，俩人喝起酒来，威尔海姆说：〃我想，辛辛苦苦的跑，还跑了两年，一点成绩也没有，倒反欠一身债，想当初不应该承包，唉，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也得信一点迷信才是，穷人是穷人，要富裕谈何容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差。〃他摇摇头。
我惭愧的向威尔海姆道歉：〃我们管理不善的原因要怪我，是我用人不对引起很多问题。〃威尔海姆说：〃不，不能怪你。〃
我说：〃应该怪我，我明白失败的原因，原因正是我的管理思想出问题，回乡叫一班窝囊废亲戚来协助工作，我能不败吗？我的悲剧是正因为我能干，能干者承担的责任大，我有什么责任？是所谓的家族责任，我能干，我要不给这些窝囊废工作，说明我不讲人情味。我得罪亲戚。天下有这种狗逼原理。我只是私人承包的企业，尚且如此，如果我是国营公司的总经理，岂不使得国家财产损失？如果我是省长之类什么官的，岂不更造成裙带关系？想起来我的思想要不得，我庆幸只是自己赔钱。与大众无关。〃
威尔海姆说：〃蓝乌鸦，我认识你这个人，不错，是有时讲义气多一点，不过事情过去了，应该改。〃我说：〃你说得对。〃
威尔海姆说：〃失败不是坏事，我们不是已经将要成功了吗？〃我说：〃威尔海姆，我们已经出尽力了，失败是我们难以料到的，我也想挣钱，挣不到，没办法，不要灰心，我们输了也是很正常，没有失败哪里来的成功？〃
威尔海姆说：〃我也知道，我都懂，关键我的家底穷，我耗不起，为承包这个工厂，我借3万元，这些钱都是我的亲戚的钱，他们的手头也紧张，他们会在我回家时管我要钱的，我可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总得想办法还钱。〃
我说：〃到底是个问题，我也一样，我也借了5万元，这些帐也赖皮不得，难那，唉，人家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路？想不出，你是大城市的人，是亏损了，你身边的人也能理解，我的麻烦，在我家乡，人们把1千元看得比天还大，有些人手头里有1千元神气十分了，我现在不但没有钱，欠一屁股帐，我的心情也不好过。〃
和威尔海姆清算有关帐务清楚，我暂时回简阳县老家，想修养心情，因为实在太累了，老家是山村，我想摆脱失败的阴影，看看山看看水，等心情平静再重新拼搏，我坐在龙眼树下听蝉儿叫，得到一点回返大自然的感觉。我刚要出门，正遇上克拉夫，我心里想大事不好，克拉夫逼债来了，他还带上他的弟弟。
克拉夫问：〃蓝乌鸦，你回家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见到我哪里去坐坐。〃我连忙赔笑脸：〃我这要去。〃
克拉夫说：〃好，我也不想多罗嗦，你知道，我今天来的意思吧？我来要钱，钱，懂吗？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在5月份还钱给我，现在是几月份了？超过4个月了，你是不是想欠下去。〃
我感到很尴尬，我说：〃克拉夫，你的钱我想办法在近期内还给你。〃克拉夫说：〃说的轻松，你有钱时都还不了，如今你拿什么还我？〃
我说：〃总之我想办法。〃克拉夫说：〃好，我还信你一回，10天内，你将5千元还给我。〃我说：〃成成！〃
克拉夫和他弟弟离去，我嘀咕现在怎么回事？进入商业社会的人都这么一个德行，克拉夫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逼我这么紧呢？
我想不出办法，我还得跟杨志解析失败的原因，我找了自行车上简阳镇给杨志打电话，我将事情的经过重复一遍，杨志很宽容的说：〃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说：〃老同学，我这辈子可能积了什么福气，我遇到你们这样讲义气的同学，三生有幸。〃我唉唉叹气。
杨志问：〃你讲话吞吞吐吐，是不是还欠着人家的钱？〃我说：〃是呀，还有5千元的债务。〃杨志说：〃你不必丧气，我这给你寄去。〃我说：〃多谢了，我真多谢了。〃
一五一
星期六，父亲返回乡下，和母亲商量：〃今天设计院开了会，上面发下文件，说要进行住房改革，现在我住的地方50平方米将被拍卖掉。〃母亲问：〃卖掉了你去那里住？〃
父亲说：〃有3个选择，我继续住这个房子，要交50元一个月，另外我可以不住这里，单位给我补贴45元，因为我现在只交5元的房租费。〃母亲问：〃还有一个是什么？你的工资才250元，如果再交50元房租，日子怎么过？〃
父亲说：〃这是租公房的新租金政策，我可以不住公房，我想得到每月45元的公房津贴。〃
母亲问：〃你不住公房上那里住？难道你还要回太宁村住不成？〃父亲说：〃我在选择，文件的第二款，职工可以买公房，象我住的50平方米，只要花2万元可以买下来，本来市场价格按每平方米1千元算，我住的房子值5万元，5万元单位谁买得起？所有政策上说职工可以按工龄折算钱，我的工龄是30年，每年折1千元，合起来3万元，市场上我住的房子卖5万元，我只需出2万元能买下来。〃
母亲问：〃2万元，去那里弄2万元？〃父亲说：〃国家有贷款买房子计划，通过建设银行来办理，职工可以申请贷款，把房子买下来后不用付房租了。〃
母亲问：〃我们以后怎么还得起这笔钱？〃父亲说：〃这2万元由我的工资扣除，每月扣除150元，扣10年左右，我还有40元的住房补贴，这等于扣我的110元的工资。〃
母亲垂下头问：〃以后怎么过呀？〃父亲说：〃少花点钱，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点了烟，翘二郎腿，一只手夹着烟搁在竹椅沿上，另外一只手抓头发，头发以前是往后翻的，现在一根根的都朝前冲着。母亲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买下这房子？〃
父亲说：〃我想跟你商量，今年设计院又分配来5名大学生，考虑到宿舍紧张，局里已经向简阳城建办申请在金钱地买下单位职工住房区，每个职工可以申请到80平方米的住房，第一期要交4千元，我觉得这样合算，把地皮买下来，建1层是我的，建10层也是我的，我可以无限占用空间。〃
母亲问：〃你就是说又要建房子？〃父亲说：〃是呀，这样比买公房合算，买公房要2万元，买地皮才要4千元，即使建1层要2万元，那么以后的2层、3层、4层的地皮费省了。〃母亲问：〃说得容易，钱从那里来？〃
父亲说：〃以后建房看孩子的造化啦，是否能建10层得看我的本事了。〃母亲说：〃关键是目前，买地皮的钱从那里来？〃父亲问：〃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母亲答：〃还有1千2百元。〃父亲说：〃加上我这个月的250元，对了，我这个月出工地25天，补贴135元，合起来将近1千6百元，不够，1千6百元不够交一半的钱。〃父亲思考。
母亲问：〃4千元什么时候交。〃父亲说：〃下月的15号。〃母亲说：〃我看不要建房子算了，住公房公房吧，反正也只有你一个人住，这样少了很多麻烦。〃
父亲说：〃可是你算一笔帐，我要建房的话，每月可省40元的住房补贴，免交这10年的费用省下地皮费了，何乐而不为？〃母亲觉得也有理。她问：〃但是下月要交钱了，钱从那里来？〃
父亲说：〃要不把以前的屋卖掉得了，我算算卖8千元没问题。〃母亲反对：〃你疯啦，这房子已经投下1万多元，这是蓝乌鸦辛辛苦苦打砖建起来的，连蓝萍也辛苦了2年，卖出去太可惜了。〃
父亲说：〃那倒是，再说了，卖8千元是否有人买还不敢说。〃他又点一根烟。良久，父亲说：〃还是这样，我跟孩子姑姑借钱，先借2千元，借了再说，她们有钱。〃
母亲说：〃又跟她借钱，每次都要麻烦她。〃父亲说：〃只能跟她借了，我的亲戚都这么穷光蛋，我借的4次钱都按时还她。〃父亲吸了一口烟，看来他的心情沉重。
母亲说：〃我担心她们两口子吵架，如果因为我们借钱而吵架够对不起她们了。〃
父亲说：〃不会的，我每回借钱都跟妹夫商量，妹妹有什么可说的，我是她的亲哥哥，借点钱又有什么？〃
母亲说：〃那试试吧。〃父亲说：〃只能这样了，把地皮买下来再说。〃他站了起来，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上厨房找吃的去了。
一五二
闲着无事，我看日历又是简阳墟日，这一天赶集的人多，我也想凑热闹去，借辆自行车赶墟去，刚入城，看到大街上有一圈人围着，听到有人在吆喝：〃有一回，太宁村12队蓝乌鸦的公牛得了病，要送屠场，他请我去作最后一救，我看这是发瘟牛，当场配制了清魂汤，给公牛只灌一杯，这头公牛呼啦的从刀架子旁站直了，再也不用服药了，象这样的实例多不胜数，在太宁村，我配制的药什么都治好过，鸡瘟，牛瘟。狗瘟都治好。我跑平马、莲塘，还主刀畜生的阉割术，兼治公牛母马，我的药不得了，在大医院治不好的病，我都能治。〃我往里面挤着看，卖药的是我村的财叔，这家伙干这种事，每天上山收拾牛屎和草灰混和搅拌，谁也不知他干些什么事，原来是上街药丸子了，真难以置信的是生意兴隆，购买者大部分是农民，大家你一包，我一包地买下他的药丸子，看财叔大把大把的收钞票，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学现代科技的青年比不上一个跑江湖的，卖真得钱少，卖假得钱多，不明白，真不明白。
隔了几天，我又到深圳一家生产电子软件的公司应聘，才上1个月班，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电报说父亲病危，要我马上赶回家。以为有什么不测的事发生，我跟公司打了份请假报告，公司经理不同意，他说：〃你上班来，还是玩来了？当我们这儿是福利院？〃
我知道不是福利院，可我是不工作了也得回家，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理。经理同意我回家，结算了钱，500元，以后不要再来上班了。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