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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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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了。你知道的,就是那回事。他犯错误了,因为报上不见他的报道了。他死了。在他乘飞机逃往苏联去时,飞机坠毁了。现在周总理是毛主席的第二把手,这就是为什么一切情况都有所好转的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你才能得救。啊!真高兴能见到你,要是……〃她说不下去了,开始抽泣起来,泪水从她脸上淌下来,她把头低下去了。
我想她准备把曼萍的情况告诉我了,但那时,那个女佣人捧着两杯热茶进来了,我们的话又被打断了。
席很快就振作起来,煞住了泪水,好像她对那女佣很提防。
〃她是阿姨.〃席将她介绍给我,〃她来这里照顾你,她可以睡在另一间屋里。谢谢你,阿姨。〃我接过她手里的茶说。她年约五十左右,长得十分敦厚健壮,皮肤粗糙,一双手肌肉十分发达有力。当她把茶杯端给我时,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我。
〃要不要烧点热水洗个澡。〃她问我。
〃不,谢谢你。我现在还不想洗。待我想洗时我再告诉你吧。〃在她关上门离开时,我问席:〃现在还可以请保姆?当然,现在有许多失业的人。假如家里有孩子或者病人,完全可以请个保姆,没人会讲闲话的。我们现在是公安局建议要替你找个保姆。他们说你病得很重,需要开刀。听他们说起来,好像你的身体十分不好,比你的实际情况要差得多。虽然你看着比过去瘦了点。〃席看着我消瘦的身子和额上的皱纹说。
〃没关系,只是因为饮食的问题。慢慢会好的。你从哪儿找来这个阿姨?〃我问席。我怕那阿姨是由公安局派来的。
〃是妈妈从她朋友处找来的。但是,〃席压低嗓音说,〃她与陈妈不一样,你与她说话时要当心。〃我点点头。
〃现在中央的情况不同了,我想政府会对你好一些。他们分配给你这两个房间,还有一个独用的浴室。还有昨天,在我挂窗帘时,房管所一个负责绿化的人也来过了,说要给你在花园里种点树。她还问我你喜欢什么树。〃因为我配到了带独用浴室的两个房间,房管所绿化处又要为我在花园里种树,因此席得出政府要优待我的结论。因为政府是我们唯一的主宰命运之神。中国老百姓对政府任何细微的表示都非常敏感,因这能反应出我们在上级领导中的地位。
席的情绪似乎松弛了一点,开始有说有笑了。所以我决定向她提及曼萍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曼萍的情况了吗?〃她以估量的眼光看看我,好像还在踌躇着,猜测我能否承受这一切。然后,她好像决心把一切全盘托出了。〃那时,我不在上海。你知道,自一九六六年文化革命一开始,就已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了,八月份我连曼萍的生日聚会都不及参加,正在等待分配呢。那年十二月,我被分配至贵阳。到那里以后,我被派往贵阳附近一个农村公社里接受'再教育'。一九六七年夏天,妈妈告诉我曼萍自杀了。〃一切正如我在第一看守所时收到她衣服时所猜疑的,曼萍真的死了。然而当时,我还是多么希望,在出狱时能见到她仍然活着,现在,我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什么都完了。当时索性死在监狱里倒好,现在也不会感到痛苦了,永远也不会知道曼萍已死这个事实了。我竭尽全力,为着生存而付出的种种代价和遭受的种种磨难,瞬间全部失却了意义。我只觉得自已四周一片空空茫茫,似乎一下子全给掏空了,令我都不知身在何方。席双臂环抱着我,我俩一起为曼萍而哀哀哭泣。
〃他们怎么折磨她而令她走向绝路的?我想非是逼不得已,一个健全的女青年,是不会想到自杀的。听说在电影厂大会上宣读的自杀者名单中,有她的名字。昨天公安局来人对我说,不要把这情况告诉你。他说明天电影厂革委会会来向你说明的。〃席说。
〃他们有无宣布她自杀的原因?我参加了那次会议。但一般情况,总是说自杀者对文化革命态度不端正。空话!〃我说。
〃就是嘛。我真不知道我们是否能了解到事情真相。但我可肯定,不会有人敢提出这个问题来的。〃她接着说。
我心里想,我一定要查明白她的死因。这或许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但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是不会罢休的。但我必须十分小心谨慎,否则让上面察觉后,会来设法阻止干扰我的。我不能让任何人觉察我的计划,包括席。
〃你现在在上海工作吗?〃我问席。
〃喔,不。我是由市公安局通知我回来的。他们给我单位发了份公函,要求给我一个月的假期。那已是近两个礼拜前的事了。起先,公安局是要妈妈来为你料理这一切,但她在一年前患了心脏病,已不能去商店排队购物,所以公安局让我回来。我不久就要回贵阳去,我需去照看我的孩子。我已结婚了,有一子一女。〃说着,席高兴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她全家的生活照。
〃恭喜你。〃我说。
照片上有个很漂亮的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健康的男婴,另外就是对着镜头的她与丈夫。
〃他叫李栋,从北京戏剧学院毕业后,就分配到贵阳。当时贵阳市文化局内部忙于揭'走资派',造反派之间又在互相争夺领导权,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根本没人关心分配到那里的大学生。所以他们就把我们都送到公社去劳动,接受'再教育'去了。李栋和我很快就成了朋友,在贵阳郊区公社劳动是很艰苦的。因为那边都是梯田。每天,我们都要挑着肥料和水等重担,在梯田塍间上上下下走好几百步。那些农民对我们很粗暴,他们讨厌我们还要去分吃他们那点本来就为数极少的粮食,但又不敢拒绝接受我们。所以他们挺不欢迎我们。哪怕我们干活再巴结,也总说我们做得不努力。我十分惧怕他们。有时候我想,我会活活累死在这里,永远也回不了家。李栋总是十分照顾我,当那些农民对我有不规的行为时,他会出来保护我。他是个剧作者,因此熟知许多中国古代小说。他常常以他的幽默和有趣的故事来为我解闷。你和李栋一起生活很愉快吗?是的,我们过得很幸福。他很关心我和孩子。你知道吗?他正在秘密地写一个有关文化大革命的剧本,名叫《疯狂》,是个讽刺剧。天呵!一旦那稿子落在造反派手里会出事的。你们是住的公家的房子吧?他冒这样的险,令我很为他担心。李栋说他非写不可,否则他的脑袋瓜要气炸了。另外,我们单位的造反派与他相处得还可以,不致会搜查我们居室。李栋像是造反派的地下参谋。这些人文化很低,从未读过一本马克思主义的书。他们叫李栋代他们起草发言稿,因为李栋能把马列主义书本上及毛圭席著作里的文字引用进去,让造反派很有面子,群众会认为他有文化。有时,在造反派搞派性争斗时,李栋还为他们密谋策划。〃席告诉我说。
〃为什么要这样昵?〃席笑得前俯后仰:〃李栋说,因为他自己不能杀造反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在派性殴斗中互相残杀。〃我惊愕得讲不出话。我向席打听了李栋的家庭情况,这才明白他的压抑是家庭悲剧所致的。他的大哥是个信仰共产党的教师。一九五七年被划为右派,从而导致他嫂嫂的自杀。他的父亲被红卫兵打成地主,把他塞进麻袋里一顿没头没脑的拳打脚踢,使他心脏病复发而亡故。
〃我想你们现在已不在农村了?不在了。自从毛主席邀请了美国乒乓球队参观北京以后,就把我们调至贵阳市。忽然,那些造反派对我们十分友好,因为我出生于澳大利亚。他们以为澳大利亚与美国是一回事。〃席纵声大笑,〃每人都要紧跟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造反派密切注意着中央的步骤。美国乒乓球队访问北京,表示中国愿与美国友好。有人说,中央政治局只要吸一口气,整个中国大地就会刮起一阵暴风雨。你现在的职业是什么?为贵阳歌舞团伴奏。〃席的母亲来了。我这位老友衰老得几乎让我认不出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一副颓唐和看破红尘的神情。她热烈地拥抱了我大声说:〃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呵!能看到你真让我太高兴了。〃我又回忆起二十六年前在澳大利亚的悉尼,那时,我俩都是年轻的妈妈,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打折太阳裙的小女孩,她们并肩走着,手里拿着玩具小桶和小铲,然后在金色的沙滩边开始筑起一座座黄沙碉堡。我们再也想不到,我们自己所置身之处,也像这黄沙筑起的碉堡一样,这么快就会坍倒。席的父亲那时在中国驻悉尼领事馆工作。我们是满怀一颗赤子之心回到中国的。
自然,席的母亲也在想起曼萍。她说:〃你要坚强些。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无法挽回。现在主要是你的身体。你的身体不好,过度的悲伤对你不利。你要放宽心。〃随后她告诉我他们在文革中的情况。他们所受到的一系列侮辱和迫害,与那些曾为国民党政府工作过及海外回来的一些人大同小异。她说她已被批准以教师的身份退休了,但丈夫还在银行里工作,因为他们未曾被划为资产阶级分子,所以还住着原来的房子,红卫兵只是焚毁了他们的书,没收了他们的〃财宝〃。
我感谢她为我准备好住所。她说:〃自从周总理主持工作后,情况要好多了,许多人从看守所里放出来了。很多人被关进看守所吗?〃我问她。
〃是呵!几乎所有外资公司的高级职员都被关押了起来。我知道的有香港汇丰银行的华籍经理,还有我的邻居的亲戚、渣打银行的总经理,他们俩都关押在第一看守所。其中一人已于去年年底释放,另一个据说也快出来了。他们中有一个的太太,在红卫兵抄家时就去世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给吓坏了,从他们六层公寓的窗口往下跳。〃我默默地回昧.着她讲的一切,她说:〃最要紧的是,你得先去医院。现在大部分看门诊的医生都是没经过训练的冒牌医生,你需要找个有经验的医生。公安局说你患了子宫癌。我不信我是生了癌,〃我说,〃我出血已出了很久,有好几年了,假若真是癌的话,我现在应当感到疼痛了。那太好了,我也希望不会是癌症。但你还是急需找一位有经验的医生给检查一下。行吗?我不知那位老医生现在怎样了,他是第二医学院附属广慈医院的郭王奏医师。恐怕郭医师病得很厉害,他在文革中吃了不少苦。想想办法,再给你找个医生。可能要走一下'后门'。后门?〃我问。
〃这是现今办事的一种新途径,'后门'是指通过朋友或熟人,请一位好医生,或买到些费们急需又不易买到的物品。〃她解释给我听,〃当然通过'后门'办事,要付较高的代价,因为我们要以礼物来代替金钱,送给那些为我们办事的人。但大多数情况下,这是目前办好事情的唯一办法。那违法吗?〃我问。我记得共产党向来十分痛恨这种行为,而人们也不敢做这种事。文革前,除非那些享有特权者,一般是没人私下干这种事的。
〃所有的法律和规章现今都被视为'走资派'的一套,也没人再管什么合法还是不合法。我想只要一个人被捕了,他就是违法了,没有被捕,就是合法的。人们之所以把这行为叫作'后门',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大家都是这样做了。〃阿姨开饭了。我去浴室洗手。六年半来,我还是第一次照镜子。待我看到镜中的自己时,真是大吃一惊,我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庞上,双颊深凹,头上披着一绺绺枯干的灰白头发。只有一双眼睛却显得特别明亮,这是因为我随时需要提防外界。现在这副面容,已与过去的我大不相同了。毕竟六年半,不是个短时期,我总是会苍老一点的。我又对镜中的自己看了看,希望不久我的脸色会重新红润丰满起来,我的眼睛,能以宁静,而不是惊弓之鸟的神情,来看待世界。
席和她的妈妈已坐在桌边了,阿姨已准备好一桌好菜:有鸡汤,肉片炒菜心,米饭很软糯,我已有好久没有见到这些菜了。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因为我牙龈疼得无法咀嚼,我只喝了鸡汤,吞了几口饭。
〃我想先去看看牙医生,再作妇科检查。〃我说。
〃我介绍你去看我表姊。她是第六人民医院的牙科医生。〃席建议道。
〃你先与她联系一下,做些准备工作。〃席的母亲提醒她。
〃明天早晨我先去看她,回来再给你回音。〃席对我说。
待席与她母亲离开后,我帮着阿姨收起碗盏,走下狭窄的后扶梯,放入厨房去。然后我又去阿姨的小房里看了看。那里只有一张小床,上面堆着她的衣物,其他没什么家具了。窗上也没装窗帘。看来,席既没钞票,也没家具来布置这两个房间。我从自己房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阿姨床边。
我底楼下让阿姨给我烧点洗澡水。我已发现浴缸里积满一摊摊的黄垢,但没有擦洗的器物。而且,这个季节的夜晚依然有几分寒意,我又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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