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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超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我们已经走了很长的路,四周仍然是空旷的原野,我们仍然在孤零零地行走。伍超脸上的笑容开始甜蜜起来,他说起了初遇鼠妹的情景。
“我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鼠妹时,她在一家发廊里做洗头工。我只是路过,随便朝发廊看了一眼,看见站在门口迎候客人的鼠妹,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心里咚咚直跳,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她的眼睛看我时好像把我的魂魄吸走了。我向前走出二十多米,再也不能往前走了,我犹豫很长时间,重新走回去,她还站在门口,我看她时,她又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我走过去后又犹豫一会儿,再走回来时,站在门口迎候客人的姑娘不是鼠妹了。鼠妹正在里面给一个客人洗头,我透过玻璃看到她的脸在一面镜子里,她的眼睛在镜子里看到了我,这次她看了我一会儿。
“我在那家发廊四周走来走去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门口的姑娘以为我是去理发的,对我说,欢迎光临。我声音发抖地问她,经理在吗?一个站在收银柜台后面的男人说,我是经理。我问他,这里需要洗头工吗?他说,现在不需要,对面的发廊正在招洗头工,你去那里吧。
“我狼狈地走出这家发廊,我不敢去看鼠妹的眼睛,我在大街上走了很久,怎么也忘不了鼠妹的眼睛。过了两天,我再次鼓起勇气走进去问那个经理,是不是需要洗头工。经理还是建议我到对面的发廊去。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去了四次,我感到自己一进去,鼠妹就看着我了。第四次的时候刚好有个男洗头工辞职,我幸运顶替了他。那个男洗头工的工号是7号,我成了7号。鼠妹当时看着我,嘴角一歪笑了一下。
“我在这家发廊工作的第一天晚上,理发做头发的客人不多,鼠妹坐在椅子里翻看着一本发型杂志,一边看着杂志一边抬头看镜子里自己摆动的头发,好像在给自己寻找最好的发型。我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因为紧张,我呼哧呼哧地喘气,鼠妹转过脸来问我,你有哮喘病?我急忙摇头,说没有哮喘病。鼠妹说,你喘气的声音怪吓人的。
“我在她旁边坐着越来越紧张,我担心自己喘气的声音像哮喘,我像是在水里憋气似的小心呼吸。她一直在翻看那本发型杂志,设计自己各种不同的发型。我鼓起勇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头也不抬地回答,3号。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冷淡,我当时感到很悲哀,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慌张地说,7号。她咯咯笑了,再问我,7号叫什么名字?我才想起来自己的名字,我说,7号叫伍超。她合上发型杂志,对我说,3号叫刘梅。”
伍超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停止前行的步伐,眼睛眺望前方,他的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他看到了我曾经在这里见到的情景——水在流淌,青草遍地,树木茂盛,树枝上结满了有核的果子,树叶都是心脏的模样,它们抖动时也是心脏跳动的节奏。很多的人,很多只剩下骨骼的人,还有一些有肉体的人,在那里走来走去。
他惊讶地向我转过身来,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我询问。我对他说,走过去吧,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
二○一三年一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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