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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询问在16世纪数学得到这种运用的原因,那么,他很可能得到各种不同的回答。答案之一肯定是阿基米德著作的重新获得,这位古希腊作者的方法最接近于新科学的方法。他的原著从未完全散佚,但在16世纪中叶随着他著作一系列新版本的出现,表明了阿基米德的一种新影响已经形成。另一个重要因素是14世纪牛津和巴黎的学者们开创的对运动研究持续不断的兴趣。毫无疑问,作为一位学者,伽利略是这种传统的受益人。第三个因素,当然是柏拉图派(Platonic)、新柏拉图派和毕达哥拉斯派(Pythagorean)的复兴。这种影响常常带有神秘的味道,但不论它是何种形式,对这一时期的许多科学家来说,它都是一种重要的促进因素。最后一个因素可能就是对与实用技艺和技术有关的实用数学的需要。
技术
暂时停止考察这种对技术的新兴趣是有益的。虽然人们对这种关系所涉及的范围尚有争论,但很显然,至少那些对军事感兴趣的人在其使用加农炮时需要数学研究,而航海家则要使用运算来确定其在海上的位置。从水手们使用的实用星盘到第谷·布拉赫(Tyeho
Brahe)①制造的巨大天文仪器,这是一个在仪器制造学上取得了令人瞩目和难忘的进步的时期。望远镜、显微镜、第一只有效的温度计以及许多其他工具,一一由工匠和科学家制造出来。的确,科学家第一次对手工艺人的工作产生了积极兴趣。这可以部分地解释为是对古代权威的反叛,因为大多数古代和中世纪的自然研究完全排斥工匠所采用的方式。中世纪大学里的经院学者赞同古人,并很少离开自己的图书馆和书斋。然而,在文艺复兴时期,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化。虽然在15世纪的一些书籍中对实用技艺可能没有什么描述,但早在1510年,采矿操作手册就开始印行,有关其他领域的类似著作此后不久也相继出现。
①丹麦天文学家(1546…1604)。最后一位也是最伟大的一位用肉眼观测的天文学家,同时也是最后一位坚持地心体系而抵制哥白尼日心体系的大天文学家。第谷去世后,他所有的精制仪器再也没有人用过,伽利略的望远镜使这一切都成为过时。——译注
与较早期的情况相反,这时的科学家和医生公开承认,学者向普通入学习会使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帕拉塞尔苏斯劝诫他的读者们:
“医生必须懂得的所有东西并不都是在学校里学到的。他必须不时向老妇人、向被称为吉卜赛人的鞑靼人、向巡游的术士、向年长的乡下人以及其他许多常常被轻视的人学习。他将从他们那里获取知识,因为这些人比所有高等学府更懂得这类事情。”
而伽利略则把以下陈述坦率地作为他的划时代著作《关于两种新科学的推理和证明》(Discourses and Demonstrations
Concerning Two New Sciences,1638)的开头:
“在你们这座著名的兵工厂里,你们威尼斯人展现的永恒活力,为那些勤于用脑的人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调查研究领域,尤其是包含力学的那部分工作;因为在这一部门中,各种类型的仪器和机器不断地由许多工匠制造出来,他们中一定有些人,部分地依据传统的经验、部分地依据他们自己的观察,在说明事物时已非常内行和熟练。”
如果我们考虑进阿格里柯拉(Agricola,1494—1555)①和比林格西奥(Biringuccio,约卒于1540年)②那些伟大的采矿论文、弗兰西斯·培根关于科学的实用目的的观点以及早期科学团体所声称的实用目标,那么,可以列举的例子可能会大大增多。毫无疑问,由于工匠和科学家的贡献促进了这种实用程序的研究,科学的某些领域取得了进步。约翰·鲁道夫·格劳伯(Johann
Rudolph Glauber,1604—1670)③在他所目睹的各种进展的鼓舞下,预言道,如果德国的统治者遵循他在《德国的繁荣》(Prosperity
of
Germany)一书中提出的计划,那么德国就可以称霸整个西欧。然而,即使我们姑且承认科学家对技术的这种迟来的重视,但在完全进入18世纪之前,较小的科学社团对技术并未作出明显的反应。
①德国矿物学家、医生,著有《论金属》。——译注
②意大利冶金学家。——译注
③德国化学家。——译注
神秘主义与科学
新科学形成的第四个组成部分——也就是从后牛顿派(post…Newtonian)的优越观点看来极不可能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文艺复兴时期对自然进行一种神秘探讨的新兴趣。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于对柏拉图派、新柏拉图派和赫尔墨斯派著作重新产生的浓厚兴趣。这种影响首先存在于数学中,然后存在于对自然法术的广泛兴趣中。特别提到这一点是具有指导意义的。
从我们的观点来看,文艺复兴时期的数学具有一把双刃剑的作用。一方面,对数学的新兴趣推动了对自然进行一种数学探讨的发展以及几何学和代数学自身的发展;另一方面,同样的兴趣导致了神秘主义者(occultist)开展与数秘主义(number
mysticism)有关的各种探究。文艺复兴时期犹太教神秘哲学研究鼓励人们对《圣经》进行一种神秘的数字学探究,以期发现广泛的真理。类似地,幻方(magic
squares)①与和谐比率(harmonic
ratios)似乎可以洞悉自然和神。即使在古代,这种倾向也体现在柏拉图时代之前的毕达哥拉斯传统中。柏拉图在《蒂迈欧篇》(Timaeus)中的数字学思考持续影响了整个中世纪的学术界,并且在15世纪,随着古代晚期各种原著的复现,人们再次听到了这些主题。
①又称纵横图,即将一组数按方阵排列,使其各行、列(有时包括对角线)上各数之和均相等。——译注
当在同一作者的著作中出现了“神秘的”和“科学的”东西时,重要的是不要试图将两者分离开来,否则就会歪曲那个时期的知识氛围。当然,要证明开普勒系统阐述的支配行星运动的数学定律或者伽利略提出的对运动的数学描述,并不是一件难事。这些都是现代科学发展中的重大里程碑。但我们不应该忘记,开普勒试图使行星轨道适合以正多面体为基础的体系,而伽利略从未放松他对行星依圆周运动的坚持。
这两位作者所得出的结论都受到了他们认为天空完美的思想的强烈影响。今天,我们总是把第一个例子称为“科学的”,而第二个例子则不是。但是,如果我们硬要17世纪的人们作这种区分,则是非历史的做法。
罗伯特·弗拉德就是一个对数学进行一种赫尔墨斯…化学论(Hermetic—chemical)探讨的出色例子。几乎没有什么人比他更加坚决地主张,数学对于任何宇宙研究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但弗拉德还应该补充一句,即真正的数学家应该提升自己的眼界,其目的应该是通过各种圆形、三角形、正方形以及其他圆形的相互关系,来显示自然界的神性相谐。这些图形明确表明了大世界与人的联系。弗拉德寻求对自然进行一种全新的探讨,像开普勒和伽利略一样,他希望把数学作为一把钥匙来使用。但他所认为的定量方法十分不同于其他人。弗拉德相信数学家应该使用这种工具来研究宇宙的整体设计,而不应该一像伽利略一样一关心像落体运动这样的次要现象。
由于定量方法在近代科学兴起中的重要作用,数学的情况显得特别重要。但是,后期古希腊哲学的神秘影响对16世纪思想的深刻冲击超过了数学。新柏拉图主义与基督教传统蕴含着对自然界统一性的信仰,这种统一性将上帝和天使作为一端而将人和地上世界作为另一端。与此相应的是对大宇宙一小宇宙关系之真实性的始终不渝的信仰,对人是按照大世界的形象创造出来的观念的信仰,以及对在人和大宇宙之间确实存在着真正的一致性的信仰。
大宇宙和小宇宙与巨大的生命链一起已被人们普遍接受,这使人们相信在天上世界和地上世界之间处处存在着一致性。在古代世界,此类信仰似乎为占星术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认为星体会影响地球上人类的推测,似乎是合情合理的。在文艺复兴时期,许多人都承认星界的作用的确影响了地球和人类。赫尔墨斯派的作品为这种世界观增加了一种新的成分。主要基于这些作品,人类现在被视为这个巨大的生命链上的一个具有天赋的链环。由于人类接受了对神的皈依(Divine
Grace),而不只是被动地接受星体的影响,而且,由于宇宙的各部分之间存在着一种普遍的一致性,因而人既可以受到超自然的影响,也可以反过来影响超自然。这一概念通过药效形象说(the
doctrine of signatures)①在医学上具有直接的价值。在此,人们要求真正的医生有能力成功地从植物界与矿物界寻找与天体相一致的那些物质,并因此最终找出与造物主相一致的物质。
①古代西方的一种医学观,认为某种植物的真正的医用价值,在于它的名称或形状与人体器官是否具有对应性。如果有对应性,则对这种器官有疗效。——译注
所有这些都与文艺复兴时期自然法术的基础紧密相关。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式或费奇诺式的医生,同时又是把自然设想为一种生命力或者魔力的法术师。这类自然的研究者可能去获取那些不为他人所知的自然力,从而使普通人感到惊讶,即使人们已知这些力量是由神赐并且人人皆可获得。的确,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似乎是法术最具有吸引力的方面。因此,约翰·狄在其晚年曾回忆起他在剑桥大学的学生生活,在那里,他曾为三一学院上演的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②的《和平》(Peace)一剧制作了一个会飞的机械甲虫,他说:“此物令人大为惊讶,而且关于它如何会飞的许多浮夸报道流传甚广。”狄的甲虫属于古希腊机械奇迹的传统,但他也很清楚地认识到,真正的法术就是意味着对自然界不可解释的或神秘的力进行观察研究。因此,约翰·巴蒂斯塔·波塔(John
Baptism Porta,1540—1615)①在其《自然法术》(Naturalv
Magick)一书中曾经解释说,法术从本质上说是对智慧的探求,它除了寻求“对整个自然过程进行探究”之外什么也不做。在其之前的亨利希·康奈留斯·阿格里帕(Heinrich
Cornelius Agrippa,1486—1535)②把法术称为所有知识中最完美的知识,而帕拉塞尔苏斯则将其等同于自然本身,并在一种宗教追求的意义上谈论它,这种宗教追求将探求者引向一种有关其造物主的更伟大的知识。
②古希腊诗人、喜剧作家(公元前448…前385),有“喜剧之父”之称。相传写过44部喜剧,现存《阿卡奈人》、《骑士》、《蛙》等8部。——译注
①意大利物理学家。创建了第一个符合现代意义的科学学术组织——自然秘密研究会,后被宗教裁判所下令解散。但波塔又在原来基础上组建“猞猁”学会,以掩耳目。——译注
②德国医生、神学家和作家。——译注
对于这些人来说,自然法术(natural
magic)与腐朽的巫术(necromancy)相去甚远。它通过在神创的自然界中探求神性真理而与宗教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然而,那些愿意接受“法术师”头衔的科学家们,很可能使自己面临危险。约翰·狄将再次成为一个例子。他早年由于对占星术的积极兴趣而遭到监禁,后来,一伙愤怒的暴徒捣毁了他规模庞大的图书馆。他求助于读者的同情,他问他们是否真的认为他是这样一个“想抛弃天堂的智慧之光并隐匿于魔鬼地牢中”的傻瓜?尽管他遭受谴责,但他认为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因为在我的任何实际操作的哲学或数学研究中,既没有冒犯上帝的法则,也没有违反人类的法则”。
事实上,16世纪的自然法术是一种把自然和宗教统一起来的新尝试。在赫尔墨斯神智学的信奉者和自然法术师们看来,各种异端概念使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显出缺陷,他们反复回想起教会团曾经指责过的亚里士多德的许多错误。事实既然如此,当存在着通过自然法术和神秘哲学——完全依靠神圣的基督教《圣经》而存在的那些学科——对自然进行另一种诠释时,为什么亚里士多德和盖仑仍然应该是大学教学的基础呢?任何一个基督徒怎么会宁愿喜爱无神论者亚里士多德而不喜欢这种新的虔诚学说呢?事实上,他们争辩说,知识只有通过对神的皈依才可获得:或者通过诸如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的某种神启经验,或者通过在神启的帮助下行家可以达到其目的的实验。在托马斯·梯米(Thomas
Tymme,卒于1620年)的著作中,17世纪早期赫尔墨斯神智学的宗教内容显而易见。他写道(1612年):
“天地的万能造物主……在我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