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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晨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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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安一脸的满不在乎。
陆笙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还是抬首制止了孙律师,他回报止安一个笑容,“我从来不跟漂亮的女孩计较,尤其是有个性的漂亮女孩。顾小姐长得跟令堂当年一样迷人,但愿你比她幸运。”
纪廷此时还穿着上班时的白大褂,他在赵副院长等人疑惑的神情中,带着点尴尬跟止安一起离开。一路上,他觉得他有很多话要对止安说,但是一时间头绪太多,他暗暗看她冷得像冰霜一样的神情,深感现在并不是谈他们之间事情的好时机。
止安跟他走到门诊部的门口,说:“你回去上班吧,我还有点事情。”
“你去哪?我怎么找你?”纪廷急了,他总害怕她像从前,一个转身,就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
“我找你比较容易些。”她松开两人一直牵住的手。
纪廷有些失望,但是他知道止安的脾气,也没有再问,只说:“我……我等你来找我。”
止安笑笑,转身离开,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发现纪廷还在原地看着她,便没好气道:“你干嘛还在这里?”
纪廷微笑,“我看着你走,就想知道你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止安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纪廷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往前,她已经上前几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他感觉到她的唇贴了上来,毫不犹豫地回吻她,脸颊相贴的时候,他感到了她眼边的濡湿。
他走回诊室的时候,不是没有察觉到同事促狭的目光,就连袁教授也打趣他,“小伙子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想不到还挺热情,有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也难怪我们
医院的医生护士你一个也看不上。”
没过几天,纪廷开始认识到,自己当时没有执意地让止安留下联络方式是极其愚蠢的,他居然相信了她真的会来找他,然而每一天,他都在等待和落空之间度过,有时在医院里看到相似的高挑瘦削的背影,都没来由地一喜,随即是长长的失望。
他不止一次地想起山顶上的那个夜晚,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极致的快乐,与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人共同分享的快乐。当他在止安身体里面战栗着迸射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连所有的回忆、等待都完整了。他终于拥有了属于他和他爱的人最隐蔽的秘密。
然而,她没有来找他,就连左岸的人也说,她已经请了一段时间的长假。
在医院门口跟她分开的一个星期后,他得知了肝胆科528房病人的死讯。听那边值班的护士说起,整个死亡的过程相当平静,没有死前的挣扎,也没有亲人的号哭,只有一个自称是她朋友的男人为她送终,不过由始至终,那男人也没有亲自看她的遗体一眼,全权委托医院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代为处理,只是最后领走了她的骨灰。
纪廷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并不喜欢谢斯年,相反,他在意谢斯年在止安心中的地位,然而在这一刻,他同情这个男人。
他还记得汪茗临终前,止安在病床前指着他对汪茗说的那句话,再想起在学术界成就斐然的父亲偶尔怅然的神情,有些答案便呼之欲出,但他不愿意深究,人已经死了,所有的爱恨过往都应该随之灰飞烟灭。当然,他也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人,何必再去揭那些陈年的伤疤,上一代的事情他无权过问,只想跟止安好好地在一起。

第16章:幸福的长度


因此,得知汪茗死讯的那一天,下班后的他特意来到了上次陆路给他的那个地址,他在小院外长久地徘徊,庭院里门户紧闭,悄无声息。当夜幕降临后他无奈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抑止不住的身心疲惫,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闻到了熟悉的烟味,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侧的走廊上,一点微红的火光。
那点火光在向他靠近,他握住钥匙的手悬在半空。
“我没有地方可住了。”她说。
……
纪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伸手去摸床头的钟,上面微微的荧光显示了是两点一刻,经过那样激烈的纠缠,他以为自己会睡得更沉一点。狭窄的单人床上,身边的那个人还在,凌乱的被单半裹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蜷得像一只小虾米,性格那么刚强倔强的一个孩子,睡着了之后居然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姿态。纪廷小心翼翼地顺手拾起几件散落在床头和地板上的衣服,生怕吵醒了她,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在黑暗里静静地听她均匀的呼吸,原来激狂时如小兽一般野性的她也会疲倦,闹钟的嘀嗒声跟她的呼吸声相合,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现在这一刻那么平静,整个心都是满的,轻轻地荡漾一下,那喜悦便会溢了出来。
床还是太窄,她翻了个身,腿就压在了他的腿上,微凉的肌肤相贴,渐渐地就有了暖意,他想起了被单之下她不着寸缕的身体,就是这双腿,在不久前的时候还紧紧地缠在他的腰上,绷紧的,修长而匀称,光滑的肌肤表面覆盖着细的汗珠,像亮的缎子。他不由自主地咬着自己的唇。
她依旧没醒,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要在他怀里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手也搭了上来,落在让他难受的地方,他皱眉,不得不轻轻将她不安分的手拿开,她却反拨开他的手,骤然握住它,他吸了口气,“别……”然后听到她闷在被子里吃吃地笑,“别什么?”
他早该知道她从小就不是个好孩子,“别这样……”他咬住她的耳朵说。
“那好吧。”她这一次听话地松开手,声音里不无遗憾。他却觉得更加难受,只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别走。”
她似乎怒了,“一下子别这样,一下子别那样,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窘得厉害,只得脸红着堵住她的嘴,她迟早会折磨死他。
他忘了后来他们有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是抵死缠绵,仿佛可以通过躯体的激烈交融,将对方揉进灵魂里。
那段时间他上班的时候眼下有明显的淡青色,莫郁华笑他,说:“肾乃先天之根本,小纪同志,悠着点啊。”她跟他住在同一栋楼,止安她是见过的。纪廷也觉得不好意思,有时他也想,这样真不行,再继续下去都得做伤了,他们今后还有一生的时间,何苦急在一时。然而每当他靠近她的身边,那熟悉的欲望便升腾了上来,他想,或许她真是妖精,就像雨打芭蕉夜,月明星稀时走进书生梦里的狐魅,他不想醒过来。
在一起一段时间后,他慢慢地摸清了止安的作息,她每周固定有三个下午到老师那学画,除了周二和周四以外,每个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都在左岸打工,基本上是昼伏夜出。纪廷习惯了半睡半醒中等她回来,然后在清晨轻手轻脚地从她身边离开。
止安的烟瘾不小,纪廷劝过很多次,说服不了她,也就由她去了,每次缠绵过后,她就会靠在床头抽烟,有时他咳嗽几声,她便停了下来,也不按熄,任那半支烟在烟灰缸里燃到最后。纪廷的梦中便总有这样淡淡的烟草余香,这样也好,有着这气息,至少能证明她还在他身边。
周四下午,纪廷轮休,这个时间止安一般都在老师那边,他回到住处,开门进去,就闻到了熟悉的松节油气息,止安居然在家,极热的天,她松松地套了一件他的T恤熟睡在床上。
床边支起的画夹上是一张完成了一半的人物油画,他看了看,是他没有见过的一个中年男子画像,眉眼都还只有个轮廓,画夹边是散乱的画具,可以想象,她一定是画到了一半,不知什么原因停了下来,索性梦周公去了。
纪廷小心地收好钥匙坐到床沿,她的额头有微微的汗湿,几根发丝黏在闭着的眉眼处,随着她的呼吸轻颤。他伸出手轻轻拈开那发丝,然后静静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幼年的时候,也是这样燠热的季节,他那大学里教古代汉语的妈妈让他在书房里捧着本《宋词精选》一字一句地背诵。他喜爱韦庄的词,虽有许多地方都不甚解,但觉上口温婉清丽,妈妈却说:“韦庄的词虽情致缠绵,终归失之靡艳,且结尾每有决绝之语,男孩子喜欢他的词,终归不是有福的样子,不如多念念辛稼轩‘醉里挑灯看剑’,男儿当是如此。”可他偏偏就是爱着那点小小的决绝。印象最深的是韦庄的一首《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不知道为什么,末了那句“觉来知是梦,不胜悲”,让他的心骤然地一紧,通篇的温柔缠绵,只为了这最后点睛一句,顿时不胜凄清。
睡着的止安像是感觉到他没来由的一震,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怔怔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你傻呀,看我干嘛?”
纪廷也笑,抓住她搁在一边的手,说道:“我刚才回来,看见你睡了,就想,如果每天下班后能这样看着你,真好。不过我真怕……”
“怕什么?你这傻瓜。”她翻身坐了起来,懒懒地笑着看他。
“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一个注定了的长度,现在每天都能见到你,太过于幸福,会不会把一辈子的长度全部挥霍完了?”
止安失笑,又装作正色地问:“那你是想要把这些时间平摊到每天一点点,还是积蓄在一起一次用完。”
他想了想,“我希望把它无止境地拉长。”
止安摇头下床,“人可不能太贪心。”
“那你呢?”他跟着她走到画夹前,看着她拾起画具,固执地问。
“我啊?”止安做思考状,然后笑道,“我才没有你那么傻,又不是挤牙膏,挤一点就少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怕用完的话,那现在就用节省一些,你跟着我干嘛?”
“我看你画什么。”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傻,忙岔开话题。
“帮有钱又自恋的人画自画像呀。”她低头调色。有时候她也会从老师那接一些指定的创作,权当练笔,也可以增加收入。
“不需要对方坐在你面前吗?”纪廷看着画问道。
“有时需要,不过也有突发奇想,比如这位,说照着人来画还不如去拍半身像,就是要来点抽象的、特别的、神似形非的,哈哈,有点意思。我也真不喜欢对着模画画,尤其是专业的
人体模特,脱了就往那一坐,怪僵硬的,还不如看石膏像,偏要价高得很,轻易找不到。”止安说。
纪廷看着她手上的动作,随口说道:“我也可以给你做模特呀,你也画画我。”
止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住笑道:“人体模特可都是要献身艺术,能脱的都脱,你行吗?”
他果然脸红,不再出声,她也就不再理会他,过了很久,她都快忘了刚才说的话,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要是你一个人画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止安愣了半秒,开始弯腰大笑。
夏日的黄昏,天气说变就变,几声惊雷过后,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空气异常的凝滞沉闷,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止安开了灯,封闭的空间里,画画的人和被画的人都觉得热。
“你老看着我干嘛?有你这样的模特儿吗?”她啧了一声,表示了她的不满。纪廷笑笑,她从小就是这样,越是想专注而没法专注的时候,就会莫名地烦躁。
她依旧穿着他的白色套头T恤,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宽大了不少,松松地盖过了臀,却还没到膝盖,她站在画架的背后,支起的画架遮盖住她的脖子以下的大部分身子,只余一双腿,光洁而笔直。
他不禁有几分出神,不期然听见止安将笔往调色盘上一搁,半是不耐半是赌气,“不行了,我不画了……”
“又怎么了。”他很少见她这样孩子气,心里浅浅地愉悦。
“让你不要动,不要动,你这样让我怎么画?”
“我没动呀。”他话语里带着几分的委屈。
“你敢说你没动?”她挑高了眉。
他还是懂了,抿着嘴低头笑,“止安,你过来好不好。”
她嗤笑,“我干嘛过去。”他不答,只看着她盈盈地微笑。她终究还是来到他身边,像一只偶尔听话的猫。连语句都含糊的时候,她问他:“不怕又提前挥霍了你的幸福?”他沉沉地笑,听到远处天边隐隐的惊雷,大雨将至未至之时,连呼吸都像滞在胸口,于是太多未知名的东西慌不择路,急着觅一个出口。
“我……”他到了嘴边的话被手机的铃声蛮横地打断,她坐在他的身上,却比他更快地抓起床头的电话。
“谁的……别理它……”他说。
她偏不,微侧着头,挑衅地看他,见他焦灼,笑着按下接听键,将电话置于耳边,并不出声,只看着他笑。
“别闹。”他无声地说,把手伸向她,她笑着扭身,避过他的手,两人半真半假无声抢夺着,汗流得更急,肌肤相贴的地方都是黏意,最后止安佯怒,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他想,罢了,管他是谁。
她静静地听了几秒,像是玩够了,缓缓把电话递还给他,他正待伸手去接,手将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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