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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乐人生-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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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表弟“暖房”那晚密谋用长镰把兽钩倒。正值元旦前夜,下着鹅毛大雪,我已经睡下,或听“咚咚”两声,不知出了什么事,忙穿衣出门察看看,却什么动静没有,就又回去睡了;第二天中午飞儿下学回来说:“爸,咱家房上的兽怎么没有了?”我又去看,只见两个兽躺在东西山墙的雪地里,才知它们遭了劫。我心想,昨晚牛孩和西邻会计田明都在那家赴宴,准是他们共同议定把兽搞掉了,就去房后察看,果然雪中两条脚印直达房角底下,房顶却没有任何痕迹,他们定是用长杆镰钩掉的。我没有抓住现行,即便抓住又如何,我是一介书生,只能用文人独具的武器发泄心中的怨恨。那年春节他我了两副对联贴在东西山墙,东边一副上写“有钱买鬼鬼推磨,仗势欺人人自安”,西面那副则是“讲迷信不讲道德,害别人如害自己”。西边那副特指另一个本家兄弟,全村只他有长镰,准是他为虎作伥拿来长镰帮着把兽钩倒。对联贴出后“长镰”对号入座了,曾扬言要把对联撕掉,不过始终没有实行。我一生都是这样,受了别人欺负不敢面对面抗争,只会发泄不满情绪,换来的往往是别人变本加厉的报复,这也许是软弱之人的普遍结局吧。

46。第四十六章 劫后余生 (十一)

事情捅到牛孩那里,正月十五那天中午他突然来到现场,并把我叫去,他站在对联下面煞有介事念道:“有钱买鬼鬼推磨,使势欺人人自安。”他把“仗”读成“使”了,然后问我贴这对子是什么意思,我说没别的意思,图个吉利罢了。他无话可说,心里一定恨得咬牙切齿,还装作无事人假惺惺问道:“最近你们两家关系怎样?”我知道他是指那位表弟,答道“很好呀”。貌似关心的一句问话恰好暴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他是参与了那场浩劫的。
村里开始发动种大棚菜时,牛孩召集报名的农户开会,他一见我也去了,就指着我鼻子说:“田生玉你挣着国家的钱,又种着口粮地,发的绿眉绿眼,还要种大棚菜,你是不是又想当财主?”可见他早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口吃掉方解恨。如今全村种大棚菜砸了锅,他没法向上司交代,又惹不起他那些牛姓本家,遂把怒气一股脑儿全发在我身上。
也是我时运不济,自撞霉头。那天我听说村委会年终结算,要给那些毁了未成熟玉米的农户发补贴款,就兴冲冲去了大队部。大队部就设在牛孩家楼上。几年前牛孩把老支书黎海挤下台,自己当上支书,把村委会的公章收归己有,会计盖章都得找他。他是党政财文一手抓,他的财产是村里的,村里的也是他的,难以分清,他的楼房自然就成了大队的办公室。我去时牛孩的儿媳妇正在一楼地下洗衣裳,她说人都在二楼开会,我就上了二楼。只见已满满统下一屋子人,有东湾和板坡的社员,也有干部,如主任要琳和东湾的支委望髯;牛孩在另一间屋和会计给讨账的人们算账,据说还有邻村的几个村干部,因板坡村扩地占了人家的树林前来讨账。我听见里面吵的很厉害,长久争不倒,还有人骂骂咧咧说粗话。我坐在沙发上听热闹,望髯在一旁问我来干甚,我说听说发放玉米地补贴款,我也有一亩多玉米地提前割了,来看能补多少钱。不想被牛孩在里面听到,扑出来指着我鼻子说:“你还想领补贴款?你把村里种大棚菜的事给搞砸了,不让你赔偿就是好的。”我说:“怎么能说是我搞砸了,是别人不干了,我到现在还想种呢。”
“想种你为甚不打墙?”
“村里不供应夹板我拿什么打墙?”
“你放屁,你说鳖话,你去看没给你解下板?”
“解下板已经迟了,农忙时候问不下人,我一个人能打起墙?”
“东湾那么多后生,你那些本家兄弟能不帮你?”
“亲兄弟也得先顾自家的庄稼。”
“牛二退棚是得了脉管炎,你有什么病?”牛二是最后退棚得三户之一,他因腿疼就推说得了茫苎住
“我什么病没有,谁不知道我拉下石头砖块准备打墙,是你们给耽误了。”
两个人一答一对越说越声高,越说越有气。牛孩一句一个“你放屁,你说鳖话”,我实在气不忿回了一句“你才说鳖话,你说得是狗日的话”,他扑过来抬手就打。我俩中间隔着一方特大茶几他够不着,就转过沙发这边打,被主任要岔开胳膊拦住。牛害把老书记黎海拱走当上支书后,年轻力壮的姚鼐当了主任,不过是个傀儡,并不主事,大权都在牛孩掌控之中,姚鼐曾说“有利的事都是他的,出力不讨好的事才轮到我”。此时他以拉架身份站在牛孩面前,犹如一堵铜墙铁壁,他使尽全力不得穿越,便退回原处,手指我的鼻子继续骂:“不是说非搧你狗日的两掴!”
我回道:“你打吧,我知道你在乡里县里都有后台,可还有省里中央呢,不信你就通了天!如今不是文化革命那时候了,谁想欺负就欺负。”
他脱口来了一句“文化革命是毛主席搞的。”
我忍了几忍,最终没说出那句击断他软肋的话:“文化革命‘清队’那时我是坏分子,你是贪污犯!”说出去他肯定会记一辈子仇!
随后屋里出来几个人硬把他拉回去了:“这里多少人等你算账,一直吵什么!”
一场风波暂告平息,我始终对要琳心怀感激,他若不出手相救,我准定挨打,挨了打也无处伸冤……
但事情远没有完。
吃过晚饭我正洗脚准备睡觉,突然有人“嗵嗵”捣大门,我就知道是牛孩那边寻衅闹事来了,吩咐妻子暂不要开门,待我穿好鞋子再开。然而善良的她急忙去开了门,牛孩的两个儿子气势汹汹闯进屋,我双脚还在水里泡着。我招呼俩弟兄坐下,他们不坐,双手叉腰站在当地质问:“你知道我们来做甚吧?”
我说:“知道,大约是为我和你爸吵架的事。”
为首的大哥说:“那好,你既然知道就说说清楚,你为甚打俺爸?”
我问:“谁说我打你爸来着?”
“我们从外面回来,我婆姨说咱爸被人打了你们管不管?我们就过来了,今天一定要你说清楚,为甚打俺爸。”
“我没有打你爸,是你爸要打我,但是没打着。楼上有很多人,有东湾的,有板坡的,还有外村的,有社员也有村干部,他们都能作证,你们可以去调查。你婆姨没上楼怎么知道我打了你爸,你们调查清楚如果真是我打了你爸,你们打死我也无怨悔。”
这时凤儿在炕上插了一句:“我爸一辈子从没打过人。”
我立即制止她:“你别多嘴,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怎么知道我不打人。”
我明里教训女儿,实际是说给那俩弟兄听,果然两人都沉默不语了。我接着说:“我和你爸吵架也是他先出来和我吵,为没推广成大棚菜的事。我想他今天要嘛是喝了点酒,要嘛是一伙人围着他算账,心里烦燥;当然,话赶话我也说的不好听。人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回去和你爸说,他若有意再和我谈,我俩抽时间心平气和把话谈通。只要搭道我一声,我随时都可去找他;他是一村之主,村里的大掌柜,我不能叫他屈就来找我。”
一席话说得俩青年软了,起身就走,临出门撂下一句“我们来的本意可不是这样。”我知道,他们的本意是如果我打了他爸又讲不清原委就把我放倒。
适逢龙儿新婚蜜月,夫妻俩就在隔壁住,牛孩两个儿子捣门进屋闹事,他们应该能听到,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出门。
过后我一直没有得到对方要我去谈的消息,。开春后有一天会计通知人们报作物种植面积,我又一次去到牛孩家,他主动和我说了话,紧张关系开始缓解。后来我的三个孩子都考上大学,村里人的眼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牛孩的态度也与前大不一样,由佩服而敬仰,直到亲近,我俩的关系变得和谐而亲密。
正是
穷极欲脱贫,一心建大棚;
因故事不成,惹来祸一宗。

47。第四十七章  劫后余生 (十二)

十一承前启后
我于一九七九年底退休。随着凤儿、飞儿相继大学毕业上了班,我觉得身心格外轻松,。我想,人生在世肩负着承前启后双重重任,现在培养子女的义务完成了,但对上代祖宗还有事要办,那就是我心里开率很久的两件事:一件是要把父母和祖父母的坟墓迁到一起,另一件是曾祖父的坟仍是孤墓,需把二伯父父子的坟迁过去。
祖父去世已八十多年,当年祖母去世父亲没有将他们合葬在一起,直到六十多年后的文**革后期才草草办过。当时农业社尚未解散,不便占队里的产粮地,他就把祖父母葬在一块荒坡上。那是一块沙质地,待父亲去世,我发现墓葬无法立穴,只得另择茔地埋葬,造成两处都是孤坟。
我早有迁坟想法,曾多次向大哥提起,只因孩子们念书花钱经济紧张,一直搁置没办。在我六十三岁那年年初大哥找到我,说我俩都将近七十的人了,要办就抓紧办,不然年纪越大,身体越衰弱,那时恐力不从心,我于是决定当年清明就办。听说城里有一拨承办迁坟的专业队,我特意去问了行情,人家说土葬一个墓头五百元,我们需要迁两个坟,讲好一千块钱外加最后一天犒劳一顿午餐。但不能直接用城里的人,必须先和村里的本家弟兄大招呼,若他们不愿干才能用外人,不然会挨骂,说我们“胳膊肘往外弯”,钱给外人挣去。我找到大兄弟田炯,让他领头组织人员打葬。当时打工者一个劳动日的挣二十元,他给他们二十五元;打葬抬丧行规是八个人,需五天完成,算下来也是一千元。兄弟们听说挣钱,而且比盖房当小工工钱多,加之清明前所有工程都还未开工,都积极报了名。没想到我自认为给弟兄们的待遇已十分优厚,他们却并不满足,不断出难题要挟我。我和马炯协商时只谈到每人每天二十五元工钱,以五天计共是一千元,并许诺埋殡那天中午犒劳一顿,但没提烟酒。开工那天我给他们散了几根烟,他们只用两天就把两个墓穴挖好,第三天“倒葬”(即挖开旧葬起出父母和祖父母的骨殖)因祖父的墓已经塌陷我知道活较辛苦,又给他们散发了一条烟。预计五天的活实际只用了四天,第四天埋殡时我以为中午要犒劳,有烟有酒,就没再散烟。那知就惹恼了这帮兄弟,特意作弄我。收好墓要立碑了,他们拒绝从下边抬碑,要我和大哥背上去;二叔的三小子当面责骂:“看你弟兄两个毬毛鬼胎,连根烟也不给吃!”无奈我许诺回去补上,这才点了四个人把碑抬上去。
收好墓人们都回去吃饭,我留下作善后处理。待我回到家人们已吃罢饭,在院子里歇息。我坐在饭桌旁吃着残茶剩饭,刚吃几口,马炯把我叫去,说弟兄们要求马上发工钱,否则不散。天哪,相煎何太急!我的存单上只有八百元,本想过几天发下退休金再给他们开,谁知他们们一天都不宽容。思前想后我决定满足他们的要求,立即进城取钱,设法凑够给他们。于是饿着肚子跑到城里取回钱,正巧大姐拿出二百元,他们们拿到钱才陆续散去。我独自喝闷酒,喝的醉醺醺回家大哭一场。我每办一件事都会被人借机要挟、欺侮,怎不令人伤心!
为二伯父迁坟也很不顺利。二伯父的坟里有三个墓头:他弟兄俩和他们的父母(我的大爷爷)。那年村里修大寨田要动那座坟,村干部通知迁坟;二伯父弟兄俩都是光棍汉,四叔死后磨兰就一直由二伯父照管,族人就把二伯父迁坟的事交由磨兰办理。二叔要磨兰把大爷爷两辈人迁到曾祖父坟里,按乡俗一座坟地至少要埋三辈人,曾祖父ss一直是孤墓,把大爷爷和两个伯父迁去就够三辈了。曾祖父的坟在柳滩,分开责任田后那块坟地由个人经营,那次迁坟我不在家,由田炯带着磨兰和几个兄弟办理,结果没有办成。几个弟兄没和土地承包户打招呼就动手打葬,被他婆姨拦住;马炯去山上找到主人协商,那人是远房本家,勉强答应了。没想到这边有个兄弟和人家婆姨撕拽起来,本家回去,他婆姨告诬状说打了她,那人一怒之下又反口不让埋了。下葬那天他召集二十几个村民等在村口,磨兰他们用平车拉着三副小棺材进村被拦住,不但不让埋,还逼着他们把打好的墓坑填平。交涉中间承包人提出条件,给他三百元补偿款就让埋,,磨兰从村委领了三百元迁坟款,但他一分钱不想出,宁可把棺材拉回去另葬。
事情没有办成,磨兰被二叔臭骂一顿,他又把二伯父父子草草葬在村后山上。
办完祖父和父亲迁坟之事的第二年(二OO三年),我决定完成磨兰半途而废的事,重新把大爷爷和两个伯父迁到曾祖坟里。我的曾祖有六个儿子,迁坟是六门后裔共同之事,此时六门里的长辈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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