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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姮微笑着，沈榭直视她，竟听不见半分礼官所言，只知等身后百官突然跪拜下来，而倾姮接过了侍女所呈递的佩绶，然后亲自带在了他的腰上。
倾姮靠近沈榭后，一边用手在他的衣带上戴上佩绶，一边得意地问，“好看吗，月白的绶，青色的佩，朕选的。”
他们身旁的人隔得都比较远，倾姮同他说话，声音很低，也不见得有人能听得见。
沈榭忍住了想要摸它头冲动，低低地说道，“好看。”
等倾姮带好了佩绶，她退了一步，便听见礼官喊道，“礼成。”
如此，这典礼的大半部分便也算完成了，接下来，也不需要劳心劳心，沈卿的身份，同时定了下来。
宫女却才开始提心，接下来，他们必定要将场上的达官贵人都伺候好。
有一位年纪小些的宫女，见这仪式看似重大，同旁的姐姐咬着耳朵问道，“姐姐，这以前的琮卿大人也是这般？”
年纪稍大点的宫女摇头，“哪能呢，这位是祁国亲王，总要特殊一些。”她又低了声音说道，“就连陛下先前最为宠爱的齐卿大人，也不过一旨册封。”
小宫女崇拜地望着大宫女，睁大了眼睛，散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大宫女见她的样子，异常受用，便点醒道，“我劝你，在宫中少说些齐卿大人，不然以后恐怕有灾祸。”
典礼持续了一整天才算完了，最终，却是倾姮同沈榭被抬到了寝宫之中。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沈榭刚要动一会，倾姮却突然叫道，“等等……”
沈榭有些诧异，眼中也有些受伤，却安分地后退了一步。
倾姮将他拉到了桌子面前，各自坐下，她抓了一只绿豆糕递给沈榭，哀怨地说道，“朕饿了许久了。”
见沈榭的手接下了绿豆糕，她有拿了另一只，咬了一口才嘀咕道，“再说，我不想等会还没……就饿晕了。”
沈榭垂眼低低地笑了，笑声低沉，“那陛下要多吃一些才行。”禁欲了一年的人很恐怖的。
倾姮瞪了她一眼，拎起桌上的杯子同沈榭碰了碰杯，“虽然没有我在行宫中私藏的酒好喝，却不会差。”她将一杯酒喝完，见沈榭的杯子也空了，又替他斟满了，等他要喝的时候却犹豫了，问道，“你不会喝了两杯就醉了吧？”
沈榭修长的手指抹了她嘴角的一滴酒，眼藏暗色，“不会，我有特别的方法，就算千杯不醉也没有问题。”
吃饱喝足后，倾姮确定了就算他们在床上一整晚倾姮也不会晕倒，才同沈榭做到了床上，她歪了歪头，随手就将今早才戴在他腰间的佩绶给扯掉了，她还想将他衣裳剥落之时，却突然见他歪了身子，只勉强用手在床上撑住。
倾姮皱眉，抱住了他，“沈榭，怎么了？”
他刚想说话，却从嘴角溢出了一滴血。
第六十三章
沈榭再次醒来之时，是在飞云殿的床上。睁开双眼，
他身旁只有一名正在插花的侍女，他还有一些茫然，歪头看了房中布置，看了一瞬他用手撑着坐了起来。
侍女见他坐了起来，放下手中还带着水滴的花骨朵，福身道，“大人，您醒了。陛下吩咐您在这里呆着，直到陛下回来。”
他咳了一声，问道，“陛下去哪儿了？”
侍女头也没有抬起来，“陛下在东启阁。”
他扶额，只觉得头还有些眩晕，“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侍女从圆桌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沈榭，“回大人，您昨晚昏迷后，睡了大半天。”
沈榭接住茶杯，轻啜了一口，闻言望向窗外，只见日头正烈。他想起昨晚自己喷出一口血之后，只觉得脑袋眩晕，控制不住地晕倒了。
侍女接着说道，“大人，如今已过了午时了。”
沈榭听了皱眉，掀了锦被就要落地，却被侍女阻止下来，“大人，现下您的身子还未大好，还是不要下地得好。若是有事，奴婢亦可代劳。”
虽起身之时沈榭还有些眩晕，但他的力气却是慢慢回来了，现下他觉得身上除却有些疲惫，没有任何不适。沈榭坐在床上，轻拂开了侍女想要挽住他的手，“我没事了。”
“可是，大人……”侍女还想说什么，沈榭之时摆手。
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毡毯上，沈榭只觉得脚下似是踏在棉云之上。沈榭拿起挂在一旁的衣裳，对着犹然皱眉的侍女说道，“我不走。”他整个人都有些虚浮地走到了桌上，手放在桌面上，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他盯着紫檀色的雕花锁边圆木桌，暗纹上的一朵牡丹盛得糜烂。房中点着麝香，只要鼻子轻轻嗅，便能闻到淡雅的香气。
侍女见他只是定定地站着，竟不去多问几个问题，便也自觉地只是在一旁极静地待着，毕竟是倾姮宫里调教过的人，又怎会随意越矩？
沈榭自己一人呆呆站着，实是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正常人又怎会随意吐了血。可要说这宫中有谁要加害与自己，他却是没能想出几个人。从前唯一同他有过节的人，原是琮卿，但倾姮为了制衡静流公主，却是将西荣探子琮卿送予静流公主。若说上回琮卿是因了他的身份想要挑拨初国同祁国的关系，如今他们却是全无利害关系，他又怎可能加害于他？
再想他人，倾姮总不会无趣至此，拿两国关系当儿戏。
他皱着眉，手指不自觉用力地握住了圆木桌上的雕花，他指尖泛白，眼神也冷了下来。
沈榭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思玉公主。
没过多久，寝宫外有些响声，隐约听见有人跪拜恭迎陛下，侍女也知是定然是陛下回来了罢。她规矩地行到屏风旁，低头静静等着。先是听见屏风在还有人的声音，原是这室内用一屏风挡住，而屏风外却还有男女若干人。
倾姮绕过了屏风，只见原先那侍女福身行了一礼，倾姮点头后才站了起来。
沈榭有些干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陛下。”
倾姮走在沈榭的面前，碰了碰他的手背，有些凉，“好些了？”
他看她眼中含着些许的关心同担忧，便笑道，“估摸着已经是没事了，倒是昨日吓着了陛下。”他笑起来眼角也眯了一眯，只是嘴唇却是少了几分血色，脸色也苍白得很，他看起来更应该是那种躺在床上的人。
倾姮昨日倒没有吓着多少，见他突然呕血，但生命气息尚在，才急忙地派人召了太医。太医问诊之后，竟是折腾至三更了。见他睡在床上，倾姮也懒得让人搬动他，竟自己随意地靠在芙蓉榻上也睡了过去。惊吓倒是未有多少，确实是累着了。今早起身，又有人禀告倾姮，太医院彻夜商讨，总算是找出了症结所在，倾姮才让凤浣去了一趟。
倾姮看了沈榭半晌，却是用指尖点了点他苍白得唇瓣，“太医诊断，昨夜酒里有一物同你体内相冲，才会咳出了血。”
在倾姮将指尖放在他唇瓣上之时，沈榭的眼色便有些晦暗不明，却是不知因太过亲密的动作，还是因他心中想到了什么。但倾姮只是见他的唇瓣被自己的指尖揉得有些血色，才满意地笑了。
“偏偏什么时候不相冲，却是那时候？”
倾姮的话有些抱怨，挑眉低低地吐了一声。
沈榭顺势抱住倾姮，“现下已经大好了。”声音同平常的冷清不同，像是一注水流流过了她人心底，不烫不凉，很舒服……
沈榭的手臂结实，若是他使了力，倾姮定然是挣脱不开。她同他靠得那般近，近得她都可以听得见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强而有力。
她从一开始就存着利用他的心思去接近他。他尚是清玉真人之时，她也未曾想到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同床共枕，想起那一夜，她有冲动，可又哪里不是像太傅所言——她的的确确是看中了他的皮相。至于以后更是水到渠成，只是他又是为了何种缘故回来。
是自己，还是因了那二十万兵马。
可她，始终是不甘心呀。
但是在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沈榭也是一个人，也是有着同常人一样的心跳，她曾经那样对他，或许他也会疼也会累。
但她，却不知他是否真如他所言——若是陛下走不动，我都可以带着你。
倘若两人终究是反目成仇了，他还会如从前那般坚定吗？
许是感受到怀中人的走心，沈榭又抱紧了一些，“陛下在想什么？”
倾姮眨了眨眼，“朕在想……我还没吃午膳，反正你也没吃，一起罢。”
沈榭心情大好，主动亲了亲她的额头，“好。”
倾姮走在前头，指尖摸了摸自己刚刚被亲的地方，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唇软得有些过分了。
进膳之时，倾姮已经同沈榭讲了他应该忌讳的食物，并吩咐过去，这些个食物必定是不能上了沈榭的桌，不然倾姮恐怕又要再看沈榭喷一次血了罢。
桌上的都是一些精致可口的小菜，十八道主菜由侍女端着，轮着放在了两人的眼前。末了，倾姮还吃下了半碗酒酿圆子，才让人将桌上的碗碟全都收了起来。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在进膳时，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倒是隔了筷子之后，沈榭忍不住问道，“怎么未见安安？”
倾姮摸着肚子回答，“安安先行去了避暑行宫，过些日子我们也会去，不过朕怕安安不能赶车，便让他们慢悠悠地过去。”
当皇帝，除却要有时不辞辛苦，也总会找些乐子给自己享受一番。避暑行宫是前朝所建，空着便也是空着，还不如让倾姮搬进去隔断日子就住上一段时间。
第六十四章
倾姮回飞云殿之时整个人都有些虚，等听见侍女说沈卿已在宫内等她之时，她觉得愈发地累了，就连头也有些沉。
她让侍女先备了热水，泡在桶里她几乎都要睡着了，还是侍女入内换水的时候见陛下睡着才轻轻唤醒了倾姮。
倾姮今日处理了几乎一周的奏章，又被韩朔纠缠至极晚。
而韩朔缠着她的理由，便是让她在后宫中提拔出另一个卿位。沈卿如今在初国，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压着后宫他人太多太多，而他又是祁国人，为了相互制衡，倾姮却是一定要在后宫之中扶植出另一个卿位。
但倾姮一口回绝了，她并未解释缘由，硬生生地被韩朔纠缠了一个多时辰。韩朔苦口婆心地劝说倾姮，美色误国，就算是她身边没有能比得上沈卿的人，她也得套一个。
最终，倾姮只能扶着额头说，她会考虑考虑。
韩朔这才闭上嘴让倾姮回了宫。
洗净了身子，倾姮才舒服了一些，她绕过屏风，却看见了沈榭在暗黄的烛光下在翻阅这倾姮的一本书，那是一本游记。
他并未束起头发，而是任由着他的乌发垂下，披在了身后。穿着素白的中衣，他就这样坐在了榻上，似是全神投入了他手中的那本小小游记。
倾姮这才想起，她几乎从未见过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沈榭总是将自己打理地最好才让她看见。
倾姮只穿着罗袜，踩在羊毛毡毯上几乎是寂静无声，但她才行至一半，就见沈榭转过头来，歪头浅浅一笑，“陛下。”
倾姮瞥了一下嘴，然后快步走了过去，湿着发便凑过去了，“是西方的游记？”
“是。”
沈榭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了干爽的棉布，就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她的头发，倾姮呆了一下，“自会有侍女替朕擦拭，你不用理会罢。”
沈榭置之不理，“我这是给陛下赔罪。”
倾姮有些迷惑，便听沈榭凑到她的耳根旁，呼着热气说道，“昨夜臣不该那时晕倒。”
原是他还记着那件事，倾姮恼羞成怒，用手肘撞他，他却轻易地用手挡住了，还趁机抱住了倾姮，他愉悦地笑道，“陛下不是累着了？便省些力气罢。”
他怀中是刚沐浴后的清爽的气息，倾姮也不知是她自己的味道，还是他的，便使劲地嗅了一大口。
靠着他的胸，让她有了支撑，确实是省了不少的力气，她捏了捏他的腰肉，只捏到一些硬邦邦的肌肉。想到放在桌上的游记，她问道，“西方同中原一样的吗？”
沈榭一边擦着倾姮的头发一边说道，“我未曾去过，适才看的是师父的手记。”说道他的师父之时，沈榭眼中分明还有些怀念。
倾姮想了想，才想起他的师父是哪位，“元恒真人，他是一位怎样的人？”她知在祁国，百姓都奉元恒真人为圣人，一个人能被百姓称呼为圣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他缓了缓，“师父他是一位极平和的人，对世间万物都保有一份怜悯之心。与他相处，正如春风拂面，他常同我探讨人生至理，受益匪浅。”
倾姮听他将他师父夸得如同天花乱坠，便扁嘴问道，“难不成他也教会你吃女孩子豆腐？”
沈榭面色如常，点了点头，还有些可惜地说了句，“只不过我学艺不精。”
倾姮震惊之余，不免想到他二十年皆在深山之中同师父一起过，会不会对某些应该‘晦涩难懂’的事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倾姮呆滞地重复他的话，“学艺不……精？”
“我愿想着我毕生也不会用到这些。”
沈榭的话还是那么平淡，但倾姮却知里面带了些沮丧，倾姮能听出来也实在是因为他们两个相处久了，换做他人也决计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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