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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形之下,燕国军民反而因玄姬兴建皇陵而劳民伤财,民怒日盛。所幸,这一切将因玄姬入狱而得到平缓,这是噶罕惟一感到欣慰的。
玄姬明白噶罕所言属实,因此苦涩一笑,不再开口。
当年若非父王贪逸乐,不思朝政,又怎会亡国?
蓦地,一阵翻涌的恶心直逼而来,玄姬双手难受地按在胸口,口中发出干呕。
噶罕见状,连忙抢上前去拉过她的手,为她压穴止吐。
须臾,玄姬症状稍缓。“你……”
“王后,恕臣冒犯。”说罢,噶罕非但未松手,反倒扣住玄姬手腕为她把?。
他虽非太医,但年少时曾习医,对于医理颇有研究,诊?于他绝非难事。
半晌,噶罕心头一震,松开了玄姬的手,随即匆匆离去,未置一语。
玄姬在他离去后,紧?的心神一松,开始感觉遍体湿冷,身子止不住地发颤。?“王上!王上!”噶罕一路奔入静心苑内。
“噶爱卿何事如此惊惶?”轩辕聿极少见他如此,不由得一阵诧异。
“?……?告王上,方才臣到地牢去了一趟。”
“你去那里做什么?”轩辕聿沉下脸。
“臣……臣方才听狱吏形容,玄姬王后的情?像是妇女害喜,因此臣才擅自作主到地牢?王后诊?。”
轩辕聿看着噶罕。“结果如何?”他不由得屏住气息。
“王后确实已有身孕!”
轩辕聿闻言,良久未曾开口。
这是上天开他的玩笑吗?当他开始对她绝望的时候,她竟有了他的子嗣!
“王上。”噶罕在一旁开口:“既然王后已有身孕,便不宜再待在地牢,尤其现下她身子虚乏,若有个万一──”
噶罕在黑眸骤然转厉下收了口。
“你是说我该指望一个欲置我于死地的女人,?我?下子嗣?”黑眸忽现平日难见的深刻痛苦,但仅只一瞬间。
“王上,无论如何,那是您的血?啊!”
“这世上仍有其他女子可以为我?下子嗣。”
“王上,难道您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
半晌,轩辕聿低笑了起来,笑声透出苦涩,“是啊!我轩辕聿岂是无情无义之辈,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他看向噶罕,黑沈的眸光中了无喜意。
曾经,他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来临……“传令下去,将玄姬移禁朝仪宫。”
“臣道旨。”噶罕稍稍放下心,匆匆离去。?玄姬斜倚在窗棂边,潋滟瞳眸直凝视着远处,微现寂寥。
一身紫云纱衣的她略显清瘦,但娆媚如常,即使是日日服侍她的宫娥,也不禁瞧得失神。
“怎么了?麝月。”玄姬微抬起脸,淡淡地问。这丫环跟了她两年有余,她?直至现下才首度唤她的名。
有时候,玄姬真怀疑,过去的三年是否?一场梦?
麝月回过神来,心头一惊,急道:“娘娘请恕罪。”她膝一屈,咚的一声跪在玄姬面前。
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对她的性子早有深刻的领会,如今她竟唤自己的名,想来是要大祸临头了!麝月愈想愈是害怕。
她犹记得两年多前,她初初服侍王后之时,一名宫娥因不慎打翻一盆洗脸水而泼湿了王后一身衣裳,翌日,那名宫娥便被遣出皇城,下落不明。
“你犯了什么过错?”玄姬轻问。
“奴婢……奴婢不该瞧娘娘瞧得失神,忘了手边的工作。”麝月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工作?”
“奴婢正?娘娘的长发抹香油。”麝月心下微微诧异,王后竟不知她正在为她梳理一头半干的长发!
“是吗?”玄姬怔怔地,眼底带着茫然……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死了。
由地牢到朝仪宫不过是两日之间的事,对她而言,?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原因而能逃出生天。
看着跪在面前的麝月,玄姬忽然问道:“跟了我将近三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麝月一呆,随即不住地叩头,口中喊着:“娘娘恕罪,娘娘请开恩……”
直到这一刻,玄姬才知道过去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有多么地令人畏惧。
这是她想要的,也达成目的了,可是?何她心底没有一点欣喜的感受?
“你起来吧!”玄姬开口。
“娘娘……”
“我不会降罪于你的。”
麝月怔怔地起身,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娘娘一向是出了名的阴冷难伺候,今日怎会……蓦地,玄姬腹中一阵翻搅,再次恶心欲呕。
麝月立即抢上前,为她扭了条绢子细细擦拭。
“谢谢你。”玄姬说道,妖媚的瞳眸不若往日阴冷。
麝月又是一呆,不仅是?王后夺人心魂的美所慑,更为她谦和的态度所惊。
这是她头一回听见王后道谢。
“王上驾到。”朝仪宫外突地传来侍卫的通报。
须臾,轩辕聿走入内室,来到玄姬面前。
“玄姬叩见王上。”在他面前,她不再以妻妾的身份自称。
轩辕聿瞧她一眼后,冷冷地开口:“全退下。”
“遵旨。”宫娥鱼贯的退出寝宫之外。
“你可知我?何下令将你改禁朝仪宫?”
“对玄姬而言,囚禁在何处?无不同。”她倔?地迎视他冷漠的眼神。
“不,全然不同,因为你已经有了我轩辕聿的子嗣!”黑眸直直地凝望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转变。
然而,玄姬?有如泥塑,僵化的神情瞧不出她的心绪是喜是愁。
“由此刻开始,你毋需重回牢狱。”他顿了下,黑眸倏然转?冷厉。“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倘若这腹中孩儿有个万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勾起她的脸,大掌沿着她尖尖的下巴缓缓下移,在颈边停住。
“千万、千万不要忘记。”薄唇紧抿成一直?,他手上的力道恶意地加?。
窒息的感觉在一瞬间袭来,?又在下一刻消失。
“你的命已不再是自己的,玄姬──我的王后!”他放开掐住她颈子的大掌,俊?浮现冷酷的嘲讽。
“王上要我生的孩子?”玄姬开口轻问。
“无论你心思再如何歹毒,那终究是我的骨肉,我绝不会?之不顾、任其自生自灭。”他深沉的注视着她,语带双关地说。
玄姬想起了父王,心口似遭重击,痛不可言。
父王当真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吗?玄姬对这一点始终不敢深想,她怕自己抵受不住被至亲背叛的痛苦!
蓦然,玄姬脑中掠过一个想法,是不是自己对他的背叛,也带给他相同的痛苦?
“王上打算原谅玄姬?”她抬起头,抑下心底的挣扎。
轩辕聿看着她,冷俊的脸庞慢慢勾起无情的笑。
“我以为聪明如你,该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
早在她刺下那一刀的同时,就已经毁了他心底的情意──一种他原以为可以天荒地老的爱恋。
玄姬明眸半垂,翕动的长睫掩去眼底的悔恨。?何要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要做到无动于衷有多么不易!
“王上打算如何处置我父王?”
由狱吏口中,她得知父王即将被押解入京。
轩辕聿面色一沉,冷声回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说罢,他心怀怨怒,转身大步离去。
玄姬望着他渐行渐远,终至消失在长廊另一端的孤绝身影,心头不由得浮上一种往日不曾有过的惆怅与惘然。
、第十五章
朝仪宫外,暮色笼罩。
宫娥们鱼贯而入,一一点燃宫苑内的灯火,玄姬瞧着映照宫灯的华美殿堂,心中的寂寥一点一滴地加深……为什么心头挥不去的,竟是轩辕聿那一张带着炙人眸光的俊?
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负他的人是她,可,?何如今思念他的……竟也是她?
玄姬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在白纸上郁郁写下几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随即,她起身屏退宫娥,独自来到窗前仰望夜空中无垠的星河。
曾经,她是倍受疼爱的长公主;曾经,她是君王最宠爱的后妃……然而,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是宿敌!
由一开始,她就知道背叛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宿命。
惟有无情无爱,方能全身而退。
只是,纵使她再无情,?仍逃不过那一双始终注视着她的深沉眸光,以及眸底那从不掩藏、每每教她心惊的炽烈感情。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对她的情远胜过父王对她的,远胜过这世间的一切。然而,那样的思绪往往稍纵即逝,她从未敢深想。
玄姬想起腹中骨肉,心中掠过一阵忧悒。须臾,她长叹一声,倚坐在窗前,竟夜到天明。
翌日一早,麝月端着早膳来到朝仪宫──“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睡呢?清早露气寒重,奴婢扶您到床榻上歇息。”麝月走近窗边,扶起了倚在太妃椅上的玄姬。
“麝月,我嘱咐你打探的消息如何?可有结果?”玄姬边走边问。
麝月向来不擅说谎,在玄姬平和?又透着锐利的眸光下,她困难地挣扎。
“?何不说话?”玄姬眸光升起怀疑,蓦地,她停下?步,颤声开口问道:“是不是我父王已被处死?
是不是?”玄姬心绪一震,浑身发颤,一张绝?的媚丽容颜在顷刻间惨白。
“娘娘,您先别激动,对身子不好。”麝月扶住几欲昏厥的玄姬。
“我……我父王……是不是……是不是……”说到此处,玄姬眼前泛起白雾,?坚?地没有流下眼?。
“娘娘,王上尚未处斩国丈,不过……”
“你快说!”
“王上已下令在下月初一在金殿上赐国丈鸩酒三杯,保他全尸。”
玄姬闻言,心中大恸,?引得下腹一阵抽痛。
“娘娘!”麝月见她裙摆隐隐透出血?,心头大惊,连忙唤宫外侍卫请来太医。
此时玄姬忍不住心头悲怆,眼前一暗,陷入了漆黑深渊……?
玄姬再度睁开眼,已是三日之后。
“王上!王上!”她抬起虚弱的身子,对着立于窗边的紫衣男子背影轻唤。
轩辕聿转过身,来到床前。
“下个月初一你要匆父王鸩酒三杯,可是真的?”玄姬立刻问出口。
轩辕聿眸光闪了闪,俊?显得阴沈。“你只关心这件事,不问问腹中孩儿是否无恙?”
玄姬怔了怔,再度开口:“孩儿可否平安?”
“这一回算是保住了。”
不知?何,玄姬心头泛起一种模糊的喜悦……是为了孩子?
“你可曾爱过我?”他问,黑眸炯炯。
玄姬抬起头,对上那一双深沉如海的瞳眸。
半晌,她垂下眼眸,悄然答道:“我怎么能?爱上夺我江山社稷、毁我城池家园的仇人呢?”
轩辕聿勾起她的脸,迫她迎向他的注视。
“你的人已经属于我,身子是我的,腹中也有了我的骨肉,为什么你的心仍无法忠诚对我?”
“也许,等王上放了我父王之后,一切会有所改变。”玄姬婉转要求。
闻言,轩辕聿纵声狂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凭什么要我放了梁勋?”
玄姬看了眼他狂恣而无情的脸庞,心口揪了下,回道:“凭我腹中的孩儿!”
黑眸倏地微微一眯,迸出厉光。“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问。
“玄姬是请求。”她不卑不亢,无畏地迎向他的注视。
“知道吗?梁勋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孝顺的女儿。”他轻讥道。“只可惜,他?
不珍惜自己的福气,置你的生死于不顾。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你还想救他?简直是浪费心神!”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良久,玄姬终于开口:“我别无选择。”人伦中最重要的三环是君臣、父子、夫妻……而她选择了父子。
轩辕聿转身便走。
临去前,他在房门口撂下一句:“我可以撤回下月初一的鸩酒之刑,不过,必须以你把孩子平安?下?
前提。”
“等一等!”玄姬唤道。“后宫嫔妃?多,为什么你只要我的孩子?”
轩辕聿停下?步,心口像是遭到重击。
“相信吗?我和你一样别无选择!”语毕,他袍袖一甩,衣袂飘飘而去。
该死!她可以无情无爱,可以为了复国大计而置他于死地,可他?无法不爱她腹中的骨肉。
是因为他割舍不下对玄姬的情吗?
不!
轩辕聿停下?步,一拳使劲地打在廊柱上。
“王上……”随行的侍卫见状都吓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由他指缝中流出。
得不到回应的爱,怎不教人发狂!
随即,他垂下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要成为天下至尊,他必须无情无爱!既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那么,他要用劫掠来消除心头愤恨……次年初春,轩辕聿亲自带领淩霄城三万精兵攻下另外两座城池。
同年盛夏,玄姬顺利?下一名皇子,轩辕聿?远在千里之外,连一次也没有回来探望过玄姬母子。?匡啷一声,一只瓷盘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宫娥银月一时手滑,吓得直跪在地上打哆嗦。
玄姬尚未有所回应,床榻上?传来一阵洪亮的婴孩啼哭声。
“乖、乖,娘抱抱。”玄姬一手抱起婴孩轻声哄着,娆媚的容颜依旧,不过?增添了一抹慈爱。
婴孩在玄姬的轻哝软语下再度入睡,玄姬缓缓将他放回床榻上。一回头,?见银月仍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鬼。
连立于一旁的宫娥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