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快请。
进来的仍是个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穿件儿豆绿夹袄,外罩石青色枣花纹掐牙背心,行礼说笑都利落得很。云卿和疲q都在苏记待过,却都不曾见过她,小丫头倒是分外伶俐,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转便笑说:“不怪小姐不认得,我是新来的,叫做苑秋。年前岚园的姐姐们都回来,苏记一时缺了人手,便叫我顶上去了,这才去了十天不到。”
云卿一想,孙成向来对岚园分外客气,怎的叫个新来的小丫头来传话?可孙成如今不比从前,做事也算得稳重,如此弯弯绕倒叫云卿慎重起来,因笑问说:“孙东家倒是客气了,人既不够,跟咱们说一声,就绝没有不帮的道理。不过寻了你这样利落的,也难怪看不上咱们了。不知你如今在苏记是做什么的?”
苑秋脸登时红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糯米白牙,搓着衣角说:“不怕小姐笑话,承蒙孙东家错爱,叫我做了苏记的画师。孙东家说,若论画灯笼,小姐便是物华城里一等一的了,叫我无论如何先来拜过小姐,再去苏记拜祖师爷。”
云卿顿时觉得亲切,远远儿一看,果见这丫头右手比旁人更细白柔软一些,偏指头肚儿离指尖儿部分稍有老茧,乃是常年执笔所致,衣袖虽洗的发白,细看倒也寻得几处油墨沾染之迹。
疲q好奇:“拜祖师爷是怎么个拜法?”
云卿记起从前,笑说道:“是苏记的规矩,拜过祖师爷,就正经是苏记的人,出门在外也可用苏记的名号了。譬如你从前在苏记帮忙但没拜过祖师爷,那就算不得苏记的人,便是你打一千个一万个花灯穗儿,出去谈买卖时对方问起来,也只能说是苏记所为,不能报你名字的。”
蒹葭闻言,不免多看了苑秋一眼。云卿知她疑问什么,苏记眼下这东家孙成已经被人疑太过年幼,照例说更该找一个资历深、有威望的画师来镇场子,哪怕花多少银子也不能计较的,可如今呢,竟找了个看起来更孩子气的小丫头,且在苏记统共呆了还不到十天就急匆匆地要拜祖师爷了,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况且这丫头口齿伶俐,落落大方,坐姿仪容都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不似穷家小户出来的人——这就更可疑了,若非穷家小户,哪家肯让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出来抛投露脸作画师呢?
看来苏记倒有一番变故,可惜孙成不能脱身,亦不便明说,才寻了这法子来。念及此处,云卿便更客气地对苑秋说:“孙东家当真是客气了,他既选定了你,便知绝非等闲之辈。我不过比你早一些做了苏记画师,竟还叫你特特跑一趟,还说什么拜过这样折煞我的话。”
苑秋脆笑一声说:“哪里,小姐是笑话我呢。”
云卿因笑说:“等拜过祖师爷,恐怕人人都要这样说了。对了,拜祖师爷定的是哪一天,都有谁去?”
苑秋答:“孙东家说,若小姐能点头,就定在明儿一大早。除了孙东家,还有赵掌柜,钱师傅,和几位老师傅。”
云卿自然听出来漏了谁,画师拜祖师爷这么大的事,苏二太太竟不到场?遂点头笑说:“孙东家选定的人,我哪有什么话好说。蒹葭,把上回去赵御史府上做客时赵夫人送的那支簪子取来送苑秋妹妹。”又对苑秋说:“咱们做画师的,镯子项链倒是平添累赘,便送你一支簪子,祝贺你做了苏记的画师。”
苑秋又红了脸,忙起来推拒了两次,直到蒹葭笑说:“初次见面的贺礼都不收着,日后可寻什么由头来岚园坐?收下吧,小姐觉得跟你亲呢。”
苑秋方谢过,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云卿才吩咐人将她送回苏记了。
这厢茶还未冷,云卿便吩咐疲q取她的棉袍子出来,疲q不解,蒹葭送完苑秋回来也急喝:“快别愣着了,随意取一件就是,要快。”又对云卿说:“方才出去时已叫小丫头们去禀明二爷了,因轿子慢,叫小厮去准备了马车。只是……先去哪儿呢?”
“柳氏纸坊,苏二太太娘家,”才走了两步又说:“也叫杜衡跟着咱们。”几人便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到了柳氏纸坊,云卿忙不迭下来就往里走,因前阵子裴二爷才以大阵仗带云卿来此登门致谢,所以柳氏纸坊的人倒有八成认得她,几个人慌乱着去禀明柳老板,另几个人则在前领着路去找苏二太太。到了后院儿,云卿远远儿就瞧见苏二太太正从门里出来,云卿一愣立刻对身边伙计说:“得了,人既带到,可给我们留个清净说话地儿吧。”又吩咐蒹葭给他们一人几个大子儿做茶钱,伙计们都谢了恩散了,云卿才叫杜衡守着,自己带蒹葭疲q上前去。
苏二太太讶然,转而又笑说:“莫不是孙成漏了消息吧?你来的这样快。”
云卿忙拉了她手左后看,见不过是清瘦了些,神色倒是平静,方稍稍放下心来,问说:“究竟出什么事了?听说苏记新进了画师叫做苑秋的,那是什么人?”
“原是叫苑秋?”苏二太太站在门口笑的平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她名字。”
096 宅邸
云卿一听更奇了,不免问说:“她也去了快十日了,你竟没见也没听过,而年下我们来拜访你时尚未听你提起,算算时候,莫不是你自破五时起就没再跟苏记来往了?”
苏二太太疲惫笑说:“算得倒是精准。年前听孙东家提起说要再请一位画师,我留意着拟了几位,也分析了利害,只等孙东家定夺。年后我告了假没再过去,却听闻孙东家请了一位小丫头。孙东家不似从前稚气,如今却有这等决定,想来或有难言之隐,或有其他用意,我也不好揣测。更别说如今我有心无力,实在没法子操苏记这份儿心了。”
见云卿目光关切,苏二太太目光一黯,淡淡解释说:“年下鞭炮声吵,惊到了小雀儿。苏家那里住不得了,就来这里小住几日,顺便告了长假。”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云卿却不难猜出其中艰难。一则连鞭炮声都能惊得小雀儿犯病,可见小雀儿病到何种地步。二则苏二太太是赚钱养家的人,却能叫苏家给赶出来,显见少不了一番大争大吵。三则说是娘家,毕竟是没了爹娘只剩兄嫂,长嫂精明泼辣,苏二太太又如何能住的舒心。念及此处,云卿不免有些伤怀,情切切说来:“如今我姑姑既嫁,我也孤单得紧。今儿来这里,一是听那苑秋画师说明儿拜祖师爷你竟不去,只道你病了,挂念得紧,二来便是想请你和小雀儿到我岚园小住些日子,咱们也算作个伴儿。你万不可一味推辞,只想着岚园里人少静谧,景致又佳,最适宜小雀儿养病不过。届时再请了大夫在旁照料,三五个月养过来,多半是有益无害的。”
云卿诚有此意,苏二太太却只浅浅笑了,伸手懒懒拂过自己额头碎发,幽幽叹口气说:“我知你是好意。从你起初留我在苏记做事,我便知道。你怜恤我,又心疼小雀儿,这份情谊我永不会忘,但凡此生能有机会,我柳曼秋无论如何都要报你一报的。”
云卿忙说:“二太太你这话又有什么趣儿?咱们多年交情,何须说这些!”
苏二太太扬起手说:“你且听我说。岚园我是不去的,我仔细想过了,岚园,苏记,苏家,柳家,若真要住,哪个也能混过些日子。可小雀儿这病,需要的并非好吃好喝,而是安稳平定。”
云卿自然也明白,又安慰说:“便住在岚园就是了,安安稳稳,平平定定,就当是在自己家。”见苏二太太一味只是浅笑,云卿便知一时半会儿也难说服她,便问:“依二太太的意思,是要出去另外置办宅院了?可曾寻好了地方?”
苏二太太看了她半晌,忽问:“你近日里可曾听过苏行畚的消息么?”
云卿一愣,想起先前慕垂凉着人递来的条丨子,便捡着要紧的说:“受了点子教训,如今也是收了心了,再将养个三五日等到能下地走动就立刻离开物华,恐怕也是死生不复相见了。”
苏二太太也不惊讶,点头说:“你与你姑姑吃了那么些苦头,如今裴二爷既然回来,自然是饶不了他的。说来也不怕你看轻了我,我那宅院业已选定,房契却是苏行畚差人送来的,说是只剩那么点子钱了,所以置办了宅院送与妹妹做补偿。我亲自去瞧过了,那院子果真是不错,屋子敞亮,花木又多,最要紧的左邻右舍都是正经人家,街坊四邻又素来和睦,确是个过日子的好去处。若非小雀儿这两日病情加重不宜挪动,我只怕一早就带她过去了。”
苏行畚?云卿不免愣了一下。
“苏行畚……差人送了信?”云卿问说,“方便给我看一看么?”
苏二太太倚着门说:“没有信。只有房契和口信,办事的小子是个伶俐人,多的一句话也不肯说。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倒怪了,倒不是说苏行畚没本事购置一处房子,只是一来慕垂凉已经捉了他,如今他哪来的利落小子帮他捎信带话儿?二来好端端的,他苏行畚能想起来给小雀儿什么补偿?
云卿却摇头,说:“倒没什么。你那宅院是在哪里,不如隔几天挑个晴天朗日,我叫人过来帮你们搬家去。”
苏二太太不在意地笑:“没几件东西,我们自己也就拿了。地方偏了些,也不知你听说过没,叫做金合欢巷。因临近从前被满门抄斩的夏家老宅,人人都忌讳些,所以想来那地契不值什么钱,苏行畚拿得出手也并不可疑。我这样想着是其次,最重要是听说苏家一家子要去巴蜀投亲戚,十年八年必定不会再回来,所以才觉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来过十分安心。”
云卿愣了半晌,只道自己听错了,犹疑问:“金合欢巷夏家老宅?”只是这句太小声,苏二太太听得并不分明,也就没有作答。
见苏二太太始终没有请她们进门的意思,云卿便收了心道:“既是如此,我只管帮你留意着苏行畚,其他的便照你意思办就是,只是你若银钱短缺,或有什么不便,万不可忘了还有一个我可略尽绵力。”
苏二太太目光有几分恍惚,倏尔一笑,点头拍着云卿手背,半晌才只是说:“好。”
几人都站在门外头吹着风,苏二太太神色又过于疲倦,云卿便不敢再拉着她细聊,只嘱咐她多多宽心,便带着蒹葭疲q往苏记赶。
苏二太太这里显然是慕垂凉安排的,那么苏记呢?云卿猜不出个所以然,一路难免忐忑,等到了苏记忙不迭往里头去,进门一瞧,差点认不出来,因那里头十个里倒有五六个是生面孔,单说赵掌柜旁边跟着的三个学徒模样的小子,竟一并都是新人,这倒很是不寻常了。
赵掌柜素来严肃,此刻神色倒比往日里更阴郁几分,他将算盘珠子拨弄地噼里啪啦作响,旁边儿一个小学徒看的眼睛都看花了,忙问东问西地求教给他,赵掌柜却神色冷淡充耳不闻。
店里人多眼杂,虽说云卿自小抛头露面惯了的,蒹葭也觉不妥,示意她直接去见孙成。云卿见三个小学徒都缠着赵掌柜,想来打了招呼也没法子好好说话,便只远远儿点了个头,由着一个没见过、极热心的伙计招呼她们,蒹葭开门见山说:“咱们是岚园过来的,因牵扯到除夕和上元两批节庆灯笼的钱,怕是需得亲自和孙东家说了,劳烦小哥禀明了去。”
那伙计听蒹葭言语便知只是个丫头,但见她穿绸挂锦,镶金戴玉,不怯不懦,举止高雅,又念及是岚园的人,便不敢怠慢,忙先将她们请去了百结花厅。不多久,果真听到脚步声,云卿起身欲迎,却听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同时孙成的声音传来:“那里头坐着的是岚园的小姐姑娘,二位进去是否不妥?”
外头安静了片刻,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呵呵笑道:“既是出了门穿街过巷到苏记,想必早就是抛头露面了,怎又在乎咱们两个?况且孙东家不也是男子,孙东家见得女客,我们竟不成?”
没等孙成作答,另一人也油腔滑调地帮衬说:“我这哥哥性子耿直,素喜实话实说,孙东家万不可生气。倒是有一句实话撂在这儿,孙东家若早日答应了咱们,何须这样一天三回地动着怒,回头伤了身再埋怨到咱哥俩身上,反倒伤了和气。”
孙成竟也不怒,冷冰冰说:“放心,有蒋家大小姐在前顶着,怨也怨不到你们头上!”
“哟,这话说的!”后一个开口的男子笑嘻嘻说,“几时曾提过蒋大小姐了,孙东家说笑了不是?”
云卿听得有意思,便唤:“孙东家,谢你好意,直接请进来便是。从前七夕斗灯,满城人都见过了,在乎这一个半个的?倒叫我也见见蒋家大小姐调教出来的人,开开眼呢!”
097 苏记
隔了很久孙成方缓缓推开门,脸上仍是大为不悦却隐忍不发的僵冷之色。孙成跨过门槛,身后便有二人跟了进来并关上了门。云卿端坐喝茶间略略看过,只见一人身长八尺,高大精壮,方面阔脸,剑眉星目,端的是威武霸气,只是黑着脸一脸冷淡,另一人本是寻常身量,但站在那人旁边反被衬得猴儿瘦,又眯了眼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