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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房外一老婆婆说“这雨来得快,走的也快。”让柳依依耐心等等,可这等便是一天。稀薄的日光透过密密的云层,洒下微弱的光,如同傍晚。到了酉时,竟如同黑夜般,狂风卷着草腥味儿充斥在鼻间,吹不散柳依依眼角眉梢的愁云。
“担心吗?”顾衍拿了件披风,为柳依依披上,轻声道:“你放心,第一公子文武双全,这点小事不会怎样,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身手也不错,不会拖累他!”
她想当日在古墓危险重重,还带着丝毫不会武功的自己,他都可以游刃有余。这次不过是遇到暴风雨,不会有事的。可被顾衍被戳中心事,她心里却更加别扭了,缄口不言。
顾衍轻笑,那张脸不知是多少女子做梦都在勾勒的模样,也不知道父母有多好的品相才能生出这样英俊的儿子。说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能体现出他身上清秀优雅,秀色可餐、不可方物有太女子化体现不出阳刚,这天下之大没有一个词能真正形容他。但他虽不可形容,但却让人觉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与郁李有着大大的不同。郁李的性格,总会让人有种飘忽不可捉摸之感,下一刻就会白日飞升一般。
毡房外伸手不见五指,里面的灯光照亮前方一小块空地,光像是被黑暗吞噬般消失在不远处。暴雨中传来隐约的嘈杂声,且越来越近,枣红马嘶鸣不止。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柳依依问道。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顾衍披了蓑衣,就要走,柳依依在身后叫住他说:“我跟你一起!”
两人到了商队停留的毡房,说是商队其实也只剩了六七个人而已,他们衣服上遍布血迹,可想当时打斗惨烈。一群人表情凝重,毡房中弥漫着一股大难将至的恐慌。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家公子!”
柳依依听到这个声音,停在了距离毡房三尺左右的黑暗处,再也迈不开步子。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公子救了你们,你们却把他丢在草原上。没良心……没良心……我家公子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们的命……”那声音已带了哭腔,音量却不见小,“放开我!你混蛋,你放开我!”
柳依依还听到有人劝她,她家公子肯定死了,别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进毡房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紧扣住了半夏的手臂,两眼发红,说话声音大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耳朵疼。
“郁李他在哪?”
半夏怔怔的描述了大概方位,她就义无返顾的冲进雨里,顾衍拉住她跟她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活着,他要等着自己。
顾衍想柳依依多半是要去骑那枣红马,便匆匆像商队的人借了一匹。
“马贼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顾衍看了一下半夏,她的腿上沾满鲜血,八成是断了,他一改往日彬彬有礼的形象,拉住一个人的衣襟,狠狠说道:“别跟我说你们没有后路,不然跑到这里停下做什么?我告诉你,带着这位姑娘,否则……我便杀了你。”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连连称是,他才放开对方离去。
“顾衍!求你带我家公子回来!”半夏对着他的背影讲道,他点头,骑上马去追柳依依。
夜黑风大,雨点砸在身上生疼。柳依依已不见了踪影,顾衍一路向着半夏说的地方跑去。
“依依!”他不停大喊,可始终没人应他。
另一方面,柳依依骑着的枣红马并未按照她要求的方向奔跑,柳依依心里虽忐忑,却下定决心相信它。
不知跑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全部湿透,雨水冲刷着眼睛,她却不肯闭上,固执的盯着前方。渐渐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柳依依知道她离那个地方近了。
她勒住马,仔细辨别有没有兵器的声音,若是还有马贼在,她必须要想些办法才能救郁李。听了一会儿后,确定没有什么人,她下了马牵着缰绳,缓慢的向前走。
走了大概有一二十步,她的脚腕突然被握住,身上被吓出一身冷汗。但她只是咽了下口水,蹲下问道:“郁李,是你吗?”
“是是是!是我!快救救我!”那是站在死亡边缘的人,盼望的救的声音,急切沙哑分不出原本的音色,但柳依依心里清楚郁李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她伸出手,扯掉对方拉着她脚腕的手,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在救第二个人,跟何况这个人很可能还砍过郁李一刀。
“救我……”那声音被雨声掩埋,再也听不到。
天太黑,黑到看不清路面,柳依依一路匍匐着寻找,每次不知爬过多少路才能摸到个人,摸到了先是一阵欣喜,紧接着便是更大的失望,心中却更有一丝庆幸,那人死了,还好不是郁李。摸到更多的是兵器,常常是断了的碎片,一不小心就按到或跪到上面,柳依依却像没感觉似的,将碎片扔到一边,继续往前摸索。
“郁李,你若听到就应我一声!”她的声音远比她所能想到的凄厉。
凄风冷雨,周遭的黑暗如同要将她吞噬一般。枣红马原本一直在她身边,她几时没注意,就不知跑到了哪里。
“郁李!你在哪?”
那日在古墓里的画面突然跳进柳依依耳朵中,似乎在那时她也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郁李!你若还活着就应我一声!”
又像上次一样,没了回应。她开始后悔,为何当时不跟着呢?如今就是死在一块儿,也好过找不到他。
枣红马去了又回,在一旁拱着柳依依的手臂,柳依依抬眼,一把抓住它的缰绳,问道:“你找到他了对不对?”
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还在流血的膝盖,当然她也看不到膝盖在流血,只是能察觉到膝盖那里暖暖的。
枣红马拉着她向前走,数百步之后听了下来,柳依依蹲下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她顺着这根手臂向上摸去,又去摸对方的另一只手臂,粗细明显不同。郁李的左臂是废掉的,长时间不使用自然比右臂纤细,柳依依心中更加肯定这就是郁李。
确定后,她反倒犹豫了,不敢去探他的脉搏,她若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该怎么办?她不想他死。想到这儿,柳依依眼眶一热,眼泪就滑了下来。
枣红马不停的拱她,用头顶着她的手向前,柳依依闭了眼睛,搭上他颈间的脉,突突,虽然孱弱,但确确实实是在跳动的。
那一刻她长舒了一口气,从未有过的放松,感觉也在这一瞬间悉数回到身上,手上膝盖上的痛一齐袭来,手臂、腿冰冷而麻木。
“郁李!”柳依依将他揽入怀中,仿佛抱住失而复得的至宝。
她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撕了自己的衣服,将他身上较大的伤口简单包扎起来。伤口淋过雨水,情况不容乐观,这样做仅仅能够止血而已。
她拍打着他的脸,试图叫醒他。许久,他都没有反应。
枣红马通人性般的,为两人遮住风雨。
柳依依将他抱的更紧,大声叫道:“郁李,醒来,马上醒来!”
她不会武功,没有任何内力,更没有药物,若郁李不醒来自行运功疗伤,拖久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便更加渺茫。
“听到没有,马上醒过来!”
现在距离天亮差不多还要三个时辰,柳依依也终于冷静下来思考问题。首先他们不能回去,回去遇到马贼的可能性会更大,这里是草原,遮风避雨的地方基本没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叫醒他,再作打算。
顾衍应该会跟上来才对,如今看来他怕是找错了方向。柳依依咬了下牙齿,认识到自己刚刚完全乱了方寸,就像是在古墓时一样。她后悔没把枣红马交给顾衍,他现在最起码可以为郁李疗伤,自己留在毡房里等消息。
咳咳!怀里的人咳嗽了几声,柳依依欣喜万分,道:“你醒了!”
对方没有回答她,处于迷蒙状态,柳依依低声道:“你现在试着运功疗伤!”
郁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却在她的引导下,开始运功。
三个时辰匆匆即过,天空泛起鱼肚白,暴雨渐小渐停。柳依依守了一夜都不敢合眼,借着稀薄的日光,她看到他依旧苍白的面色,眉头不展。
又过了会儿,郁李张开了眼睛,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又笑了。
“感觉怎么样?”
“我很高兴,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柳依依没搭他这句话,但心里清楚明白,在郁李明白什么是情爱之前,自己就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对方。
“我们要回墨川马市,半夏姑娘还在那边!”
提及半夏,郁李心里一急,又剧烈的咳嗽几声。
“她现在如何?”
“不知道,但商队既然躲到了墨川,那他们就一定有办法避开马贼!”
柳依依伸手去搀郁李,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口,郁李不经意间却发现她手上的伤,拉住她手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穿着暗红色的外衣,膝盖处的衣料被鲜血浸透,却也看不出来。
郁李动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
“马贼应该还没有离开,我们还不能回去,四处去找找有没有牧民临时搭的毡房吧!”柳依依提议道,将郁李扶上马,自己也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两人一路向西走,柳依依希望路上最好能碰到顾衍,但更怕不小心碰上马贼。可怕什么来什么,她老远就看到两个骑马的人,细细一看只马贼无疑,心里暗道不好。调转枣红马的马头,便向回跑。
枣红马载着两个人,速度大打折扣,在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跑不掉,柳依依心知肚明。
“郁公子!”
郁李蹙起眉头,看着她。
柳依依只觉千头万绪一起涌来,整理不出一句连贯的话,郁李微微一笑,用沙哑的声音道:“莫怕!”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不怕!”柳依依大声说道,骑着马跑得越来越快。
郁李保持着微笑,手覆上柳依依的,她拉着缰绳的手冰冰凉凉的,轻微颤抖着。他还想开口说话,她却突然扯住缰绳,将马勒停,将郁李扶下马。
“这里是个小山丘,你在这儿躲着,他们不会看见你!”柳依依说道。
郁李脸上的笑终于不见,面色阴沉,问道:“你打算自己引开他们吗?”
有些举动很容易被看穿,只需要假装不知道接受就好,可郁李偏偏讲了出来。柳依依沉默不言,目光交接,她还是不觉得面前这无欲无求的人眼中会流露出什么感情,明明看到了也不信。
“我很高兴你能为我这样做,但是我还没弱到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郁李脱离柳依依的搀扶,勉勉强强站直了身子,给了柳依依一个相信我的眼神。
柳依依总觉得他说爱她是一时兴起,是百无聊赖的生命中的一句玩笑话,但这一刻她想要相信他,相信他知道什么是爱。毕竟哪一场爱情不是从一句我爱你开始的呢?
郁李将柳依依护在身后,从怀里掏出折扇,因为雨水扇面已经坏掉了,粘连在扇骨上的纸也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他用内力将连接处震断,十八根扇骨像筷子似的被他握在手中。
“他们武功很差的,不必担心!”
马蹄声越来越近,如同鼓点般跳动着。长风吹动郁李的头发,柳依依凝望他的背影,便觉得无比安心。
两个马贼下了马,一步一步逼近,脸上挂着得意之色,手中的刀还染着血迹,似是一层叠着一层。没有过多的言语,成败只在一瞬间。
扇骨如离玄之箭连续射出,周围激起的气场将地上的草扯断,纷纷扬扬的洒向空中,二马贼同时时倒在了地上,一切快的让人看不清。但两马贼并没有毙命,扇骨插在他们的肩、手腕、腿腕……就是没有一处会致命的地方,但足以剥夺他们的行动能力。马贼的嚣张气焰顿时没有了,躺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
柳依依知道自己得救了,再一次被郁李救了。但她还来不及欣喜,就看到郁李喷出一口血,像是飞舞的红色花瓣,染红了她的视野。
他再一次倒在她怀里,不同于上次,这次像是有什么用力的扯着柳依依的心,撕出很深很深的伤口,汩汩的冒着鲜血。
“郁……李!”两个字像是挤出来的,划的喉咙生疼。
她伸手试了试,脉搏微弱的几乎没有,心里害怕的要死,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苦了许久,柳依依突然想到马贼身上可能有药,忙把郁李小心放到地上,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贼。
她拿起马贼掉在地上的刀,架上对方的脖子,道:“我不杀人,但是……”柳依依又看了一眼郁李,“他的命,比你重要千倍万倍!我问一句,你便说一句。”
“姑奶奶,你就是问小的十万句,小的也一定会回答你的!”
“你身上可有药?”
“有有有!”那人忙道,只可惜他也就能动动手指,不然早就吃了。
柳依依从他身上找到药,又问道:“什么药?”
“金创药!”
柳依依暂且放下了刀,拿出一粒放到鼻前轻嗅了几下,又含到嘴里,不是金创药该有的药味倒像是紫金丹。
她又操起刀,架到对方脖子上,冷冷道:“到底是什么药?”
那人被吓得瑟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