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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车辕触地声由远而至,我轻唤了那守夜的奴才,不见他应,细瞧去,只他坐在值房中,双手抱臂,眼皮不由自主的越垂越重,他头不住向下低,刚一碰到身体,便马上再抬起来,可才抬起来,却又重重低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有人重重扣了扣。“嘭”的一声,值房内守夜的奴才因为猛然站起,将那半朽的糟木椅子掀翻仰躺在了地上,这一下可是将他吓的十分清醒了,回头看着那已被摔断一节的木腿,惋惜不已。
夜深人静,我轻唤:“这位公公,来接应的人等急了呢。”他忙应是,匆匆出了值房,再顾不得他的糟木椅子了。
门外,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石阶下,车上悬着的两盏羊角灯,隐隐漏出些许斑驳的彩绘,车夫将马车牵至上马石旁,身手虚扶着我上了车。车中即刻有人掀了帘子,抬首一看,正是李太医。他人在马车之内,从外间看去,丝毫不能分辨出容貌。我们颔首问候,却皆做口语,并不出声,以免值夜的奴才分辨出他的声音,给已是“回乡探视”的那位李太医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巷尾马蹄踏地声忽起,响声回荡在空灵的夜色之中,分外寂寥。守门的奴才只销看一眼马背上人策马而来的身影,便认出了来人,毕恭毕敬对车夫道:“您慢走。”随即弯了身子,匆匆迎向后人去了。
我与李太医心知,此人并非等闲之辈,心中各自有了一丝焦虑。车夫是个机灵的,轻抽缰绳,催马前行。车辕压在道上,发出杂沓声响,却依稀听得那奴才于马车后叫着请安道:“十三阿哥吉祥……”
我心中一紧,觉得五味杂瓶皆翻倒了一般。轻叹一口气,才察觉自己竟不由自主掀开了窗上的帘子,紧盯着青蓝的夜雾中,翻身下马,英气逼人的影子。那影子翻身下马,未做停留,一个健步踏上石阶,隐在夜色中,瞧不见了。
轻轻放下帘子的时候,才想到莫叫李太医瞧了去,回头一看,李太医正自闭目养神,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着。放下心来,我暗自思量,此时入夜,宫中落锁,十三爷深夜至此,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马车奔出了老远后,我照旧出着神,忽闻李太医悠悠醒转的声音中含着几丝疲软,道:“鶒儿姑娘,我已叫人为你预备了屋子,虽是比不得太医院的,却也算是僻静干净了。”
我低头垂目,毕恭毕敬:“谢李太医照拂。”
李太医轻笑了笑:“永寿堂中无人知道八格格的身份,既然如此,你日日喊我李太医,也太过招摇,还是改改口,叫我师傅便是了。”
我点点头,再次毕恭毕敬道:“是,鶒儿听师傅安排。”
李太医面色疲惫,他双手轻轻按着头:“这几日里,恪儿病情很重。”
见他叹了口气,我忙道:“既然如此,明日鶒儿就去照看,好在有师傅主持大局,也不会有什么凶险。”
李太医一笑:“不急,你暂且休整两日,再应诊不迟。”他仰面将头靠在那颠簸剧烈的车壁上,阖目道:“保全自己,才能保全他人。”见他如此解释,心中信服,自己便不再急切了。马车中忽得静下来,车辕碾轧而过的细碎声中,杂沓的马蹄“嗒嗒”不断。李太医偶尔被颠簸带动,将头再倚的稳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归隐出山(8)
永寿堂离太医院相隔不远,属闹市,此时夜已深沉,街上并无其它车马,是故畅通无阻。待马车行至永寿堂的角门,车夫轻敲车辕,“咚咚”两声李太医就已醒转,悄声道:“我引你去屋子。”他率先下了车,随手赏了那车夫一些散碎的银子:“有劳公公了。”我心中顿悟。
从角门进入永寿堂后院,院子沉在暗暗沉沉的底色里,廊下角落的落地木灯笼中燃了几盏孤灯,随李太医顺着廊子绕过去,察觉院内正中不是庭院,却是一处浅池,与别处庭院相差甚大,现下水面孤零零倒映着廊下的几盏烛光的火苗,异常幽静雅致。还未走几步,李太医便停了下来,指着那池畔左面的屋子说:“是这里了。”他轻推开了门,在门外两侧的落地木灯笼中寻了一只蜡烛,捧了蜡烛,向屋中走去:“这院唤作故香院,院中所居皆是永寿堂内的女子,只管放心。”
屋内并不宽敞,一人居住正好,两人居住便是稍显拥挤了。一架榻,一张桌,一把椅,一个柜,再加上门畔架着的铜盆,便是屋内全部家当。屋中清洁的很,榻上被褥皆用麻色粗布所套,虽无绸缎被面那般奢华,却增了一分情趣,叫人觉得心安。
李太医见我一路未尝说话,道:“你且先安置,如若有什么不妥,明日再去置办。将就将就。”
他这是误会我觉得简陋的意思,我满面笑意,道:“师傅所言差矣,不提那院子的精妙,单这麻色粗布所制的被褥,已是让徒儿心下安定,怎会觉得不妥。”李太医笑点了点头,向屋外走去,送至廊下,他叫我留步,约定明日一早潜人带我到各处熟络熟络,一并再引见几个姐妹,也好叫我有个伴儿。
送走了李太医,进了屋子上了榻,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既是睡不着,就只能阖了眼等待睡意,眼睛方闭上,脑子中便不停闪过八格格和十三爷的身影,反复了几次,睡意全消,心中料定十三爷深夜探访太医院必于八格格病情有关。
起身披衣,敞门在屋前的廊上坐。天已经微微有了些许亮意,晨风清凉,如至暮秋。水面中欲曙的天光交替了回廊与烛光的影子,浅池好似一面平滑的镜子,慢慢亮了起来,只因光源还弱,晨风吹过,池面几丝涟漪,好像沉滞模糊的碎裂镜面,带着斑驳的锈痕。待天色逐渐明亮,水面好似有人将镜面一层一层拭净擦亮到不可逼视一般。
日头才升起,水色就几乎是泛着灿然的光了,隔院伸来的一丛丛花树都成了深色的剪影,刀刻出来般的黑白分明。
隔池直对影壁的屋子忽然敞了门,门内的女子对着池子大大伸了个懒腰,目光迂回看到我,她一顿,敛了仪容,沿着游廊向我走来,廊子中是笔直的青砖路,天空中的蓝色映在青砖上,依稀有着云意。
“你是李大夫提起的鶒儿姑娘?”她步伐轻快,语调清丽婉转,恰如云端的一只小鸟一般。我忙站起了身,笑点了点头。她上前拉起我的手,大方说道:“我方才还觉得自己花了眼,廊中竟坐了个仙女呢。”
我被她夸的忍俊不禁,连忙歉意道:“鶒儿吓着姑娘了,实在抱歉。”
她满面喜色的摇头,好像个拨浪鼓一般:“怎就那般容易被吓到了?你叫鶒儿?我以后便这样唤你了?”
我含笑点头,她继续道:“我叫寂湘,自小便被楼老爷从人贩子手中赎来,养在永寿堂中,耳濡目染的多了,便也开始帮应起来。”她一边絮絮的说着,一边拽我先熟悉了故香院。
自她口中得知,娄老爷是南面的富商,平日里一概居于南方,唯隆冬时节才愿往京中稍住几日,娄老爷与各地方的贵胄相熟,却与他们不同,旁人在京中兴建戏楼、饭庄,独他建了医馆。寂湘便是娄老爷由南至北时途中所遇,遂赎了她,把她留在了京城之中。
湘儿与我说说笑笑的帮忙打水,待我洗漱完,又拿着木梳替我梳理头发,才弄好,便听李太医在敞开的门畔道:“不知在下可否方便进来?”我与湘儿嗤嗤笑着一左一右与门畔站着,身手请他进屋,道:“李大夫您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永寿堂内(1)
李太医虽显疲惫,面中却含了喜色,道:“晨起这短暂时候,你二人便熟络了?”他这样一个光景,可见八格格病情还算平稳。李太医没有进屋,在门口站定,对湘儿说,“今日先不准鶒儿同我应诊,叫她去趟盛祥坊,将月初之时定下的酒水取回来。”他冲我二人笑笑,就自转身去歇息了。
自然,不用李太医相告,我亦知道,在眼下瘟病肆虐的时候,这些酒水全不是用作饮用,而是用来净手。
看得出,湘儿很是敬重李太医,二人收拾停当,她即刻就领我向永寿堂厅堂而去。
这处院子,进伸很长,我们所在的院落名唤故香院,是最后头的一处院子。故香院前是一小花园,唤作玉兰海,顾名思义,院内植有玉兰,玉兰树已有年头,想来,春日时候定然花叠似海,一片雪白。穿过玉兰海,是云潭阁,此处是永寿堂的正主——-娄老爷携家眷居住的院子,院中之所以多植松柏,是因他一家人隆冬而来,其余树木于那时节皆无色彩可言。
过了云潭阁就是药堂,游廊连接着廊庑,堂下周屋皆为诊室,亦做过夜病人安顿之用。
湘儿率我进了药堂,想要取些散碎银子叫我带着。店面抓药坐诊列于西边正位,这是礼数。屋内梁上彩绘精美,活灵活现的松鼠仙鹤代表“松鹤延年”,麒麟寓意“吉祥如意”,更有蝙蝠叼铜钱,又做“福到眼前”。
右首有几人正围一张圆桌而坐,闲聊等待伙计抓药。我挑了另一张圆桌,坐下来静侯湘儿同那抓药的伙计寒暄,不经意间,右首几人的闲言碎语飘入耳朵,这几人所言方言,我本无心听下去,可怪就怪在,他们这个方言,正同数月前我在射虎川街市上听着的很像。
方言虽然难说,但凡为语言,听则是最易学的,读与写就需要另一层境界了。
只听一人道:“盗咱们马的,可绝非一般人物,不然怎么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粗旷一些的声音开口,道:“连刘爷你的马都敢偷,当真不要命了。”我心下一紧,不觉暗蹙了眉头,一动都不敢动一下,屏息静听下去。
那被唤做刘爷的人起声应道:“追根结底,还不都是萨仁的诡计,待我寻了她,绝不轻饶。” 他话才落,周身众人便即刻一一附和道:“刘爷说的对!”原来,此人就是刘爷,刘爷果然嚚猾。
堂中静了片刻,又有人道:“刘爷,既然如此,这事就急不得了。虽说敌在明,我在暗,却也不易解,如今那萨仁可不是寻常的身份呀。”
一人附和道:“就是,刘爷,主顾都不追究了,这等杂事咱们就莫要蹚浑水了。”这人见刘爷并未出言呵斥,又大着胆子继续道,“盗马那伙人确实可恶,引走了马群不说,却又有人尾随撒了遍地铁钉,我们人马受阻,还有弟兄中了埋伏,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人声音中有难掩的喜色,显然,引出这样的一个名句,叫他喜不自胜。
另几个围坐着的兄弟轻拍着桌子,附和称是。
刘爷将个茶盏往案上一搁,低低清了清嗓子:“嘴上讲的够痛快了?”冷冷一句,四周原本还壮志凌云的几个手下不作声响,他继续道,“凭你们几个?再过十年,你们也成不了君子,更报不了这个仇,连贼人入京这等消息,都还是爷来告诉你们的,何况报仇?”
为首那人轻声奉承着,想必也是满面笑容堆砌,道:“等刘爷病愈再做责罚!此刻且先别动怒,当心身子。”
刘爷轻哼了一声,道:“你们几个,只怕连仇家都还未曾找对。”那一头话毕,我正待下文,却听轻轻灵灵一声“鶒儿”,我被惊的一个寒战,抬首正对上湘儿一副讶然面孔。一旁围桌而坐的几人,皆不再吭声了。
我拿捏了一刻,装做个疲懒样子,由杌子上站了起来,对湘儿道:“昨夜睡得不踏实,此刻倒有些犯困了。”
湘儿拎了桌上碧青茶壶过来,斟了一小杯茶递给我,在一旁说:“若你倦了,我替你去吧,去那里不过就是买酒,也不一定非要亲力亲为。”
我笑着摇了摇头,接了湘儿的茶,轻抿几口,耳中听得背后刘爷等人又迳自讨论了起来,才答她道:“别别,师傅的吩咐,我还是去一趟,回来再歇也不迟,又不是什么费脑筋的苦差事。”我放了杯子,挽了湘儿,叫她去大门帮我指个方向。
街上人少得很,迎面走过的行人察觉到前方有人,便远远避开,好似来者人人皆含巨毒,只销看上一眼,便会中毒而亡一般。我两只手中各提一坛酒,火急火燎的往永寿堂赶。坛子本身实在太重,开始觉得还好,不出几步,已是很难应付。故此,匆匆赶路的我也并不刻意避开人群。这可当真不是我胆子大,只是走的急了,迎面而来的路人皆是匆忙避之,自然,就为我让了条康庄大道出来。
乐极生悲在此时很恰当。我心中正觉得好笑,脚下忽然一软,直直就摔了下去。“哐哐”两声巨响,两个坛子都从手中脱了出来。我怔了一刻,未及瞧一瞧因何而摔,就匆忙站了起来,想去瞧瞧酒坛子。
若是往日,好说歹说,路人中也得有那么一两个瞧热闹的,今日却十分不同,周遭行人,无一驻步,恍似未闻未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你怎么能出来的?”他这个话中掺杂着惊讶,我不觉回首望了过去。
刘承泽一身府绸长褂,正立在当街含笑凝望着我,见我盯着他瞧,微